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


    他終於來了!


    我就知道,我的周林一定會來救我!


    我就知道,他舍不下我,放不下我!


    我安穩的睡去,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這樣幸福過。


    幸福的連夢境現實都快分不清,是甜的,一切都是甜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叫著他的名字,從夢中醒來。


    這不是王大輝家,我已經回到我屋子那張硬板床上。


    我緩緩睜眼,視線迷離,眼前男人的輪廓模糊。


    一點點,一點點,越來越清晰,可我臉上的笑容卻逐漸僵住。


    “陸戰,怎麽是你?”


    男人苦笑“不是我,那該是誰?”


    他這話把我問住了,是啊!不是他該是誰?


    是周林啊,昏迷前我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我感知到那明明就是周林,可現在麵前的男人又清清楚楚是陸戰。


    到底是我在做夢?那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混亂了,全混亂了。


    我嗤笑一聲,隻覺得自己好傻。


    “是啊,該是誰呢?該是誰呢?”


    我滿心苦澀,轉過身子不讓陸戰看到我此刻的落寞。


    但他是個絕頂聰明的家夥,又那樣注意我,怎麽可能感知不到我此刻情緒。


    陸戰清清嗓子,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膀“你是故意的對嗎?”


    他話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沒搭茬。


    陸戰見我不說話,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語氣也比剛剛犀利。


    “唐婉,你不說話,難道我就不知道嗎?”


    我還是不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因為我什麽都不想說。


    陸戰這麽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也被我這冷處理的態度給整惱火了。


    他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樣,猛的扯住我的胳膊,把我從床上拉起來。


    “唐婉,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什麽都不知道嗎?”


    我被他抓的有點疼,本就滿心怨怒的我,情緒一下子也被激化。


    “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我瞪著他大吼。


    “你明知道王大輝不是個東西,明知道他沒安好心,卻還是跟他接觸。你隻是為了給某人看,你想讓他看見,你想逼他現身,你想逼他……”


    “夠了,我誰都不想逼!我隻是在逼我自己而已!我知道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守護我,可他卻說不認識我,陸戰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


    我從歇斯底裏到聲嘶力竭,陸戰被我的樣子震撼到, 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許久他點點頭“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唐婉你還是放不下他!”


    我苦笑點頭“放下?說的容易,做起來難!陸戰,你知道嗎?我跟周林從小就認識,我七歲就認識他,我曾經一度以為,那一次相遇也是永別。可我卻沒想到十六年後,那個九歲的小男孩兒,竟然化身俊朗的青年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們相遇,相知,相愛,甜蜜過,痛苦過,我幾次輕生他舍命相救,他為我付出一切,這樣的他,這樣的周林,我又怎麽能放下?”


    我不知,我為何要跟陸戰說這些。


    或者是我困在這痛苦的牢籠中太久,也想要有個宣泄口。


    我與周林的故事,在誰看來,都是留守女人與浪子青年的風流韻事,沒人知道前因,更不可能知道後果,就連我媽我都沒提過。


    我承認我做那一切挺瘋,也挺傻,甚至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


    但我相信周林,我始終相信周林像我愛他一樣愛著我。


    所以我明知道王大輝對我有所圖,明知道昨夜那頓飯就是鴻門宴,我仍舊應下。


    因為我相信,周林始終在關注我守護我,若我安然,他不會出現,但我有事,他必定救我於水火。


    我藏著私心,我希望在他救下我時,我能親口問一句‘周林你是不是還愛我,你還放不下我對不對?’


    但我終究沒那個機會。


    迷離中,我曾堅信,那個在我差點被人侵犯時,救下我的大英雄就是我愛的男人周林,可醒來他卻不在,我麵對的隻是另一張臉。


    陸戰似乎也被我跟周林的故事震撼到,剛剛還說我傻說我瘋,再聽過那些過往後,沉默了許久。


    空氣中滿是死寂,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的清清楚楚。


    陸戰沒再說話,起身往門口走去。


    我也沒吱聲,再次躺回去,臉轉到另一頭。


    他即將出門之際,又突然停下腳步。


    意氣風發的爽朗聲音,這會兒莫名的有些沙啞“唐婉,有件事我想我該告訴你!救你的人不是我,我隻是聽到聲音後,發現你靠在門口昏迷著。我的確想去王大輝家找你,但我還沒行動之前,有人先我一步!至於那個是誰,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陸戰的話,讓我之前熄滅的希望火苗,再次燃起。


    我猛的從床上起身,看向門口的他。


    “你說的是真的?”


