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薑楠。”


    “性別。”


    “男。”


    “家庭住址。”


    “橋洞。”


    “是否有親人。”


    “無車無房,父母雙亡。”


    “那個女人為什麽死在你的手裏?”


    啪!


    薑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他的頭發雜亂無章,頭頂的雪已經化為雪水將他的發絲軟化...


    雙手戴著手銬的薑楠,劇烈的拍打著桌麵。


    “莫妮卡不是我殺的!你們到底聽不聽的懂!”


    “今天是他的七十歲生日,也是我二十歲的生日!”


    “我們在椅子上一起吃了生日蛋糕,還約定好未來要一起過生日,每天都去那個公交車站牌下聊聊天!”


    “她死了!她死了!”


    “但她不是我殺的!”


    “殺她的人有槍!有槍啊!是個黑人啊!我身上有槍嗎?我問你們,我身上有槍嗎?”


    “殺了他的人,現在還在外麵逍遙法外,你卻把我這個莫妮卡的朋友關在了你們的麵前!”


    “我說了多少次了人不是我殺的,莫妮卡不是死在我的懷裏。”


    “到底要我說幾次...到底要我說多少次啊!”


    薑楠被那輛警車撞到後,就被帶到了派出所。


    他感覺自己的手臂都被撞折了,可是現在卻要麵臨幾個白人警察的審訊!


    他的每一根青筋都在暴跳,被手銬禁錮的雙拳不知道砸在桌子上多少次。


    唾沫從薑楠的嘴裏狂飆,可是眼前的兩個警員卻是麵色不變。


    “那片地區沒有監控,我們隻能靠我們看見的。”


    “你說你沒槍,你可能在你逃跑的路上把槍丟掉了。”


    “再者,我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話?”


    薑楠麵如死水的坐在了原地,他就這麽看著幾人。


    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他們卻能把自己的猜想說的這麽言之鑿鑿。


    殺了人的在外麵犯罪...


    而沒犯罪的在接受著審訊。


    ...


    “所以呢,你就被關進去了?”聽的津津有味的一個男生好奇道。


    薑楠搖了搖頭:“沒有,有個人把我保釋了。”


    男孩緊追著問道:“可是你不是在美國沒有認識的人嗎?”


    薑楠頓了頓:“你們隻需要知道有人把我放出來了就行,其他的,你們不需要知道。”


    “那出來以後呢?”


    “出來以後啊...”


    ...


    被保釋以後,已經是淩晨的兩三點,薑楠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根有些潮濕的香煙,他盯著這跟褶皺的香煙,盯了許久許久,然後用手將他捂在手心,用手掌裏僅剩的餘溫讓香煙保留下一絲幹燥...


    貧民窟本就荒涼,淩晨的街道,更是處處都是死寂。


    薑楠手臂裏的骨頭就像是裏頭長了條蛆似的鑽的他滋滋生疼。


    一米八六的個子,在這片雪夜裏顯得異常的渺小...


    他找到了自己的地鋪,今天唯一的幸運的事情...


    就是自己的床位還在...


    他的帳篷沒有被丟出去,他打開帳篷的拉鏈就躺了進去。


    薑楠側躺在被子旁,滿腦子都是莫妮卡那被穿透的頭顱...


    他想閉上眼睡覺,可是他的大腦卻不讓,隻要他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莫妮卡死去的模樣!


    薑楠接連不斷的喘息著,每一次呼吸就好像要他的命!


    他愧對於莫妮卡。


    因為他做出了個錯誤的選擇...


    明明隻要自己再多陪她一會,莫妮卡就不會走。


    可是他偏偏上了那一趟公交車...


    眼睜睜地看著莫妮卡被一槍打死...


    最關鍵的是,在此之前,薑楠還對莫妮卡帶上了有色眼鏡...


    認為她就是個混賬的混子黑人!


    薑楠痛哭流涕著。


    因為他明白.


    這是一個幸運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


    薑楠實在睡不著,翻來覆去的聲音似乎吵醒了身旁的一個乞丐。


    這個流浪漢敲了敲地板:“你要是再不睡覺,老子明天絕對去搶一把槍回來,然後把你槍斃了!”


    薑楠長長的歎了口氣:“抱歉...今天遇到了點事情,睡不著...”


