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安世家公子出身,精通君子六藝,文采斐然,書信寫的也好,淩晚晚十分滿意。


    她將書信遞給他,看著宋栩安將紙上的墨跡小心翼翼吹幹,折疊之後放入信箋中,再以火漆將口封上。


    淩晚晚收了書信,宣大監總管蘇元常進殿,將書信交給他,吩咐道:“八百裏加急,派使官送到南王宋嘯手上,朕要他的親筆回信。”


    蘇元常將書信謹慎收好,對女帝躬身應道:“是,老奴即刻去辦。”


    殿內回歸平靜,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淩晚晚緩緩拾階而上,坐回承意殿主位,眸色微冷,雖然語氣平淡,卻帶著森冷肅殺的帝王威儀,慢悠悠道:“淸鳶供出駙馬馮長青藏有私軍一事,是你授意的吧?”


    宋栩安的指尖,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該來的,早早晚晚,總是會來。


    他低著頭,很直接道:“是。”


    淩晚晚笑了笑:“為什麽告訴朕?”


    宋栩安喉結動了動,眼中毫無波瀾,道:“無論是誰,隻要對陛下有威脅,我都會這麽做。”


    淩晚晚眸光一頓,聽到他不再自稱“臣侍”,而是改稱“我”,心中隱約猜測到了什麽,隻覺得他與從前有些反常,不過,這些所謂的自稱,她也不甚在意。


    淩晚晚追問:“馮長青的私軍,你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


    宋栩安答的飛快:“大婚之前,長公主攜駙馬入京沒多久,是他來試探我的口風,我便猜測出來的。然後,我就暗中派人去調查,果然就發現京中多了許多偽造身份文牒的人。”


    淩晚晚又問:“淸鳶說,那封信你看過。”


    宋栩安點頭:“是,已經被我撕毀了。信的內容,有試探,有野心,雖沒有明言,但我懂他其中深意,他想和我聯手,扳倒陛下,扶持長公主淩楚熙上位。”


    聞言,淩晚晚絲毫沒感覺到意外,她看著宋栩安,隻道:“倘若事成,馮長青許了你什麽?”


    宋栩安沒猶豫:“攝政王之位。”


    淩晚晚點了點頭,肯定了馮長青的野心,又納悶道:“那你又為什麽拒絕?”


    宋栩安直接道:“因為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馮長青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憑幾個江湖雜碎,就能殺的了連我父親都忌憚三分的厲墨淮。他自以為,我不甘於後宮,自以為我想奪權爭位,妄想從我這裏得到南王的支持,殊不知我父親對大慶忠心無二,他這般費心籌謀的行徑,在我眼中,簡直愚不可及!!”


    他盯著女帝,眼底略微有些泛紅,像是不甘又像是絕望,緩緩道:“攝政王?嗬!我要這位子做什麽?!我要的……始終都沒有得到。”


    淩晚晚沉默了一瞬,接了一句:“的確蠢貨!真不知道朕的姑姑看上他什麽?!”


    宋栩安忽然笑了:“感情的事,誰又說的清楚呢!”


    淩晚晚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很直接就轉了話題:“大理寺從你的私宅中,搜出的那些東西,你又怎麽解釋?”


    宋栩安閉了閉眼,歎道:“無話可說。”


    淩晚晚驚疑:“朕以為你會狡辯上幾句?”


    宋栩安道:“無所謂!陛下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我沒有任何怨言。”


    時間靜止了。


    淩晚晚眼神涼浸浸的,起了寒意:“宋栩安,你在賭朕,不敢殺你?!”


    宋栩安卻不退讓,淡淡一笑:“我沒有賭什麽!我隻是認罪,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除了那些,我還派殺手刺殺過厲墨淮,嗬嗬……去攝政王府的刺客殺手一撥又一撥,估計陛下也不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回?……”


    淩晚晚直接說道:“朕知道。”


    宋栩安沉默了一會兒,垂了眼,淚如清痕順著臉頰流下,苦歎道:“原來……陛下那麽早,就開始懷疑我了。”


    淩晚晚眼神陰沉:“刺殺厲墨淮,你做過幾次?”


    宋栩安微微揚起臉龐,泛著點點濕意,倔強道:“隻那一次,唯那一次!”


    他心漸漸冷下來,蒼白入紙的臉龐卻努力笑的明媚,緩緩低聲道:“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宋栩安為我自己做過的事情認罪,但--絕不後悔。”


    淩晚晚一言不發,洶湧的怒氣在胸中不斷積蓄,拳頭緊了又緊,眉眼之間,有戾氣也有冷靜:“宋栩安!你……朕還真是,小看了你!”


    宋栩安倏然雙膝一彎,朝女帝跪下,抬起頭直視她:“請陛下賜死!”


    淩晚晚極力遏製內心想殺人的衝動,哼笑一聲:“想死?你不是最惜命嗎?隻要朕下令,這宮裏有幾百種法子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栩安,什麽時候開始,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從前你都是再跟朕演戲嗎?”


    宋栩安怔怔凝視女帝:“我對陛下的心意,還用演戲?你是皇帝,你可以寵愛許多人,為什麽就不肯分給我一點兒,難道我就這麽差勁,無論如何都入不了你的眼嗎?”


    淩晚晚怒道:“你錯了,朕自始至終,隻愛厲墨淮一個。”


    宋栩安鬆了一口氣,道了一句:“既然你選擇了他,為什麽又選我,做你腹中孩子的父親?”


    空氣再次陷入靜謐。


    宋栩安不明所以,便一直盯著女帝看。


    許久,淩晚晚緩緩起身,走到宋栩安麵前,什麽話都沒說,一掌打在他左肩,頓時,宋栩安麵色痛苦,隻覺一股子真氣直衝他的丹田,硬生生催動他體內真氣流轉。


    先前他自廢武功,驟然失去內力本就遭到反噬,現在哪兒還有能力消化外人功力,他痛的彎下腰去,那股真氣在他滯澀的經脈裏橫衝直撞著,丹田裏猶如萬刃翻攪。


    片刻之後,淩晚晚收了手,麵無表情對宋栩安說道:“隻要你乖乖聽話,朕就讓大理寺將你的案宗封存起來,以後,你依舊是協理六宮的側君。”


    宋栩安笑著,模糊無力地彎了彎帶血的嘴角,有氣無力地說:“如此……還要……多謝陛下……”


    原來,他還是低估了帝王的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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