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蘭亭舟要換書院後,蘭母就催著他二人早日去旦州府。


    蘭亭舟想著要去拜訪的人,甘采兒惦記要去看繡莊。


    於是,二人也就早早收拾好箱籠,駕著馬車,帶著下人,踏上去往旦州府的路,開啟新生活。


    前世,蘭亭舟在中舉之前,就沒離開過清水鎮,甘采兒自然也沒有在旦州府生活過。


    此行將是與前世完全不同的經曆,甘采兒不由既忐忑,又雀躍。


    忐忑的是,前路全然未知。


    雀躍的是,正是這份未知,代表前世的一切,都可以修正。


    蘭亭舟拿著厚禮上門拜訪時,他才知道盧昱名單上,看似名不經傳的“聽風居士”竟是當世散文大家徐楠石,而“倚鬆翁”更是一代丹青聖手韋卜貞!


    蘭亭舟極得韋卜貞喜歡,兩人一見如故,聊得投機,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韋卜貞得知蘭亭舟想去鹿鳴書院求學,他二話不說,當即領著蘭亭舟就往鹿鳴書院去。


    聽說韋卜貞到訪,鹿鳴書院的山長,前太傅歐陽舒親自出山門相迎。


    蘭亭舟得到由韋卜貞舉薦,自然得到鹿鳴書院相當的重視,更何況他一年之內二奪案首的戰績,早在各大書院中廣為流傳。


    一個學生有沒有前途,其實老先生們打眼一瞧,就能瞧出個七八分來。


    自蘭亭舟踏進山門的那一刻,書院的先生們就都蠢蠢欲動,這是來了個好苗子呀。


    兩輪筆試和一輪辨經後,蘭亭舟順利拿到了鹿鳴學院的入學資格。


    三日後,蘭亭舟可入學。


    在要不要留宿住校的問題上,甘采兒與蘭亭舟產生了重大分歧。


    “你不想住校?!”


    “你想我住校?”


    鹿鳴書院位於翠雲峰南麓,占地極廣,為方便學生潛心學習,書院內修有齋舍,可供學生在學習期間住宿,一月或二月才回一次家。


    甘采兒以為蘭亭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住校。


    畢竟他平日就愛清淨,對自己那是避之不及,非初一、十五都不想多見自己一眼的那種煩。


    若住在書院裏,就能徹底躲開自己的打擾,他不是該毫不猶豫才對嗎?


    蘭亭舟則以為甘采兒會死纏爛打地阻止他去住校。


    以甘采兒對他的粘黏度,那是恨不得一日十二時辰,時時都要貼在他身上。怎麽可能允許他離開她視線一二個月之久?


    兩人詫異地互瞪了半晌,突然明白過來,對方說的竟都是真的!


    “你真想我去住校?”蘭亭舟再次問。


    “書院天一亮就有課,住在書院免了來回奔波,也能歇息得好些,而且還可以和先生多交流。”


    甘采兒掰著手指,說得頭頭是道。


    蘭亭舟眸光變得幽深,幽深中還帶著一抹審視。


    他就那麽靜靜地看著甘采兒。


    甘采兒被他看得心裏發怵,不由一陣心慌,一些念頭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書院裏沒有女子,夫君正好安心讀書!”


    果然,這才是甘采兒。


    蘭亭舟嘴角微微上翹,目光柔和下來。


    “你我初來旦州府,人生地不熟。若留你一人在此獨居,我放心不下。”


    “臨來旦州府時,母親專門叮囑過我,說不能打擾你讀書。”


    蘭亭舟斜睨她一眼,涼涼地道:“你何時這麽聽母親的話呢?”


    甘采兒擰著手帕,使勁兒瞪了他一眼,然後一扭身進屋了。


    最後,蘭亭舟還是帶著墨硯去書院裏住讀。甘采兒則在翠雲峰下租了個四方院子,買了幾個粗使小丫頭和燒火的婆子,安頓下來。蘭亭舟不放心甘采兒,隔三岔五就會回來看看。


    “小姐,難得離了老夫人管束,你為何非讓姑爺去住書院?你倆成親才一年多,哪有新媳婦兒把相公往外攆的?”小紅嘟囔著。


    “他在書院好好讀書,我才能早日當上官太太呀。”甘采兒笑笑,十分敷衍。


    其實,甘采兒是真怕了。


    她怕自己與蘭亭舟相處過多,死寂的心會一點點複燃,到最後再失望,再難堪一次。


    那種耗盡所有心力去追、去求,可到頭來終是兩手成空的無力和痛苦,她不想再經曆一次。


    蘭亭舟再好,也不是她的。


    情之一事,她再不願沾染半分。


    “姑爺連拿二個案首呐,現在又進了旦州最好的書院,小姐想當官太太,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在小紅眼裏,自家姑爺哪哪兒都好,就是天下第一。當然,蘭亭舟後來也確實天下第一。


