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穿著麥當當工作服的薑楠,披頭散發的麵對著電視台的鏡頭。


    “電話裏說,你強奸了個男的?”


    “是的。”


    “可是你也是個男的。”


    “因為我是騙你的。”


    “...”


    “把機子關掉。”滿嘴絡腮胡的白人記者對身後的攝影師揮了揮手,直到確認攝像機關掉以後,他轉頭給薑楠就是他媽的一拳!


    “臥槽尼瑪!”


    這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薑楠的鼻子上,鼻骨斷掉的痛感,讓薑楠瞬間癱瘓在了地上。


    “真是有病,我一個小時的工資有一百美金!一百美金!我來回就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


    “狗屎,你就是個狗屎!”


    絡腮胡男人罵完還不忘在薑楠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可這口唾沫的侮辱,絲毫比不上鼻梁寸斷的疼痛,薑楠的手按在流淌著血液的鼻子...


    “嗷!fuck!”薑楠撕扯著嗓子大喊。


    可是沒有人搭理他,也沒有人會關心薑楠到底有多疼!


    倒地不起的薑楠,眼眸之中天旋地轉。


    視線裏的記者,漸行漸遠,薑楠咬著嘴唇,撐起滿是疼痛的身子,大跨步的跟在記者的背後。


    他粗喘著氣,甚至表情都在擠壓,可即便如此,薑楠卻仍然不依不饒的緊追不舍,語氣幾近哀求...


    “是,我是騙了你們,但是我也能給你們一個大的新聞。”


    “大新聞?什麽大新聞比得上今年nba的聖誕大戰?”


    薑楠拉一下男人的手,男人就毫不留情的推開:“報道那種新聞,不比你的所謂的新聞重要?”


    薑楠愣了下:“可是昨晚我親眼見到一個人死了。”


    “死了就死了唄,小屁孩,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死人,病死的,老死的,被害死的,這麽多,難道我要一個一個去采訪嗎?去采訪這些能讓我賺錢嗎?你想窮就自己窮,別讓我和你一起窮。”


    “但是那個人是被槍殺的啊!”


    “那也和我沒關係,除非它能讓我賺錢。”


    這一次,薑楠被徹底丟在了原地...


    薑楠捂著疼痛的鼻梁,可眼神卻離不開眼前愈發疏遠的男人...


    難道這個世界上,能讓人動搖的隻有錢嗎...


    因為錢...


    那個什麽都沒有做錯的莫妮卡...


    就能平白無故的死了嗎?


    那個黑人為什麽會殺了莫妮卡...


    不也是因為錢嗎?


    薑楠攥緊了口袋裏的僅剩的三毛錢,他下意識地想把這僅剩不多的錢財丟進那條一眼望不到底的河流。


    可當他甩手的時候...


    他又握住了那微薄的三毛錢美金...


    因為...


    如果連他都失去了,他可能都無法從這裏坐車回去...


    這一刻的薑楠厭惡透了錢,可是沒有了錢,他該怎麽活呢?


    薑楠的心裏被壓抑的沉重...


    明明他和莫妮卡隻認識了一個晚上,可是看到莫妮卡死在自己的懷裏...


    薑楠卻覺得心髒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的難受...


    薑楠蹲下了身子,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胃難受的要命!


    薑楠婆娑著泛濫著淚花的眼角,但就在他模糊的視線裏,卻出現了一個黑人的身影。


    她也是個記者,臉色比剛才的人和藹許多。


    他向薑楠發出了疑問:“你說,你昨晚目睹了槍擊?”


    薑楠凝視著眼前的黑人女子,就像是抓到了僅剩的救命稻草!


    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或許,眼前的女人,會因為覺得和莫妮卡同為黑人而覺得同病相憐,將莫妮卡遇害的事情公之於眾呢?


    薑楠心底的火苗,就這麽被自己的遐想點燃!


    他連忙站起了身子,就連肌膚與骨骼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是的,昨晚我看見了一個人被槍擊了!我發誓,我可以告訴你全部的過程!”


    薑楠的語氣激動的口吐唾沫!


    可是...


    眼前的女人...


    也沒有直覺承應下薑楠的事情。


    而是拋回來了一堆又一堆的問題。


    “發生在哪裏?”


    “南...南半區...”


    “男的女的?”


    “女的。”


    “是白人嗎?”


    “黑人...”


    “年輕人嗎?”


    “不,是老人。”


    “是名人嗎?”


