話說在臨近拂曉,大戰便開始了,先要細說雙方布置與陣線,劍堡正統派一方,稱“劍堡”有八百人,而列文虎克軍團中,僅從劍堡叛離的尋劍者就有兩千人。


    對峙期間,正統派緊緊把守西門陣列的堡壘不受滲透,一些在其他方位活動的正統派尋劍者,也漸漸向西門轉移,還未動手之前與其他方向的堡壘依然有一點交流。雖然不時有火藥味,但沒有上頭命令,大家也是紅臉裝白臉,一些事務勉強也能完成。


    由此,劍堡依然收集了大量戰爭資源,包括迫擊炮、榴彈筒和兵器與人的糧食,隻是把守的僅有西門,而為何要把守西門,這是因為進入劍堡時要通過的鎮區最為接近西門,由此可以做縱深之用。


    列文虎克軍團,占據三門之碉樓,但都是在野地上,除了可以互相依仗增援外無他特殊。


    這蕭殺的氛圍也不是一日兩日形成的,為了占據有利地形,正統派早已在鎮區發布了戒嚴令,禁止加入列文虎克軍團的尋劍者進出鎮區,理由是鎮區的運作需要稅金,當下列文虎克軍團攔截了原本交由劍堡的稅金,自然鎮區也不會服務這些人。


    之後,鎮區就被改造成陣地,牆壁被搗毀,樓層被敲開,整個鎮區形如廢墟,再用鐵絲荊棘鋪設路障,設置陷阱,再挖出兵屯與西門連接。


    劍堡援軍就用上了這些東西,首先是西道民兵,民兵以二十人一隊,配發榴彈筒兩支,製式弓弩霰彈,輕軟甲也人手配了兩份,這些民兵主要配置在鎮區後方的兵屯中用以反衝鋒。


    鎮區內的戰鬥主力,由劍堡尋劍者四百人,若幹民兵小隊,和一些客道飛瓊許諾帶來的,身手矯健的弓弩手也在此處作為奇兵動用。


    其餘兵力,劍堡四百人,尋劍者大部一千人都在西門碉樓群中布置,隻是尋劍者大部分出了部分人員前往水路增援水兵。


    扶林有江流過,歪歪曲曲臨近劍堡,最近之處有4裏遠,被稱作勞江,不僅接近西南門方向,水深更有十二米,可以容下小型炮艇,小型艦炮可以射出七八裏遠,足以覆蓋戰場,因此勞江為必守之地,一旦水兵失利,西門背部將岌岌可危。


    不過戰爭的導火索,又是由於水兵的得利。


    這日夜晚,南道水兵埋伏勞江,居然見到有傳聞中的新型炮艇經過,這種炮艇在前些日子的東南水兵間流傳,是一種雖隻有一門76艦炮,卻是每秒能射出兩發炮彈的超級炮艇。水兵眼前羨慕,立即在跟前拉開水雷網,敵艦炮爆發性雖然奇絕,在汪洋大海裏或許尋不出敵手,但進到這倚著幾重山抱擁的江水當中,炮艇遭到連環伏擊,不消十秒便殉爆,爆炸聲更傳遍劍堡。


    殉爆聲後,劍堡燈火大作,正統派尋劍者警戒心提高到了極點,其實此炮艇本就是趁著夜色前來打響戰爭前奏,列文虎克軍團早就整裝待發,雖先機已逝,卻仍發起先攻。


    就在勞江岸邊,夜色中也有一個流動之物在探查,地劍看到水兵解決炮艇很是順暢,便也放下心來,此役他看出勞江一旦固守,劍堡便可進可出,無須過分擔憂。


    注意力返回聖山,地劍進到桃花源裏,此時桃花源裏便隻剩下一些技師,和楚生之子帶來的邃鬼。


    手刃楚生之子他心有愧疚,但為了隱藏秘密,楚生之子又不得不死,豈有人能見到地劍還活著回去?豈有人能失蹤十二年出現在聖山?


    十二年前,楚生是江湖之大英雄,那時他初有家室,大兒十歲小兒待出,想來人世已無榬樂,便獨自來到聖山,想與地劍論道。


    地劍清楚並非無來由,十年前也是這般輪流上墳,這次楚生到來已寫好遺書藏在家中,目的很是清楚。


    東道有名家春天先生,擅除毒禍,被針對落得家破人亡,正道世家隻需頃刻就隻剩下須寡老人和媳婦,一方霸王楚生如何過意得去。隻道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提了把真劍,糧食都沒帶,這一腔怒火驅動,來到地劍麵前仍然在焚燒不息。


    滅邪盾等的就是這種可以為道死,不能叛道活的人。


    兩人相互傾訴罪狀,直到楚生忍無可忍,真劍拔出舞動斬向黃舟,才終於得知絕密。


    十二年後,人世已將他當成了死人,所有滅邪盾之人更是明白人世脆弱得宛如狂風小草,為了從神劍手上保護人世,而甘願化成封閉的守護者。


    但人難道擁有了非人的信念,背負非人的責任,便不是人了麽?


