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張德家和教導主任手裏夾著煙就互相摟著胳膊的走了進來。


    教導主任坐在了桌上,他給桌麵上的一份文件蓋下了印章。


    “呃,其實我挺討厭一個沒有父母管教的家庭。”


    “尤其是今天這種情況,我很厭惡!”


    “但是,徐冰,你知不知道你找了一個好老公?”


    “好了,簽個字,老師那邊我處理。”


    教導主任給了徐冰一支筆,明明這件事情解決的方法已經是最優解,可是當她拿到那支筆的時候,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她的餘光裏,張德家身穿西服的身影若隱若現。


    她甚至有些不願簽下手裏的字...


    因為在她的計劃裏,他們不因該在未來形同陌路,分道揚鑣嗎?


    她不想讓張德家覺得自己的未來沒有他活不下去...


    她不想服軟,她更不會原諒張德家,原諒當初張德家和她說的那一番話...


    後悔...


    他不是後悔遇到自己嗎...


    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回來?


    她不就是個累贅嗎...


    是啊...


    如果沒有她徐冰,也許這位張先生已經在醫學院讀研究生了吧?


    如果沒有她徐冰,這位張先生肯定也不用卑躬屈膝地給一個一歲多的孩子換尿布吧?


    可最後,徐冰還是敗給了現實,她可以慪氣,但徐恩不能沒有書讀...


    徐冰在紙上簽下了字。


    “記住了,隻有這一次機會,如果徐恩以後在發生這樣的事情,欺負同學,和同學隻見有矛盾,對不起,我還是會讓徐恩回家。”


    ...


    出了辦公室,空氣裏的氣氛,就像是被壓縮了一樣。


    薑楠拿著車鑰匙,準備去開車。


    他現在真不想慘禍這種感情的事情,尤其是徐冰這種硬骨頭,真要是幹涉一下,他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換句話說...


    薑楠也累,管人也累,當爛好人也累...


    徐冰拉著徐恩的小手,心不在焉的走在樓道裏。


    可是走著走著,徐冰就蹲下身子。


    她的兩隻手捧著徐恩的臉頰,雙眼泛紅...


    “是姐姐的錯,姐姐沒把你教好。”


    “徐恩,以後你不能在這樣了,知道嗎?”


    “姐姐也想保護你,可是姐姐沒有本事,隻能給你吃,給你住,有些事情,你真的要乖一點...”


    “姐姐...”


    “姐姐有的時候也沒有辦法...”


    這一幕看得薑楠眼角發酸。


    退一萬步講,張德家說的話就全然是錯的嗎?


    她隻是一個女孩,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憑什麽要求自己扛起一個家?


    張德家愛她,足夠愛她。


    去北京當她的富太太,真的會比現在要瀟灑一百倍...


    快樂一百倍...


    “我知道了,徐冰...”


    在徐冰的家裏,好像從來沒有人喊她們哥哥姐姐,這就像是一種絕對的平等。


    徐冰揉了揉徐恩的頭,強硬的笑著站起了身,她知道今天是張德家幫她解決了事情,但徐冰真的不想重新麵對張德家...


    但...當徐冰回過頭的時候,卻看見樓道裏,張德家正在和徐黎麵對著麵...


    徐冰抱起了徐恩,放到了薑楠的懷裏。


    她帶著詫異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到一個死角,靜靜的聽著張德家和徐黎兩人說的話...


    “我答應你的,如果你告訴我你姐姐這段時間遇到了麻煩,我會給你錢。”


    張德家手裏拿了一張卡放在下徐黎的手裏:“三萬塊錢,你的。”


    這筆錢,徐黎拿的有點沒那麽的心安理得:“你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我說了什麽?”


    “就是...如果我勸我姐和你去北京,你會給我們家裏一筆錢?”


    “當然。”


    張德家拍了拍徐黎的肩膀:“一百萬,我答應過你的,這算彩禮,如果不夠,我可以再和我父母商量。”


    “我覺得得再高一點,一百萬...我算過一筆賬,我留下一半給家裏平時照顧他們,隻能讓我養活他們兩三年...”


    “但是我想創業,我想和薑楠一樣做點生意,一百萬太少了...我們家你的日子沒有這麽多的容錯。”


    “你知道啊,我們家裏還有個徐大兵!”


    砰!