    陸戰點點頭“真的,如果可以,我也想騙你,但你知道我這人不擅長那個!”


    所以不是錯覺,不是臆想,是他真的是他,周林的確出現了。


    一瞬間的希望,可陸戰這家夥下一句話,卻讓我的希望,被澆了盆涼水。


    “當然,真的怎樣?假的怎樣?其實都沒區別!”


    “陸戰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回過頭,轉身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唐婉,你是聰明人,這道理真的不懂嗎?的確是他,或者你剛剛說,他一直在守護你,這些也都是真的。可他還是沒有正麵出現,他寧願讓我這個曾經被他當成情敵的男人照顧你,你覺得他什麽意思?”


    這話真紮心啊!


    我的心好疼,疼的渾身發抖。


    是啊,我又想起他給我的那封信。


    一字一句,從來沒說不愛我,卻要讓我忘了他。


    周林的立場從未變過,他是真的要相忘於江湖,而那個做著相濡以沫大夢的人,從來都是我。


    我真是傻!


    真是瘋!


    真是癡!


    就差掛大牌子找對象,就差跟全世界說我恨嫁。


    明知道王大輝不是個好東西,還與虎謀皮,想讓周林出麵,想回到從前。


    原來我一直在做夢啊!


    隻是現在,這夢該醒了。


    周林不會回來,我該認可,自己是永遠的失去他了,連僥幸都不要再有了。


    誰都有傻瘋癡的時候,可我傻過了,瘋過了,癡過了,也夠了。


    關於王大輝的事兒,他的確不是個好東西,昨夜想對我非禮,也的確是個垃圾,我報警抓他也不過分。


    但想想,在整件事中,我也是藏著私心,想利用他的存在,讓某人出現。


    罷了!反正我也沒怎樣,放過自己,也放過別人。


    第二天一早,我主動找到介紹對象的王大嬸兒。


    她見我時也有些心虛,我猜想她大概率是知道昨夜的事兒了。


    “那個,唐婉姑娘啊,我侄子他……他沒壞心,就是昨晚喝多了,他……”


    解釋都是蒼白的,對我來說也沒啥意義。


    我打住王大嬸兒的話“大嬸兒,我沒別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報警,但一點,我跟你侄兒王大輝的確不合適,我也不想見他了,這事兒既然從您這起頭,那就從您這結束吧!”


    “行行行!那大嬸兒替你謝謝他了,你說這事兒整的!”


    “嗯,那沒事我走了!”


    我把話說清楚,就從王大嬸家離開。


    臨走的時候,我聽到裏屋有點動靜,猜到是王大輝可能就在屋裏。


    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慫貨,連麵都不敢出,不過這樣也好,倒也省著我看到他想忍不住呼他兩巴掌。


    其實我也想過,昨夜那破事兒,作為介紹人又是王大輝親姑姑的王大嬸兒就真的一點不知情嗎?或者這生米煮成熟飯的餿主意都是她出的。


    我不追究,因為我也想過利用,這是教訓,於他們而言是,於我而言也是。


    之後又過幾天,我去倒垃圾的時候,聽人說王大輝被人揍了,揍的特別慘。


    我沒心思去猜,那個揍他的人,到底是他欠錢的債主,還是我家隔壁天天翻牆那位,亦或者是那個默默當護花使者的家夥,


    隨便吧!


    愛誰誰!


    不管咋說,王大輝挨頓揍不冤,他自己不是好東西,應得的!


    最近幾天,我清早睡不著就又起早跑出去聯係貨源。


    有個魯省那邊來的小老弟兒叫黃生,大家都叫他生子,他媽生病錢不夠,我借了他一些,這小子感念我的好兒,給我介紹了不少收破爛的老鄉。


    之前鐵得一周湊一車,最近三天棚子就裝不下了。


    我也不想總麻煩陸戰,人情不能隨便欠,特別是那人對我毫不掩飾的意思。


    從我搬過來就想找人裝電話,可電話局那邊總是各種理由拖,為了方便聯係業務,我找人買了個二手傳呼機,這玩意兒不錯,家對麵就有公用電話,也還方便。


    午飯後,我剛給拉貨的小楊打了傳呼,沒到一個小時他人就來了。


    “唐老板,這次啥活兒啊!”