    地劍唏噓不已,再加上麵對無名劍時被指責沒有用盡全力,令他看起來心事重重。


    他的確沒有盡全力,全力意味著暴露他的秘密,任何行武之人都知道,隻有在敵人見證秘密的那一瞬間將其誅殺,接下來才能長勝無憂。


    他不僅想殺無名劍,也想殺起源的從劍,無論如何他也必須得到四挺七劍,然後進入永浸城!而殺無名劍不過隻是得到一挺而已,那位起源才是他的首要目標!


    地劍往村莊裏走去,迎麵而來是一名技師,他看見地劍有些緊張,連忙問:“黃舟大人,很久沒見到你了,不知有何貴幹?”


    黃舟也不生氣,隻是答:“奪劍一事,最近正是緊要關頭,所以才過來看看。”


    黃舟繼續說:“放心,我還記得協議,地劍給你們參閱,收集信息,等到我解決了永浸城一事,也會想辦法取回時劍,其實封印七劍一事與我沒有太多衝突,對於你們來說,隻要七劍不在人世,不便可以了麽。”


    技師露出放心的笑容,拱手道:“你說的的確沒錯,隻要七劍不存在於人世,滅邪盾也就沒有活動的理由,或許大人你也有留居桃花源的向往,如果如此,我們其實是支持的。”


    黃舟嗬嗬一聲,心底裏不得不再次佩服滅邪盾之道義,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居所麽,如若能從永浸城帶回他所傾慕的時劍,就在桃花源過上永生又如何?


    隻不過日久天長,如此他和時劍,便莫名其妙也屬於了滅邪盾,連他這等神劍都能吸納其中,當是如何可怕的理念。


    技師提醒地劍在無間之腔做的“好事”,希望他使用地劍時切忌傷及無辜,黃舟搖搖頭:“已經七十年了,還信不過我麽,我從來都不希望傷及無辜,隻是當時情況容不得遲疑。”


    “我也是這麽想的。”技師如此答道,繼續問“你這是要去哪裏呢,我可以做你的向導。”


    “我要去看看那捕捉到的邃鬼。”


    技師應允,銜領而行。


    這裏要說清楚,技師究竟是什麽樣的角色。


    滅邪盾從遠古中被喚醒,來者查閱古籍,得知過往滅邪盾成立有兩大要素,分別是鑄造者與戰士。


    鑄造者,通曉符文大綱,了解並能研究其中含義,更身肩鑄造兵器鎧甲之任務,還要維護靈脈係統與桃花源。


    鑄造者所必須具備的涵養便是謙遜,即便鑄造者背負大量知識與技術,但正是如此,喪命在戰場上是萬萬不值得的。


    同時,鑄造者最後都會選擇在桃花源出生的一代中進行培養,從小灌輸並奉行滅邪盾之道義,有著延續滅邪盾的重大使命。


    之所以謙遜,是因為鑄造者必須明白,任何奉行滅邪盾道義的武力,結局都是極為殘酷的,即便他們再如何囂張跋扈,愚蠢或是自大,隻要上了戰場,生命的燭火也會瞬間消逝。


    所以,鑄造者有著極高地位的同時,又對所有人低頭敬讓,想必是古賢認為與其同戰士們勾心鬥角,不如認清戰士們的生命如同花朵一般美麗而短暫,而發自內心地去敬愛他們。


    不過,鑄造者也是受到保護的,戰士們必須遵從一個條例,那就是無條件地保護鑄造者,如若違反,性命便不值得存留。


    而今世之鑄造者,便是這些技師了,隻不過名稱發生了改變,雖不參與戰鬥,但他們維護滅邪盾道義的嚴肅和堅定不容置疑,隻因是桃花源的本地居民。


    話說回來,黃舟也有忌憚這些技師幾分,因為他們絕對比自己更精通符文和了解地劍,隻不過是有協議存在,他們才願意分享一些知識。


    來到實驗室,先和旁邊一老一少的技師打了招呼,黃舟才看向牆壁上掛載的一個密封缸,裏麵是被符文囚禁的邃鬼,靜止並漂浮在液體當中。


    黃舟陳述:“我在無間之腔遇到了無名劍,而且有一些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無名劍始終隻動用七星圓輪中的四個吐納通道,和之前猜想的七個通道有所不同,而且那些高密度劍意要組成,也必須經過通道的加工,生產得並沒有預想那樣便捷和快速,而且一旦有一隻邃鬼另作他用,能使用的通道亦會減少一處。”