    徐黎的背後忽然傳來鐵塊砸到地麵的聲音,他的背後瞬間被嚇出一身冷汗!


    當他看到徐冰的時候,一秒鍾之內他就做好了要被徐冰暴打一頓的心理準備...


    可事實上,徐冰卻是推開了徐黎,而是直麵張德家!


    徐冰的性子就像烈酒。


    她從徐黎的口袋裏拿出了張德家給他的銀行卡,塞回到了張德家的口袋。


    然後從許久沒有交流的微信裏,找到了張德家。


    她毫不猶豫地給張德家轉回了那三萬塊錢。


    “聽著,張德家,今天的事情,我很佩服你你能幫我擺平。”


    “但是我也求你...”


    “離開的時候能不能離開得幹幹淨淨?”


    徐冰蹲下身子抱頭痛哭...


    “我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想你...”


    “真的很想你...”


    “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走...”


    “我有我的家,我不可能拋棄我的家,為了我自己的生活,就遠離這群孩子...”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好嗎?”


    張德家的心裏有一種非常受挫的感覺,繼而不知道該如何在徐冰的麵前站著,他點上了一支煙,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他不想離開...


    可是他又不得不離開。


    他蹲下身子,聽著徐冰的哭聲,心裏頭像是被撕扯開了一樣。


    “我...我真的沒有逼你什麽。”


    “我隻想用我的方式去愛你去對你好,徐冰,你以前害怕這群孩子會沒有人照顧他們。”


    “所以我給徐黎錢,讓他去照顧這群孩子。”


    “我總是在想我該怎麽讓你的生活過的沒有負擔,可是...”


    “為什麽你自始自終都不願意去理解我?”


    “我說了,下個禮拜的機票,我已經寫了你的身份證號,如果你願意。”


    “我在機場會等你的...”


    張德家繞過了徐黎,在出校門的那一刻,和薑楠撞上了麵。


    明明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過錯,可是...


    當他們麵對麵時,彼此卻不願意開口說一句話,隻是擦肩而過...


    原來...


    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宴席...


    薑楠看著遠處被徐黎和徐恩環抱的徐冰,他也不覺的在校外點起了一根煙。


    他惆悵,真的惆悵,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任何一個人觸碰愛情...


    手機在褲兜忽然的震動,一時間擾亂了薑楠的思緒。


    嘴裏說著不想碰感情,可是聽到手機的鈴聲,薑楠卻比誰都要期盼是宋白洛發來的消息。


    但...


    發消息的卻是醫院的電話...


    ....


    醫院。


    薑楠把徐冰他們送回家以後,就開車到了醫院。


    這一次,他在路上買了一盆果籃還有一束鮮花...


    他默默的走到病床邊,拿出果籃裏的一個蘋果,洗幹淨以後,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


    然後抬起頭,看著病床上那骨瘦如柴,滿臉蒼白的女孩...


    “醫生都打電話打到我這裏了。”


    “我什麽時候填了你的電話...我記得...我記得填的是白洛的啊...”


    “你...是你記不清了吧...”


    “啊...不會吧...”


    “我叫什麽,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當,當然記得,你叫...你叫...薑...薑什麽?”


    薑楠麵無表情地把手裏的蘋果切開,拿出一小塊放進了白如煙的嘴裏。


    他現在都還記得一聲剛才和他說的話...


    “患者現在腦部的血管破損很嚴重,癌細胞也在吞噬,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有多嚴重?”


    “嗯...如果你問她她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她多半也是想不起來的。”


    當薑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薑楠第一次覺得時間過的是這麽的快...


    眨眼間,幾個月前還在病床上的姑娘,現在已經要離開了...


    “你連我叫什麽都忘了,姐...你還記得什麽呢?”


    “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說等你有錢了,就帶我出去旅遊的?”


    “白如煙...你真的比我親姐姐都要親啊...”


    “我姐如果走了,我肯定他媽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你為什麽走了...”


    “憑什麽你要走了....”


    薑楠手拉著白如煙的手指,手裏的刀都握不住...


    白如煙呢喃著嘴巴,好像薑楠說的許許多多的話裏,都被她過濾了個遍...


    “我...”


    “我還記得...”


    “陳嘉要...要談戀愛了...”


    “弟...”


    “我後悔了...”


    “要不...”