    “沒人認識他,她隻是個老太太...”


    女人笑了一下,然後一把推開了薑楠,繼而對著身旁的攝影師說道:“準備給項目開機。”


    薑楠就這麽被晾在了一邊,記者也職業性的熟視無睹。


    “女士!昨天我看到了一個人被槍擊了!槍擊了,能明白嗎?”


    薑楠看著眼前所謂的報道團隊,他的三觀似乎在這一瞬間崩塌了。


    人怎麽可以無情成這樣?


    “他死的地方,路燈都壞了,市政府也根本不在乎!”


    “你們能成為報道這件事情的第一個人,也許因為你們,世界上能少很多像莫妮卡一樣的人!”


    薑楠近乎咆哮的聲音,沒有影響到攝影團隊的分毫。


    他們完全不在意薑楠的言語,反而自顧自地報道...


    薑楠抿著嘴唇,眼神環視著四周,可越是看向遠方,自己的視線就越是模糊...


    他沒有緣由的拍打著手掌,像是在為這個世界鼓掌。


    做個好人...


    難道都這麽難嗎...


    做一件自己應該做的事...


    難道這麽難嗎...


    薑楠花了兩分錢,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南半區。


    夜晚的雪地裏,能聽見的,不僅僅是薑楠踏步的聲音...


    還有雪地微微融化的聲音...


    薑楠走到了那座公交車站牌下,今晚的公交車站牌,依舊的黑暗,沒有燈光。


    薑楠雙手插著口袋,不知道站在這裏看了多久,就這麽看著被雪覆蓋的木椅。


    就這麽看著,一天前還坐著一個老太太的木椅...


    就連薑楠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可他就是想多看看。


    莫妮卡的屍體,已經被拖走了。


    但...


    也許是他的死,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待見,甚至連案發場地,都沒有處理的很幹淨。


    薑楠看見了椅子下的一個錢包。


    錢包裏,是莫妮卡的照片,還有三十美金,美金的背後,是一張紙條。


    紙條上麵寫的是...


    【傑西卡說要吃披薩,我攢了兩個月的錢,莫妮卡你要記住,明天起床就要趕到店裏給小傑西卡買披薩!】


    很顯然...


    莫妮卡沒有去買披薩,因為現在的她躺在驗屍廳...


    一時間,薑楠似乎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麽事情,他翻開了錢包,果不其然。


    裏麵有莫妮卡的家庭住址。


    “莫妮卡...也許我隻能幫你做這點事情了...”


    薑楠把錢包塞進了口袋,走到了錢包上的家庭住址。


    順著地址,薑楠看到了一所簡陋的房子。


    看著房子,薑楠似乎又看到了莫妮卡,一樣的樸實無華,甚至帶著幾分破敗。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房子,門口卻站著一個帶著紅色圍巾的小男孩,他和莫妮卡是一樣的膚色,黝黑黝黑,就連脖子上的圍巾,和莫妮卡帶的也是一摸一樣的。


    大概是莫妮卡親手織的。


    可如果這個孩子知道這麽愛自己的奶奶已經離開了世界,這個孩子到底會怎麽想?


    薑楠裹緊了身子,走到小男孩的麵前,即使鼻頭很酸,但薑楠還是笑著說道。


    “小壯漢,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呢?”


    小男孩的臉肉嘟嘟的,他挪了挪笨重的身子,似乎是薑楠擋住了他張望的視線。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你在看什麽?”


    “我想看到我奶奶,但是我奶奶一晚上沒有回來了。”


    薑楠的心像是疙瘩了一下,他的舌頭舔了舔舌尖,用力讓自己的視線看向天空,企圖讓自己那還沒有大放的淚水倒流...


    “傑西卡?是你的名字嗎?”


    薑楠吐著寒氣,苦澀的笑道。


    還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小男孩甩了甩肉嘟嘟的臉,一臉天真的撇過頭:“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呃...我認識你奶奶,你奶奶說她...”薑楠的上齒用力的咬著下嘴唇,看著眼前的傑西卡,那撲朔的雙眸好像下一刻就會掩蓋不住自己的眼淚,“莫妮卡...莫妮卡讓我帶你去吃你想吃的披薩,她攢了好久的錢哦!”


    “真的?”


    傑西卡柔肉的手指掐了掐自己,薑楠本以為披薩對於一個孩子的誘惑力,足以比肩一輛車對成年男人的誘惑。


    但過了許久,傑西卡卻對薑楠說。


    “但是我更想見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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