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後,女帝就被唐七言禁錮在了鳳棲宮,接連幾天,湯藥不離口的養著,才總算將她的臉色養回來一些。


    唐七言以為,女帝醒來後,會再次想去攝政王府,會跟他鬧,結果到底是他低估了女帝的承受力。


    她醒來後一言不發,讓喝藥就喝藥,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聽話的簡直不像她。


    有幾次唐七言在外殿守夜,聽到女帝睡夢中含含糊糊地喚著:“師父……師父……”不知她夢到了什麽,唇齒間反複呢喃著厲墨淮的名字。


    星辰更替,晝短夜長,宮中便迎來了正月二十六--立春。


    立春標誌著萬物閉藏的冬天已經過去,從這一天開始,時序進入春季,春回大地,萬物複蘇,生機勃發,意味著新的一年輪回已開啟。


    慶國王朝循祖製度,有迎春之儀。


    迎春歲首,女帝要攜六宮夫眷前往帝王廟,拜神祭祖,祈歲納福,以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民間的百姓在這一天有吃辛六盤,春餅,春卷,蘿卜和春茶的習俗。


    女帝懷了身孕,懶洋洋的不想動,立春祭祖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後宮側君宋栩安的身上。


    自打女帝謀劃著跟厲墨淮要孩子開始,就讓唐七言停了控製宋栩安的秘藥。是以,到了立春這日,宋栩安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成親兩個月以來,第一次踏出承意殿,見到了外麵的太陽。


    春寒料峭,臥床數日的宋栩安,隻覺得身上冷到了骨頭縫隙裏。好在女帝下了旨意,一切儀式從簡,他才撐著堪堪熬到結束,從帝王廟回到承意殿就癱倒了。


    也就是這一天,他才從大監總管蘇元常的口中得知,整個後宮,除了他之外,所有女帝的貴君夫侍都被送出宮修行去了,名曰“為國祈福”。


    宋栩安再不明白,此刻也明白了。


    女帝視他們這些男子如洪水猛獸,娶他們也是為了國家利益。至於自己,並無什麽特殊,不過是看在他有個當南王的爹,女帝給他留些體麵而已。


    自上一世開始,宋栩安就不甘忍受女帝的冷落。那時候他隻以為女帝年紀尚小,心思不在後宮。他執著於這段婚姻,勢必要將局勢扭轉。如今看來,不是女帝看不見他,而是她的眼睛裏有了厲墨淮,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陛下駕到--”


    癱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宋栩安聽到宮人的唱報聲,立刻睜開了眼睛。側目看了看天光,微微皺眉:白天連立春祭祖儀式都不露麵的女帝,晚上怎麽就突然來了他這承意殿?


    顧不上多想,宋栩安連忙起身下床,這時一名伺候的內侍迅速進內殿,幫著宋栩安將衣衫整理停當。


    “臣侍恭迎陛下,陛下聖安……”


    “起來吧。”


    淩晚晚目不斜視地邁步進了承意殿,坐在外殿的主位上,將手上的暖爐丟到桌上,瞅了宋栩安一眼,道:“今天辛苦你了。”


    宋栩安便低了頭,緩緩應道:“多謝陛下關心。”


    淩晚晚又問他:“吃過晚飯沒有?”


    宋栩安楞了一下,搖了搖頭,道:“覺得不餓,就沒有傳膳。”


    淩晚晚抬眼,朝蘇元常吩咐道:“讓禦膳司送晚膳過來,朕與側君一起。”


    “是。”蘇元常領命應聲退下,順帶手的,也招呼殿內的宮人一起退出去,給女帝和側君獨處空間。


    淩晚晚嗓音憊懶,淡淡地問宋栩安:“身子好些沒有?”


    宋栩安低著頭,款款有禮回答:“多謝陛下關心,覺得好多了。”


    淩晚晚起身,走到宋栩安麵前,審視的目光盯在他身上,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許久,不曾給你父親寫家書了?”


    宋栩安喉結微動,蹙了眉,回道:“從前也不常寫,父親待我一向嚴厲,我……有些怕他。”


    淩晚晚唇角一挑,露出個蠱惑人心的笑,略帶戲謔地說道:“沒關係,現在你就寫一封,內容朕告訴你,保證你父親高興。”


    宋栩安啞然:“……”


    他被女帝的笑容迷得糊裏糊塗,時間仿佛變得靜止,內心某處像是被輕輕拂動的琴弦,蕩起了漣漪。


    等宋栩安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按坐在了書案前,麵前就鋪著一張雪白的宣紙,女帝居然破天荒的,幫他研墨。


    “你父親……應該認識你的筆跡吧?”淩晚晚眯縫著雙眸,目光中有一絲探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磨著墨。


    宋栩安耷拉著眼皮,輕輕“嗯”了一聲。


    女帝唇邊的笑容漸深,一字一句道:“告訴你父皇,就說,朕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啪嗒……”


    蘸了墨水的筆,從略顯蒼白的指尖滑落在桌上,紙張片刻時候便暈染了一小片。


    宋栩安說不出來話。


    如同被毒蛇蠍子,狠蟄一口,他不敢相信地,身體猶如枯木般僵硬,怔怔地傻在了當場。巨大的刺激使他四肢麻木,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思想,恍惚到近乎死灰的盯著女帝那張臉,忘記了流淚。


    淩晚晚也不著急,也不追責他的無禮。隻是靜靜地等著他,等著他適應,等著他自己認清現實。


    宋栩安空茫地靠著椅背,他的手在極力地壓抑著抖,他覺得自己的心正被女帝她攥在掌中,緩緩擠壓揉搓,他疼的喘不過來氣,忍了又忍,終是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胸膛劇烈起伏,吐血之後,方覺得體內躁動的氣息終於順了不少。


    淩晚晚皺了眉,心情複雜,看著宋栩安的動作,沉默不語。


    “對不起,我……我收拾……”宋栩安回過神,怕女帝厭惡血,慌忙起身,伸手去收拾桌上被他弄了汙穢的紙張,他低著頭,忍著被眼淚漬得生疼的眼睛,手忙腳亂的收拾一通,甚至還跑出去丟了垃圾,洗了手,洗了臉。


    再次坐到書案前的宋栩安,鎮定了不少,他雖還是麵色發白,但好歹手不抖了,執筆書寫,一絲不苟,不一會兒,就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頁紙。


    淩晚晚看了看紙上的內容,前半部分都是兒子問候父親近況的,後半部分則是按照女帝的意思,寫兩人成婚之後,帝後和諧,共育皇子,以喜訊傳之,先告南王,以通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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