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將他限製在集散點內戰鬥是最好的,等下還需找到時機占領入口,將此人困在室內。


    宅宇沒有反應,是針對情況做出以下判斷。


    敦士的從劍身份基本是假的,從肉眼可見的人體部分來看,幾乎沒有傷疤,就好像單靠訓練成為從劍一樣,而且步伐十分任意,有種異常之感。


    有經驗的尋劍者步伐,通常是看緊對手的步距來移動,保證到達交戰距離時雙方體態處於同一個階段,如若對方不動,要靠經驗判斷對方的步距來移動。如若對手搶跑的話,在原地穩定體態做出預備也不會陷入不利。


    因為一步就是一個餘量,對方搶跑,他攻擊時必須踏出的最後一步就會由自己來決定,自己則完全可以在對方的最後一步直接退後一步,用這一步餘量來做預備、拆解對方攻擊形態,後效等信息。


    換言之,搶先攻擊隻在交劍距離內是值得爭取的,在交劍距離之外搶先做出攻擊動作,是一種以腳步配合攻擊的行為,這樣對方即便不攻擊,僅僅退後一步就可以主動換出餘量。


    敦士不遵從以上特點,攻來用的是自己的步伐長度,完全無視了對手的步伐長度,這可能是因為已經誤判了對手的武器,而認為自己的武器長度占有優勢。


    而宅宇取出背後的任何一把劍,用時不到一秒,每一把都比直劍要長,這是他身上一種標準的欺騙。


    這些天宅宇打聽清楚了,燥都有彩刀坐鎮,彩刀是真正的從劍,憑這種假從劍能殺得了彩刀嗎?雖是假從劍,其實也有彈矢防護場,說不定還能換出來真正的七劍力量。


    .


    這場勝負,在於對抗敦士身上的七劍力量,然後就能窺見燥都暴亂的根源。


    最好的辦法,還是裝作自己是從劍,在雙方未交劍,對方還被自己的拔劍機構蒙在鼓裏時,擴大主動優勢。


    於是他裝作從劍主動開口:“斬斷我!”


    “斬斷我!”敦士臉色微變即刻應道。


    【為什麽?】


    背後三把七劍用同樣的話語交織道,令他有些吃驚,還是專注在眼前的戰鬥上。


    宅宇短劍割斷右手針錐皮帶給拔劍做預備,保持這個左臂置於腹中的動作將左身傾出,右臂抓取結構在敦士視野之外伸向灰布中抓住一把標準真劍,隨時準備抽出。


    “對方的代價呢?”兩人不約而同閃過這一疑問。


    敦士雖然沒看到宅宇預定付出的代價,還是衝去首先用武器長度去試探宅宇現在的情況,用的是一記算好距離攻擊雙腿之間的上挑。


    宅宇便隨他心願,輕飄飄地後跳一步避開劍路。


    這一退在敦士眼中,雖然沒有預想那樣輕盈,但整個人的重量的確有極為異常的變化。


    他下意識確認,眼前就是天劍的從劍!


    天劍從劍的特點他亦了解,可謂來去自如,但麵對加速過的匕首,他的【神胄】應付起來還是綽綽有餘。


    現在,依靠神胄的防禦,逼迫眼前的天劍從劍挪動身位,逼入集散點這個甕當中更好。


    於是他撥動直劍,擺出又是將左肩讓出去的姿勢預備直刺,瞄準的是宅宇的右胸。


    是故技重施,也是一種對手不得不試探的姿勢,不過宅宇卻注意到了左肩上被斬開的布料。


    “……?”


    衣物防具是有遲泄性的,隻有足夠鋒利快速的攻擊才能斬開,但敦士左肩布料、防具,一共三層都被斬斷,都能看到一些底下的皮膚,依然是沒有一丁點血跡。


    而且破開的位置,對於要擊潰這個姿勢來說是最順手的位置,所以他視線立即辨認出了這個並不明顯的開口。


    宅宇內心辨認:“看來是有人曾經這麽斬下去過,而且沒有效果。”


    麵對直刺,他右臂的標準真劍一甩而出,左臂短劍預備在腰間,不是正斬,而是回身斬。


    敦士也是一愣,動作半途才辨認出來右臂鎖定的標準真劍。


    不過這記回身斬施展得有些遠,應當是斬不中他身體的,完全是為了交劍。


    “迷路?突然地拔出有長度優勢的武器,不利用長度發起攻擊,隻是為了一次迷路?”


    敦士也不緊張,他的直刺可上可下,反正即便標準真劍有長度優勢,也是破不了他的防禦,一頭衝進去刺進空隙裏便可!


