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沉靜的黑眸望著父親。


    她沒想到父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本來是要借著葉清彥一事,借機提出與秦氏分家。


    桑知原本還有所顧慮,以為她今日要分家一事,父親可能會不同意呢。


    沒想到父親直接要退出葉家族譜,離開宗族。


    真是......


    太合她心意了。


    就該這樣。


    好好的一個侯爺,怎麽能這麽窩囊,就算父親因手臂黑氣侵擾,暫時上不了戰場,但他從前在戰場廝殺,用性命拚回來的功名,讓這些蛀蟲得了多少的好處!


    怎麽能被他們這般欺辱!


    就該這樣!


    桑知眼睛亮晶晶的,聽到了秦氏的胡言亂語也並不惱怒,反而笑了。


    “將他記在名下?”


    桑知絲毫不懼葉清彥仿佛要吃人的視線,好笑的看著他。


    “你們一家可真有意思,自己好好的兒子不要,哪有送上門去做別人兒子的。”


    “不會是你們也知道自己不好,才讓葉清彥來棄暗投明的吧。”


    葉清彥死死的盯著桑知,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浮現。


    林氏看著兒子反常的狀態,心底的不安越發濃厚。


    方才她已經檢查過一遍,兒子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既然桑知沒有傷他,那清彥這一身泥汙和血跡是從何來的?


    難道......


    林氏連忙打住念頭,搖了搖頭。


    不可能。


    清彥昨夜徹夜不歸,說不定是遇見劫匪了。


    她兒子知書懂禮,絕對不會跟通政司扯上關係的。


    桑知收起臉上的笑意,緩緩開口。


    “你們心裏的算計我一清二楚,不過是為了個爵位頻繁生出事端,不過今日你們的心思隻怕是要泡湯了。”


    葉成茂一頭霧水,不知道桑知為何要這麽說。


    秦氏則是一臉不屑。


    怎麽就不成了?


    真當她會被葉錚放的兩句狠話給嚇退嗎?


    不過是威脅罷了,她可不吃這一套!


    桑知突然轉頭看向葉清彥,挑眉問道。


    “你被判了什麽罪,流放?還是秋後問斬?”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撕了你的嘴!”


    林氏猛的衝出來,眼底的憤怒快要將桑知淹沒。


    不用桑知動手,葉錚擋在桑知身前,抬手又拿起一把椅子扔在牆上。


    揚起手的林氏瞬間恢複理智,除了對桑知怒目而視,她再做不出什麽其他的事。


    從進門後便一直沉默的葉清彥看著桑知,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臉上的五官猙獰的扭在一起。


    一屋子人都詭異的看向他。


    林氏驚疑不定的看著兒子的側臉。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兒子不知什麽時候比她高了一個頭。


    她現在不得不微微仰起頭才能看到兒子的側臉。


    而在她的印象中,兒子一直都是小小一個。


    現在的清彥,仿佛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林氏不安的拽了拽兒子的衣角,試圖讓兒子看起來正常一點。


    兒子近乎癲狂的失控令她好害怕。


    好害怕。


    林氏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葉清彥的長相與林氏其實有七八成相似。


    林氏望著兒子,就像在照鏡子。


    她在兒子扭曲的臉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她看到了因為葉宵作出一首詩,而憤怒打罵兒子的自己,看到了因為葉宵得了夫子誇獎,而訓斥責罵兒子的自己,看到了因為葉錚官階提升,而將不滿和嫉妒轉化成怒火,發泄在兒子身上的自己......


    林氏心底說不清是什麽感受。


    她的牙齒在打顫,她的手在顫抖。


    她什麽都看不到了,隻恐懼的盯著兒子。


    葉清彥的笑聲越來越來,透露出一種病態的扭曲,仿佛終於找到了釋放的機會。


    他笑到幹嘔不止才終於停下來。


    “你真狠毒。”


    葉清彥嗓音變得暗啞,冰冷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將桑知剝皮抽筋才爽快。


    桑知聳聳肩。


    “若說我是狠毒,那你呢,你勾結許令雪,給她的堂姐下藥,讓賊人去毀她清白,你這又算什麽,良善嗎?”


    桑知漆黑的眼眸盯著葉清彥。


    周圍人聽見桑知的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秦氏腦袋嗡的一聲,拿不穩手中的拐杖,一屁股就要向後坐去。


    還好她身邊的小丫鬟眼明手快,一把攙扶住了秦氏。


    不然她這把年紀摔一跤,說不定當場便昏厥過去了。


    秦氏半暈厥的被小丫鬟扶到椅子上坐下。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葉成茂顧不得那麽多。


    他連忙端起手邊的茶水,小心翼翼為母親小口小口喝下。


    秦氏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呼吸稍微通暢一些。


    秦氏扶著葉成茂的手臂站起身,顫顫巍巍的走到葉清彥身邊。


    一雙如枯木般的手死死地抓著葉清彥的手臂。


    “她.....她是不是在騙人?她說的肯定不是真的!對不對!清彥?”


    秦氏一想到方財小廝所說的話,心就涼了半截。


    怪不得桑知一再口出狂言,原來是有所依仗。


    那她剛才所說的話,想來不是空穴來風。


    可就算如此,她心裏仍抱著千萬分之一的希望。


    希望桑知說的都是假的,都是嚇唬他們的。


    她做小伏低一輩子,為的便是這爵位。


    眼瞅著半輩子的辛苦謀算就要功虧一簣,秦氏身軀一下變得佝僂,整個人矮了一截。


    葉清彥咬牙切齒的點點頭。


    昨日他從寺廟下來,雖然知道許令雪帶著他父親去賭桑知了,但還是有些心神不寧,於是便跟夫子告了假,沒有去書院。


    誰知道在中午的時候,府上小廝突然來報,說外麵有官府的人來找他。


    葉清彥心中一緊,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


    他不敢聲張,隨意搪塞了母親兩句,便匆匆跟著衙役來到通政司。


    大殿內,他掃視一圈。


    隻有那晚的賊人被綁著扔在地上,其身邊還站著兩位神情肅穆的大人。


    卻沒見許令雪的身影。


    葉清彥暗道不好。


    難道許令雪怕的直接跑了!壓根沒帶她的父親來通政司阻攔葉桑知嗎!


    接著,沒等他說話,那位大人就踢了地上的賊人一腳。


    賊人一個激靈,竹筒倒豆子一半,一口氣將他和許令雪做的事一字不落的給說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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