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大太監照升公公收到皇帝的眼神示意,捏著嗓子尖聲道,“眾卿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光祿寺卿魏遇飛執象笏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啟奏。”


    “魏愛卿有何事啟奏?”韓展業抬手示意他講。


    “北狄的使臣已在驛站住了多日,他們……”魏遇飛思索了一下,將整日嚷嚷咽了回去,轉而道,“他們思家心切,想盡快回國,特請微臣向皇上轉達懇求之意。”


    這幾個北狄使臣從萬壽節來進貢那日被“送回”驛站至今還未離開過,不是他們不走,而是外頭有人看守著,他們壓根就走不了。


    劉希和授封禮部尚書後應該由他負責這些事務,可是這隻老狐狸不敢承擔挑起兩國矛盾的擔子,就將此事扔給了光祿寺卿魏遇飛去做。


    韓展業沉吟片刻,道,“那就放他們回去吧,魏愛卿,此事交由你去辦。”


    魏遇飛暗中瞪了劉希和一眼,而後道,“臣遵旨。”


    “皇上,若是將北狄使臣放回去,臣怕這不日將有戰事起,請皇上三思。”


    袁集是三軍之一,若是要出戰,他們袁家軍怕是首當其衝,所以他見狀忙出列稟陳。


    韓展業何不曉得他的算盤,過過了這種鍾鳴鼎食的優渥日子,誰還想過那種舔刀生活?普通人貪生怕死無可厚非,可袁集是位將軍。


    在其位而不謀其職,韓展業壓下慍怒,隻道,“依你之意,當如何?”


    袁集聲音洪亮道,“臣以為可派遣公主前往北狄和親。”


    穆騖作為穆家軍主帥,亦出列附議,“臣以為此主意甚好。”


    如今的韓氏成為皇室貴族,輕易離不得帝京。打仗一事隻能仰賴曾家、袁家和穆家,袁穆兩家都提議和親了,他就是想不同意也難。


    是以韓展業問,“眾卿以為應當派何人護送公主前往北狄和親?”


    “三皇子既要班師回朝,那讓三皇子護送最為恰當。”一直不開口的劉希和突然出言。


    韓展業也不反駁,道了聲“準了”便退了朝。


    真不愧是放養的孩子,人還沒回來,事情倒是先給他安排上了。幸虧這位三皇子韓麒在邊遠地區待慣了,是個淳樸地道的人。


    “坐上那個位置竟還叫人變得懦弱了,當真是奇也怪哉!”


    回到曾府後,曾恒酸溜溜地說著。


    曾永忠沒理會,門都沒進就吩咐曾定去備馬。


    “大哥又要去北城?”曾爍今日早早地就在府門口處等著幾位哥哥呢。


    近來每日下朝,一向穩重的大哥和儒雅的二哥臉色都陰沉不已,小四都看習慣了。不過那碎嘴的三哥沒變,次次都嚷嚷著冷嘲熱諷的話。


    “去何州,”曾永忠睨了他一眼,“你還不快去學堂跟著夫子念書?”


    “哦,這就去。”曾爍耷拉下腦袋。


    他隻敢跟三哥吵幾句,一點也不敢跟他大哥頂嘴。


    ***


    杏花山上。


    林知正在躺椅上看書,見到曾永忠過來,便輕聲道,“將軍,我想去普渡寺祭拜母後。”


    曾永忠走到他身旁的石椅上坐了,心裏默念了一遍他手上書卷的名字,方才問到,“要帶林書去嗎?”


    “不了,他尚未足百日,就讓他在這裏。”林知看了一眼不遠處被曾應抱著摘花的林書,臉上露出柔和的笑來。


    “那容易辦,”曾永忠道,“讓曾應在這裏待著,我騎馬帶你去。”


    “我和曾應——”


    “就這麽定了,你想何時去?”


    林知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曾應在旁邊補充道,“主子,先生原打算與屬下午後就去的,既然主子願意親自出馬,那屬下一會兒就把東西收拾收拾,午後照樣兒能去。”


    “將軍若是覺得太趕了,晚些也是可以的。”林知合起書卷,溫聲細語。


    畢竟曾永忠一個時辰前剛到這裏的。


    曾永忠知曉他思母心切,搖搖頭道,“不必,照你的安排。”


    林知得了認可便起身去收拾了一個包裹,兩人用完飯後就啟程了。


    因貪著趕路,夜裏也直接在郊外睡。


    曾永忠是等他睡著後才蹭到他身邊去的。


    林知怕冷,在外邊睡覺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了還覺得不夠似的,凍得冰冷的手到處亂竄。


    曾永忠摟著他沒有察覺,卻在半夜猛的睜開眼睛。


    他警惕性極高,周圍稍微有點動靜他就知道,更何況這次是有人膽敢襲他……!


    曾永忠想看一眼,可肇事者那沉甸甸的腦袋就枕在他胸膛上,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吵醒了林知。


    又想著黑漆漆的應該看不見,索性就放棄了起身。


    不過這會清醒過來他也算是知道了,是林知的手太冷了,在披風裏到處找暖和的地方,潛意識裏尋著熱源,找著找著就找到他那處去了。


    曾永忠簡直哭笑不得。


    要是讓林知知道自己半夜做了這等事兒,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旋即想到他念著禮節,應該會立馬躥開,和他保持至少三尺的距離。


    哎……


    曾永忠無聲地歎息了一下,然後攬著林知的腰身,用披風將他裹得緊緊的,確保密不透風了才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曾永忠大人有大量不想與他計較,可某人卻是不識好歹!


    他剛閉上眼睛,林知另一隻手也跟著鑽了進來。


    曾永忠:“……”


    曾永忠又默默地歎了口氣,反複平複著內心的波濤洶湧。


    良久,林知沒再動了,曾永忠才伸出手將他的手從……拉了出來,再幫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攬著他的腰身繼續睡覺。


    翌日,露珠瑩掛在綠葉尖尖角上,晨風拂過,帶了些涼意,林知微有瑟縮。


    “將軍……”


    “嗯。”曾永忠起身,將他扶了起來。


    林知有些尷尬,他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時,曾永忠已經將韁繩解下來了。


    曾永忠要扶他上馬,豈料林知側身躲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曾永忠心中裝著疑慮,從剛剛醒過來到現在,林知一直低著頭,好像是怕與自己對視一般。


    曾永忠還以為他知曉自己夜裏睡覺時不老實做出的那事,才這般畏畏縮縮的,有心調戲他幾句,上馬後便將頭湊近他的耳邊,問,“怎麽了?”


    他溫熱的鼻息噴在林知脖頸旁,林知忍著戰栗道,“曾應說,韓展業在普渡寺為父皇設了神位。”


    曾永忠聞言有些想扶額,他還當是什麽事兒呢。


    不過知曉林知極其在意穆風帝和明德皇後,便誠實地點點頭,“嗯,請歸一大師做的法,供奉在久享殿內,歸一大師將皇後娘娘的靈牌位也供奉在一起,隻是無法寫明。等到了普渡寺我帶你去上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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