    咣—,交劍聲微弱,是因為直刺主動偏移,從底下鑽進他腹部即將擊中,因此敦士的上半身也暴露在標準真劍的攻擊範圍內。


    但宅宇沒有急躁,腳步向左後退避開直刺,真劍沒有發起反擊,回身斬也是虛的,隻有形態而已,藏留的劍力同樣一縮,然後向敦士的手背疾行而去。


    劍尖命中,但是手感十分堅硬,跟戳中石頭一樣,也沒有刺出傷口。


    至此,真劍垂向地麵,直劍亦垂向地麵向後搖動,兩人都在判斷剛才的攻擊。


    “原來如此,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宅宇終於索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是敦士既沒有付出代價,也沒有任何一把七劍有這種防禦性的力量,即便是地劍的從劍,身體質量增加,強度也會提高,但皮膚就是皮膚,無法強化到跟鐵甲一個級別,僅可以保持髒器不流出,血肉難以被撕裂擴大損傷,人體肌理結構更為強韌而已。


    顯然,敦士的力量屬於七劍神力,卻並不是任何一把從劍應有的力量,可以稱之為偽從劍。


    敦士此時也覺得自己得逞了,因為他將宅宇從入口逼開,現在是他占領入口。


    “現在知道也沒用了!死吧!”


    兩人距離很近,他又可以從容撲向宅宇,直劍全部長度都是餘量,斬殺眼前這個沒有雙手的怪從劍勢在必得!


    現在,雙方武器都是下垂的狀態,敦士的直劍首先向後搖動歸複到左腰,可以預見是標準的中段橫掃,身體也直衝上前。


    宅宇不退,右臂提起真劍在眼前上搖,是要利用下劈的勢能抵擋橫斬,左臂抓取機構掙脫短劍皮套向後抓去。


    咣!兩劍相撞,這次是實打實交劍了,進入迷路的瞬間,敦士右手已經拔出匕首向宅宇咽喉刺去。


    宅宇左臂從後一甩,一麵黑色劍路直撲敦士側肋,撕拉——


    敦士右手就這麽掉落在地上滾動兩下,右肋到脖子被黑色劍路掃過,傷口中湧出一麵血牆來。


    “咳咳!咳咳!”


    直劍掉落,敦士用僅剩的左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退後幾步,眼神迷茫無比,是什麽東西,那是什麽東西?


    他終於看清,那是一把純黑色的長刀,刀身正向空氣滲出黑色粒子。


    “死劍……你是滅邪盾?!”


    天下神力莫過於七劍,死劍連天劍凝聚的雷霆都能吞沒,本身劍能就可以卸除成型的劍意。


    他從近來搜索得到的滅邪盾典籍中已得知,將劍意凝聚成一種特定力量,是隻有七劍才有的能力,從劍索取到的不過是增強本身或武器的力量。


    這種力量,即便死劍斬去,隻是劃開一個缺口,力量大體還在,所以從劍才能與任何七劍戰鬥。


    但是敦士的力量十分奇怪,它不作用於武器或本身,即便身體如重甲一樣堅硬,卻仍然能行動自如,柔軟與堅硬是不可能並存的,所以本質應該是附著在體表的一層凝聚成特定力量的劍意。


    這致使他有很強的防禦力,身體素質與武器性能卻毫無變化,與普通的從劍交戰可能是有優勢,但遇上了力量無窮的七劍,則無任何招架之力。


    其他七劍肯定有破壞這種力量的方法,對他來說,死劍是最合適選擇,一劍過去直接消滅成型的劍意,敦士才有這樣的下場。


    所以對他來說,敦士與真正的從劍比起來,身體性能普普通通,武器亦無超越性的特點,實在太弱小了。


    “你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我來,證明指使你的人隻把你當成工具,連我的特征都沒有告訴你。”


    “我的主人不可能這樣對我,我可是萬裏挑一,脫穎而出的存在,我是身負大榮耀的戰士!”敦士吐血吼道。


    “我想,指使你的人不會給我有拷問你的機會。”