    “damn...”乞丐似乎也睡不著了,他坐了起來,手指敲了敲薑楠的帳篷疑問道:“說說吧,你到底遇到了些什麽事。”


    薑楠也坐了起來,他的手揉著滿是血絲的眼睛,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就像是被壓榨了一樣。


    “呃...今晚,我看到了一個老太太在公交站中槍了。”


    薑楠的語氣處處透露著自責,可是流浪漢卻很平常道:“誰有沒在哪個公交車站吃過槍子兒呢?”


    “我想過去幫她,可是一切都很突然,我根本來不及!”


    薑楠的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可是司機也不停車。”


    這一次,流浪漢笑出了聲,小的聲音是這麽的放蕩,可薑楠聽著卻像是嘲笑。


    “好的好的,孩子,你聽好了,如果你一個小時也隻能賺十美金,你也不會停車。”


    薑楠無言以對,隻好把矛頭轉向路燈。


    “街燈都壞了,”


    “我們還有街燈?”流浪漢諷刺道。


    薑楠的嘴像是被一下子噎住了:“是啊...莫妮卡說那裏都黑燈瞎火十五年了。”


    流浪漢語氣唏噓:“這不是很正常嗎。”


    薑楠疑惑道:“那為什麽沒人去修呢!?如果那裏有一點光亮,或許那個王八蛋就不敢開槍!”


    聽到這句話,流浪漢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嘲笑。


    “你真是太可愛了。”


    ...


    第二天,還沒從這件事情緩過來的薑楠就快馬加鞭地趕到了餐廳裏麵打工。


    他拖著殘缺的手,在麥當當的飯店裏炸著雞塊,可是女老板卻看到薑楠手裏的電話從來沒放下來過。


    “嘿孩子,你如果能少給你的情人打打電話,指不定未來某一天我就給你漲工資了!”


    薑楠回懟道:“聽好了,我沒有情人,我在給市政府打電話。”


    女老板揚起嘴角輕蔑的笑了下,他身後的白人工人插了花進來。


    “給市政府打電話?”


    “我二哥就在那裏工作,給他們打電話,鬧呢,你知道他們平時上班都在比什麽嗎?”


    “什麽?”


    “比誰上班接到的電話最少。這就是政府的不作為。”


    “為什麽?”薑楠難以置信,“你們知道我昨晚遇到了什麽嗎?”


    “我看到了一個老太太在沒有燈的燈底下被槍殺!”


    “街燈都壞了,一片漆黑,那個凶手都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女老板似乎覺得薑楠說的話就像是胡言亂語,給了薑楠一個白眼就離開了他的視線...


    可就是這種毫不猶豫地轉身...


    才讓薑楠真的明白,似乎在這座城市下,沒有人關心別人的生死...


    薑楠看著女老板的背影,打了許久電話的手機,此刻終於響起。


    “您好,這裏是艾弗爾,員工編號6003,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薑楠聽到了人工的聲音,毫不猶豫惡的接過了電話。


    “嘿,您好,我想申請街燈維修。”


    “好的,地址在哪?”


    “華爾頓尼科蘭街道和聖夫利亞街道的交接處。”


    “好的,東南區是嗎?我會替你安排好時間,然後讓工作小組過去的。”


    這個答複,讓薑楠欣喜若狂,他緊咬著嘴唇,飽含熱淚。


    誰說政府不會做事情?


    起碼...


    這是薑楠第一次覺得莫妮卡的死不是無用功...


    “很好...真的很好...”薑楠抿了抿嘴唇,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感謝你們,真的感謝,請問一下,什麽時候能來修?”


    “十一月十七號。”


    “十一月十七號?”薑楠愣住了,“現在已經十二月了,是明年嗎?”


    “不,是二零二十年十一月十七號。”


    二零二四年...


    那可是四年後啊...


    “你有沒有搞清楚,這個地方的人每天都有生命危險啊!”


    “不知道,所以。”


    “感謝您的致電...”


    電話傳來了完結的聲音。


    在這片“淨土”,沒有人在意他們是死是活,或者,他們不是不在意有沒有人死...


    而是不在意這個地方有沒有人死...


    縱使死的人對別人有著非凡的意義。


    可對他們而言。


    隻是世界上死了一個人。


    在這一刻,薑楠徹底明白了,人的渺小,宛若蜉蝣...


    可是真的...


    隻有這樣的結局嗎?


    薑楠不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


    他翻開著手機的目錄撥打了電話。


    “電視台嗎,對,我強奸了一個人,能不能過來采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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