    拄著拐杖的男性衰老技師微微點頭:“地劍當中也有使魔章節的符文束,你使用流動之物時也會發覺必須要集中大量注意力進行操縱,流動之影越遙遠,注意力的需求也越高。”


    旁邊端正站著的嬌小技師附和:“使魔章為差遣外物之章,也是障礙極多和要求非常苛刻的章節,邃鬼無疑是使魔章節集大成之物,但看起來無名劍也有它自己的局限,這或許是如何擊破她的方向。”


    黃舟略微喜悅:“可有具體的方法。”


    衰老技師苦惱道:“七劍雖並非萬能,但往往在某一方麵出色異常,使魔章之究極為劍意感應,僅憑人心意念便可編織符文,做到憑意念引動萬象那般的奇跡,即便是七劍伊始全盛時的滅邪盾……也觸及不了分毫那樣的境界。”


    領路的技師反而有些樂觀地說:“地劍亦有所長,地劍之副劍可以投擲邃鬼,將符文束直接擊碎,加之副劍可為任何鐵器,隻要你攜帶人世之槍彈,對付不費吹灰之力。”


    地劍臉一黑:“槍彈還是免了,我試過了,其實一枚兩寸鐵片即可定為副劍。”


    領路的技師嗬嗬一笑:“是了,我差點忘了地劍可以隨時融鑄萬物。”


    衰老技師擺擺手:“莫要在黃舟大人麵前耍嘴皮,該幹啥幹啥去。”


    黃舟連忙道:“年輕性情,其實有趣得很,不要放在心上。”


    領路的技師依然找了個理由拱手退下,黃舟隻得轉身詢問衰老技師:“許久了,畢兄,你可有辦法?”


    “是啊,你我已認識六十年,忘了跟你介紹,剛才那後生便是徒孫,日後還要你顧望一二分。”衰老的畢技師感慨兩句,才正經道:“當然有辦法,七星圓輪的機關通道每個都與邃鬼相連,隻要囚禁七個邃鬼,那無名劍便無法再用這些伎倆。”


    “小龍,你先去把倉庫裏的“催奪槍”拿來。”


    嬌小研究員點頭便快步走出門去,留下一道逢春般的清香。


    衰老的畢技師繼續說:“現在已囚禁了一個邃鬼,即便這可能是她投出的引子,這麽一想,她似乎胸有成竹,你要萬事小心。”


    “自然,還請解釋催奪槍是什麽。”


    “催奪槍,是一件流傳下來的古老道具,遠古時滅邪盾會用它來拘束,你用此物擒住邃鬼後立即送入地下深處,便算完成一次囚禁,要記住不能消滅邃鬼,否則一切將重來。”


    黃舟點頭:“正是好辦法。”


    衰老的畢技師疑惑道:“倉庫就在隔壁,怎得還不來呢,我去看看。”


    實驗室裏黃舟獨自一人感歎,這七十年來其實並非無交際,這最後的滅邪盾本地村民還有兩百來人,真當寂寥出個蛋來的時候,還是可以來這裏小聚一下。


    他眼角卻瞟見一絲不和,隻見桌底下似乎有一點綠色的液體漫出來,黃舟低頭一看,鼻子裏忽然嗅到一股濃烈氣味,他連忙伸手摸去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綠色的液體抹上手指頭,竟然變成黑紅的血液,黃舟麵前所有場景變化,整潔有序的實驗室裏已到處都是血跡,他回頭一看牆壁上的密封缸,裏麵隻有一堆漂浮的屍塊,邃鬼早已不知去向。


    黃舟打開桌櫃,剛才走出實驗室的畢技師就躺在裏麵,身體被某種力量扭斷,十分淒慘。


    “不是剛才死的,死亡至少12小時……是我前往無間之腔的那段時間……恰好一天前滅邪盾戰士也全部離開了。”


    黃舟內心驚駭,還有無盡的懊悔。


    天色已暮,廊道中傳來清脆的腳步,還有領路的技師那催人可憐的悲鳴:“救救我,黃舟大人,救救我……”


    廊道拐角處,領路的技師僵硬地招手,黃舟用劍意視野望去,技師也已死亡,其背後有一點銀色粒子飄散出來,顯然被某種東西操縱了。


    但黃舟想不通,他想不通僅憑一隻邃鬼是如何清洗掉整個桃花源的,他更想不通,為什麽到現在才發現有異常。


    倘若剛才的談話是幻覺,那又是如何做到的?