    宅宇搖了搖頭,他已經察覺到敦士身上的劍意正在變質。


    就跟被潑了汽油一樣,敦士身上燃起大火,哀嚎也很快平息了,因為喉嚨中也竄出一束烈火來。


    眨眼間,地上隻剩一具焦黑屍體,令宅宇感覺他所說的“主人”其手段慎密而殘忍。


    天就要黑了,燥都已被占領,沒有機會從正常通道出去,於是他直接潛入桃花源中。


    桃花源的入口非常廣大,從下層進來,出去時選對方位,就直接到達燥都外頭。


    他在桃花源中休息,思考敦士的異常。


    在消滅敦士後,對他的力量有了準確的認知,總結有以下特點。


    敦士有彈矢防護場和取得七劍力量的能力,但是這些都沒有與他本身交匯。


    而正常從劍的身體是可以與劍意交匯的,所以才能借此改變身體素質,武器性能。


    從劍能索取七劍力量,是因為身上有一條劍意絲線與七劍連在一起,敦士之所以沒有付出代價,是因為他不必與七劍聯係也能召喚出力量。


    可以猜測,他的力量是充氣球一樣充進去的,首先把劍意塑造成彈矢防護場那樣的氣球膜,然後將已經轉化為某種特定能力的劍意充進彈矢防護場內。


    在消耗完之前,敦士就是一名很像從劍的偽從劍,在消耗完後,他就變回一個普通人。


    這樣,為什麽敦士的技藝給了他強烈的違和感也說得通了,那不是在激烈戰鬥中精煉出來的技術,而是訓練出來的。


    這些偽從劍在瀕臨死亡的時候,為了不讓他們被抓去拷問,儲存的劍意就會轉變為火焰。為了延續這些力量的存在,偽從劍也不得不定時去“充氣”,所以才能控製他們,說不定在沒氣之前,最後的氣體也會轉化成火焰燒死他們。


    純粹的消耗品。


    這種消耗品被派出來顛覆燥都,那也會被派去顛覆天下大陸其他地區,從劍麵對他們可謂棘手。


    但是讓地劍出手,這些偽從劍就沒有任何作用,偏偏又挑了一個地劍不打算出世的日子。


    地劍應該不至於束手看這些人在天下大陸興風作浪,是他不願意出世,還是不能出世?這裏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潤都一直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動要殺他,地劍難道也在提防這股力量?


    這股力量逼迫陳銘供出藏匿他的桃花源,逼迫地劍不再出世,是時劍、初劍、還是無名劍?還是另有其人?


    可僅這樣是殺不了地劍的,想殺他也很難,這些人再怎麽興風作亂,還有七劍這座大山壓著,一出手就是山崩地裂,令其前功盡棄。


    或許這不是要殺地劍或者他,而是在拖延。


    必須要盡快去見地劍!但也要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弄清楚要怎樣與地劍戰鬥。


    最終他做出如此判斷,四都中裂都離聖山最近,離潤都最遠,雖然幾乎沒有道路,十分依賴地圖和馬匹,但傳聞是尋劍者組織度最為散漫的地區,不僅對外來者的警惕性比較低,拜訪從劍也不會很困難。


    因為此地是天下大陸最為貧窮的地方,偌大地盤卻隻長了野草可用,一點基本建設都沒有,靠機緣吃飯的武者在這裏可謂如坐針氈,亦為商人所摒棄,牧民居無定所,各個部落的具體位置隻有尋劍者知道,似乎能夠滲入任何人群的迷幻藥,在這裏也無法流通。


    又高、又遠、又沒路,還不一定找得到人,找到了也沒什麽大宗需求,你有貨他不一定有錢,運什麽過去都是白搭。


    但如若能忍受這種根源性的落後、裂都仍然是一片樂土。


    在深夜偷走馬匹,宅宇加急向裂都奔去。


    路上卻遇到一些躲藏在路旁的燥都尋劍者。


    這些逃出來的尋劍者在這裏設立了隱蔽觀察哨,他也是接近後才察覺出來,當即下馬喝道:“出來吧,有事情要告訴你們。”


    夜深了,宅宇站在大路上被月光照亮,尋劍者們又驚又疑,這個沒有手掌的人是誰?怎麽辨認出隱藏在黑暗中的他們?


    “你就在那裏說吧。”稍傾,草木後的黑暗中有聲音應道,語氣也不著急,因為有十把弓弩早就將準星套在一人一馬上。


    “你們做好準備就可以反攻燥都,殺了彩刀的另一把從劍已經死了。”


    “你是誰?憑什麽相信你!”


    “我是誰不重要,你們信不信也不重要,隻是提醒你們下一步該怎麽走,莫要白費力氣追我!”宅宇說完翻身上馬奔去。


    “放!”


    弩矢飛出,馬兒照常奔騰,很快消失在他們眼前。


    一名大隊長走出陰影,撿起掉在地上的弩矢沉默許久,四周黑暗中傳出詢問:“下一步該怎麽做。”


    “搜索附近山野,把走散的人集中起來,再派兩個麵相普通的人進去打探下,如果真如他所言,今夜就殺回去。”


    月黑風高,又有一個無名從劍相助,燥都的尋劍者覺得勝負似乎還有一絲挽回的機會,如他們本來擁有的突破逆境的意誌一樣,將在一無所知中尋覓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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