    “拉鐵,還有點銅鋁細貨!”


    “可以啊唐老板,現在貨收的更多了!”


    “還行吧!朋友給介紹不少人!”


    “嘿嘿,那不還得是唐老板人品好不差事兒,你都不知道,我們這圈裏知道你的,那都是豎起大拇指,說唐老板比老爺們也還爺們兒!”


    麵對著大高帽,我撲哧樂出聲“你這是誇我呢!咋感覺這麽別扭!”


    “嘿嘿,唐老板你別笑話我,我這也沒上幾天學,不會說話!不像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咱們不一樣!”


    我上前拍拍小楊的肩膀“啥一樣不一樣的,都是出來混,討生活!別的不重要,隻要咱們掙的錢幹淨,其他都是屁!”


    “嗯!唐老板那我裝車了,咱們往哪送啊!”


    我若有所思“西三鐵場!”


    說到送鐵的地方,我不知不覺又想起,我與周林那次相遇。


    之後我送鐵又去過幾次,但都沒看到他,或者也就是鐵場開業,他作為鋼鐵廠的老總露個麵,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老實說,我也不想再碰麵。


    明知道注定路人,遇見也不過是彼此傷悲。


    可老天爺啊,有時候就是喜歡折騰人。


    我不想跟他見麵,卻還是碰上了。


    我坐小楊的貨車過去,剛到鐵場,就看見周林從上次的小二樓出來。


    依舊是西裝革履,依舊是帥氣逼人貴氣難擋。


    看到這樣的他,我忍不住會心中苦澀。


    周林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在村裏,他整天都是粗布襯衫褲子,是幹淨的,卻也是破舊的,總給人一種美玉蒙塵的感覺。


    可現在的他不一樣,跟貴族似的,這才是周林該有的樣子吧。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剛好看到我。


    那時候我還沒下車,我坐在貨車副駕駛位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那一刻時間仿佛為我倆靜止。


    直到小楊下車,喊了我一聲。


    “唐老板,這貨卸哪啊?”


    我緩過神,視線從遠處周林身上挪開,而後打開車門跳下車。


    “你先停這,我進去叫人!”


    “嗯,那我先把大繩解開!”


    小楊這邊解攏車的繩子,我這頭去找鐵場的人檢斤定價。


    路過周林身邊,我沒看他,我不知道他看沒看我。


    但等我進屋把人叫出來時,周林人還沒走。


    他沒走,我也沒覺得是在等我。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了,我不想再心存僥幸,沒希望也談不上失望,畢竟失望的滋味太苦了。


    我還是過我的日子,做我的破爛西施。


    鐵場老板侄子小沈,給我的價格跟之前一樣按420一噸。


    我搖搖頭“兄弟,這可不行啊!最近鐵價抬頭了,你多少給我漲點!”


    “小唐姐,你這消息還挺靈通啊!”


    我笑著點頭“那可不,幹啥就得關注啥,要一天就傻收貨,那能掙到錢嗎?你看我也是你這鐵杆了,別人家都漲價了,我也不多要你給我440吧!”


    “440?那可不行!這鐵價雖然說抬頭一點,但一下子漲二十也有點多,你知道的,咱家這本來給的價就高,420這價其他家也給不上不是?”


    “行吧行吧,沈老板也是個精明人!你不發財誰發財,咱們各退一步漲十塊按430一噸結算咋樣?”


    “行行行!小唐姐你可真厲害,我跟你說,這價你可是獨一份,我給你了,你可別跟其他人說,不然我這貨不好收啊!”


    “懂!”


    一番討價還價後,我這車鐵三噸多就多賣了好幾十塊,別的不說,至少給小楊的車費夠了,等晚上再去隔壁麵館點個麵條跟小菜。


    我這都完事兒了,小楊那邊跟著小沈去卸貨了。


    我一回頭,周林竟然還在原來站的位置。


    剛剛那好幾分鍾,我跟收鐵的小沈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就在那看著,很難想象他那會兒心裏在想啥?


    我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小楊那邊貨卸完了揮手叫我,我正要過去。


    身後的周林叫住我“你……你過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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