    壓抑的空間內,黃舟沒有順應眼前的挑釁,而是拔出地劍後降入地底,前往桃花源的核心之處。


    要徹底毀滅這個桃花源,必須來到村中央的深井井底,這裏不僅有守衛,也有多重陣法守禦,如果桃花源遭到入侵,最後的防線也必定是在這裏。


    黃舟在井壁上直接破土而出,看到通道有些昏暗,便捏住兩顆石頭熔鑄出火焰,一手抓著一把熔火,一手提著地劍來到陣法大廳之前。


    他看到的隻有一片黑暗,大廳入口宛如被牆壁堵住,連火焰都無法照亮分毫。


    黃舟之所以不大肆破壞,首先是要避免傷害幸存者,第二便是避免破壞陣法。


    “希望桃花源沒有全軍覆沒,話說如此,我也不能再躊躇了,此處應該可以用流動之物探查。”


    黃舟催動地劍當中的符文束,牆壁上滾落一塊泥土,淌動著進入黑暗。


    再動用精密的聲紋反射符文束,內部三維物理狀態的縮小版模型從地麵上浮出,確認有一堆人型物體擁擠在一起後,黃舟不安地穿過這層黑暗。


    一進去,便如身處地獄洞天,精密的法陣蕩然無存,在最遠處,邃鬼變成一張大嘴附著在牆壁上,張開發出黃色光芒的血盆厲口,將昏跪在地上的村民吸入其中。


    而大嘴後方的牆壁上,僅存的最後一個符文便是【隔絕】,是傾盡人力封鎖邃鬼之物,隻不過黃舟此時並未發覺。


    發現黃舟到來,大嘴猛烈暴走,變得比原先大上兩倍,馬上就要一口將幾十個不省人事的村民吸入!


    黃舟手中熔火立即熄滅,鑄造成兩寸鐵片夾在指間擲出,鐵片當中帶有強解之法,可以摧毀成型劍意。


    鐵片釘在大嘴上唇,大嘴立即就開始瓦解,但在瓦解之前,大嘴露出猙獰笑容,竟發出人言:“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吧!哈哈哈哈哈。”


    黃光熄滅,黃舟亦沒有上前,他立即就看出這些村民隻是一具具屍體,再看大嘴身後牆壁上的一個發出銀光的符文陣型,便知滅邪盾最後作為,便是把此物永遠隔絕在這裏。


    “是嗎,這是在逼迫我摧毀邃鬼,而回複一個星輪通道。”


    沒有交涉,沒有餘地,黃舟才清醒過來自己隻是一個破壞邃鬼的工具,隻不過無論自己做不做,滅邪盾也已完了。


    受到戲弄的黃舟心中隻有滔天怨怒,他返回實驗室,細細思索剛才發生的一切。


    “畢兄提出的“催奪槍”,似乎還真有這麽回事。”


    沿著這條線索,黃舟進入倉庫中查找,真給他找出一支長槍來,反複檢查,正是催奪槍無疑,功能也完全一致。


    “若是一切都是幻覺,為什麽要透露給我能夠捕捉邃鬼的工具?除非一切都是真實的,隻不過在時間上實現了錯位。”


    黃舟立即判斷出重點,便是“時間”。


    邃鬼能夠抄就天劍的飛行符文,也極有可能有一部分時劍的符文束也被抄寫了過去。


    “原來如此,一切都是障眼法,之前一再用飛行來吸引注意力,讓我忘卻了時劍才是第一名受害者。”


    “倘若時間錯位,我進入在一個片段當中,與我對話的便也是真的技師,所以才會讓自己發覺不到異樣之處。”


    “或許更恐怖的地方在於,每隻邃鬼都有完整的意識,否則無名劍又是怎麽穿越人世隔絕來到桃花源操縱邃鬼?或許……或許每隻邃鬼都是她,她就是邃鬼……?即便我下次遇到,那便真的是她嗎?”


    黃舟悲痛欲絕,七十年的保護,最終還是被趁虛而入,若是自己不那麽貪心要調查這隻邃鬼,早早破壞了的話,滅邪盾又怎會滅亡。


    黃舟離開桃花源,隨即仔細維護催奪槍,融鑄仿製七支藏匿地底,又起鼎上香,發誓要報仇雪恨。


    “一直保護的東西沒了,封閉再無意義,即日便出世鏟除惡禍!”


    地劍黃舟催動劍能,昔日龐大雄壯之聖山化為平坦黃土,隻留下一座青煙繚繞的香鼎,地劍站在鼎前,大哀大歎三聲,決然離去。


    他要做的,不是追殺無影無蹤的無名劍。


    如若能進入永浸城,無名劍定會找上門來,於是乎集齊四挺七劍成了他唯一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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