    甘采兒笑笑沒搭話,指尖劈線撚絲,在燈下開始繡荷包。


    “咦,小姐,你這繡的怎麽船是在雲上飄呀?”小紅探頭瞧過來,一臉奇怪。


    甘采兒一怔,低頭看著手中的針線。


    隻見手中黛青的荷包上,一隻孤舟正飄在朵朵白雲之上。


    甘采兒有刹那的恍惚,思維被拉回到前一世。


    雲上孤舟,是她前世重回蘭府後,給蘭亭舟做繡品常用的紋樣。


    舟,是蘭亭舟,而雲,則是沈雲曦。


    前世,她被梅婉吟設計趕出衛國公府時,她身無分文,且一身傷病,抱著才三個月大的孟芙,母女二人差點一起死在荒廢的土地廟裏。


    是路過的沈雲曦救了她們,還將她們母女帶回蘭府。


    於是,甘采兒二嫁蘭亭舟,成了他的妾。這樣,她們母女終於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重回蘭府後,每次給蘭亭舟做小物件,她都繡會‘雲上孤舟’。她是真心希望蘭亭舟與沈雲曦二人平安順遂,幸福美滿。


    她記得前世死前,自己正繡著的也是這樣一個荷包。


    本打算當成新年禮物送給蘭亭舟。隻是那時天氣太冷,凍得她手腳發僵,繡了好幾日,也沒能完成。


    甘采兒捏著手裏的荷包,心裏發緊。


    她不過是閑來無事,想做個荷包練練手,找找感覺。誰知竟不知不覺間做成與前世一樣的。


    這也算是前世債,今生償麽?


    前世那個沒繡完的荷包,最後還是到了蘭亭舟手裏。


    景和二十四年的暴風雪,讓蘭亭舟右眼跳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他便帶著親衛,拿著銀炭和新衣去了甘采兒的住處。結果,屋內空無一人。


    破舊的木屋裏凍像冰窖,吹著呼呼的北風,泛著徹骨的寒意,沒有一絲熱氣。


    是知道他要找來,所以又跑了?還是說,一聽到孟煜回來,就找他去了?


    蘭亭舟眼眸低垂,目光幽黑,雙唇抿成鋒利的弧度。他渾身上下泛起的寒意,比屋外冰天雪地還冷。


    可當他陰戾的視線掃過針線簸箕時,他看到裏麵躺著一隻半成品的荷包。


    他的心,狠狠一悸,驀地生出一絲慌亂來。


    他深知,甘采兒做事一向有始有終,從不半途而棄。


    在那一刻,他由衷的祈望,她是去尋孟煜了。


    “你也別太擔心,許是姐姐又換了住處。多派些人打聽著,總會找到的。”沈雲曦聲音一貫柔和。


    “腳長她身上,她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我擔心她做什麽?”蘭亭舟垂眸,聲音冷硬。


    沈雲曦一噎,目露無奈。


    “天色已晚,書房寒意重。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屋歇息罷。這些典籍不需那麽著急抄寫。”蘭亭舟放緩了聲音。


    沈雲曦輕輕歎了口氣,擱下筆,款款起身,從書房退出來。


    隻留得蘭亭舟一人,在燈下獨坐。


    臨出門,她掃了一眼蘭亭舟一直捏在手裏的荷包,做工一般,難說精美。


    要是她沒記錯,蘭亭舟還有一個更難看的荷包,被他一直貼身帶著。破了又補,補了又破,洗得發白也沒扔掉。


    書房外的月色散盡,一絲晨光從遠處透出,一整夜,蘭亭舟便這麽枯坐著,手裏死死攥著那個未繡完的荷包。


    他知道,他的囡囡,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果,那一天他能出麵攔住她,是不是她就不會再逃再躲?是不是他就可以留下她?


    蘭亭舟是極恨甘采兒的,恨得有些徹骨。她是怎麽能,怎麽敢,一次又一次拋下他的!!


    當初升的陽光灑進書房,蘭亭舟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來。


    蘭亭舟病倒了,高熱不止。


    太醫來蘭府一日診兩次,他搖頭歎道。


    “風寒好治,但心結難解。太傅大人,凡事還是得想開些,不然用再多的藥,也是枉然。”


    蘭亭舟闔眸,不語。


    當他能離開病榻時,身形越發的清瘦,氣度也越發淡漠,難辯喜怒。


    沈雲曦牽著蘭芙的手,遠遠望著蘭亭舟的身影,輕歎:“芙兒,這人呀一定要長嘴,不然會抱憾終生的。”


    蘭芙眨眨大眼睛,小指頭點了點自己的嘴,嬌聲道:“母親,芙兒長了嘴巴的。”


    沈雲曦莞爾:“嗯,芙兒長了嘴,日後定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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