    “你帶我去看看陳嘉和她女朋友的表白吧...”


    ...


    夜裏的八點,薑楠沒有去和宋琉欣排練,而是坐在學校裏的某一個椅子上借酒消愁。


    如果換做以前,薑楠最憂愁的時候,宋卿青一定會坐在他的身邊。


    陪他喝著最廉價的啤酒,抽著八塊錢一包的煙。


    然後了樂嗬嗬的談天說地。


    但這一次,薑楠沒有給宋卿青打電話,宋卿青也不會知道現在的薑楠有多麽的愁...


    薑楠理解,畢竟宋卿青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看看,現在不都要結婚了嗎?多好啊!反正...以後不可能在薑楠覺得孤獨的時候陪她了,她也沒有義務要給薑楠解悶...


    薑楠裹緊了外套,他把手機關機了,他想試著脫離手機,過一個屬於自己的兩小時。


    媽的...


    為什麽今年會這麽不順!!!


    難道老子就是個災星嗎?


    和老子貼在一塊的人,都不能善終嗎?


    張德家也好,徐冰也好,就連白如煙現在真的要走了!


    她想看陳嘉的表白...


    如果他帶白如煙去了,那陳嘉下半輩子會怎麽看他薑楠?


    薑楠真的不想抱著愧疚活一輩子...


    怎麽什麽爛攤子都能找上門?


    別人是幸福來敲門,為什麽老子這一輩子就是這麽的苦不堪言?


    薑楠喝下了一口酒,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女孩牽著一條小狗走了過來...


    女孩牽著狗,走到薑楠的麵前,眯著眼睛看著薑楠:“我就知道你沒去排練,沒回我消息,肯定是在某一個地方偷偷喝酒偷偷傷心。”


    宋琉欣甩了甩自己的高馬尾,拿出了藏在腰後麵的那袋燒烤。


    “說吧,今天要喝幾瓶?我陪你!”


    “沒事兒,你有你自己的事情,你沒有義務陪我,今天我欠練的,我會練回來的。”


    薑楠醉醺醺的,宋琉欣把手裏的狗鏈子給了薑楠。


    “給你買的狗,喜歡不?他們都說如果一個人不開心,可以養一頭小寵物。我猜到你不開心,所以就給你買了一條小狗,怎麽樣?可愛不可愛?”


    宋琉欣抱起了小狗,把她放在自己的腿間,她抓起小狗的兩隻手,對著薑楠哈巴哈巴的笑著。


    可是...


    薑楠卻笑不出來。


    小狗是一條品相很不錯的薩摩耶,年紀還小,個子不高,走路都屁顛屁顛的。


    但薑楠卻不自覺的想到了十年後,如果...


    這條小狗走了,他又會哭多久?


    “幹嘛呀!小一個呀!不喜歡?不喜歡你等會也牽走!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燒烤,裏頭還有你最愛吃的金針菇啊!你真的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心靈感應嗎?你一傷心,我就知道你在哪,我給你打了一百個電話,雖然你沒接,可我就是知道你在哪。”


    薑楠看著宋琉欣,心裏五味陳雜,如果真的隻是朋友,他當然很喜歡她。


    可是...


    一想到她是宋白洛的妹妹,而且還喜歡著自己,兩人甚至獨處在一個地方,喝著酒,吃著燒烤,做著本應該是情侶的事情,薑楠的心裏頭就不自覺的湧出一股排斥的感覺。


    他害怕自己犯錯,害怕自己越界。


    他害怕因為自己一個小小的毛病,就讓宋白洛和他之間沒有了未來...


    “我吃過了,不想吃了。”


    宋琉欣並沒有察覺到薑楠的不快,她依舊不依不饒道:“不吃?這可是我給你跑了二裏地才給你買回來的,我還要牽著這條剛買的小祖宗,累死我了都!”


    “我真的不想吃,你也別逼著我吃行嗎?”


    “就吃一點啊!”


    “不吃。”


    宋琉欣瞪了薑楠一眼,打開燒烤盒子就從裏頭拿出了一塊薑楠最喜歡吃的金針菇,送到薑楠的嘴邊。


    薑楠本來就因為是是非非的事情惹得心神不寧。


    他排斥身邊的一切,他更排斥宋琉欣的動作。


    薑楠伸手一推:“說了不吃就是不吃,你逼我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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