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彧斂了點氣憤之色,不過模樣還是有些凶狠。


    “你告訴我!他們在哪兒?”


    曾永忠也知曉人在心急火燎之時是焦躁不安的,也就沒和他計較。隻答道,“皇後娘娘已經仙去了。”


    “皇後娘娘……連依!連依……我的傻妹妹啊!你怎麽就……”何彧掩麵戚戚然。


    隨即想到她懷胎了,便問,“那她腹中的胎兒呢?!她的遺腹子——”


    “無礙,娘娘是難產而亡。”


    “那太子殿下呢?”


    “他在何州。”


    “何州?韓闊那個逆賊沒有派人去何州守著?”


    何彧以為林知是在他何州府上,才這樣問。


    曾永忠冷笑一聲,低聲道,“他怎麽可能沒派人守著,殿下在何州境內,至於具體在哪兒,我現在不方便告知。”


    何彧聞言知曉林知是平安的,他放心了不少,忽然又警惕地看著曾永忠,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是何目的?”


    “你不用這麽懷疑我,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幫忙將小殿下送到太子殿下那兒去而已。”曾永忠說罷攤了攤手,端的是一副無害的模樣。


    何彧從他口中得知了這些重要的消息,心中的防線已然破除了不少。


    不過還是狐疑道,“你憑什麽讓我信你?”


    “我就說這麽多,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兒。你考慮一下,我明日再來。”


    看著曾永忠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何彧突然出聲喊住了他,“你等等。”


    曾永忠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問,“牧君還有何事?”


    何彧咬咬牙,豁出去般道,“需要我做些什麽?你直說吧。”


    曾永忠挑挑眉,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快就放下戒備,相信自己。


    不過想想也是,皇後娘娘本就是英氣十足的女子,她的哥哥定然不遑多讓。


    曾永忠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慢吞吞地說,“你們被拘多日,各地州府事務滯留多日,希望牧君勸說各位管轄臣工,一切如舊。”


    何彧震驚道,“你要我向韓氏奸佞低頭?!”


    曾永忠果斷地點頭,“是,隻要你們表示願意效勞,武安將軍一定會放你們回去的,屆時我就能魚龍混雜。”


    “他許給你什麽職位?”


    “虎翼大將軍。”


    何彧靜默片刻,突然放聲大笑,卻是不說話。


    曾永忠懶得理他這莫名其妙的嘲諷,直接走了。


    話已帶到,該怎麽做相信他會有決斷的。


    聰明人做選擇,無需他多催促。


    ***


    從刑獄出來後,曾永忠並沒有回府,而是繞道去了另一個地方。


    雙府。


    帝京隻有一戶姓雙的人家,就是聶遲將軍遺孀的娘家人。在曾永忠的授意下,聶遲將軍的遺孤隨其遺孀都藏到娘家來了。


    當日聶遲將軍送皇後娘娘出了皇宮後又折返回去救駕。他率領三十餘人一路殺回皇宮,至景泰殿前方遇到攔路的韓城。


    韓城飛揚跋扈,同意與聶遲單挑,不過三個回合便險些被聶遲刺到,那長矛擦著他的腿側直入馬腹!


    馬蹄四翻,將背上的韓城甩了下來。韓城當即大怒,袁集見狀立即命人上前將聶遲拿下。


    聶遲雖勇武,可他孤身一人不敵對方千軍萬馬,纏鬥了小半個時辰,他的體力漸漸不支,腿被刺穿!


    韓城的愛馬被殺,他一怒之下,就命人將聶遲推到城牆之上,當眾鞭笞。聶遲不堪受辱,躍下城牆,死了。


    曾永忠看著身形單薄、麵容憔悴的女子道,“聶夫人,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請你們明日隨我的暗衛前往何州。”


    “全憑將軍安排。”


    聶遲生前經常在她麵前誇讚這位將軍,況且她能帶著孩子回到娘家,也多虧了曾永忠派人護送,是以她是信任曾永忠的。


    長月當空,無邊的濃墨暈染著屋內的陳設,案上的銅燕燭火映照出微弱的人影。


    曾永忠看著依偎在聶夫人身旁的兩個小孩兒,問,“這便是聶將軍的雙生子?”


    “嗯,”聶夫人將兩個孩子拉了出來,“如意,福祿,快見過將軍。”


    兩個小孩被推搡到曾永忠身前,異口同聲地行禮,“見過將軍。”


    曾永忠摸摸他們的頭,冷峻的目光中透出微微暖意。


    “你們叫聶如意,聶福祿?可真是好名字。”


    “不是,將軍。”姐弟倆又異口同聲地搖搖頭。


    “那叫什麽?”曾永忠疑惑地問。


    難不成自己剛剛聽錯了?


    “我叫雙如意。”


    “我叫雙福祿。”


    兩個小孩兒說完名字就回自己母親身邊了。


    聶夫人無奈地解釋,“兄長倒是願意收留我們,隻是他要我把兩個孩子的姓氏給改了。”


    曾永忠聞言了然,“為了將軍遺孤,夫人受委屈了。”


    “這也是我的孩子,何來委屈一說?”雖是這麽說著,可聶夫人眼裏還是含了淚花。


    丈夫沒了,那是家裏的頂梁柱。不過也沒辦法,食君之祿,替君分憂,這是為人臣子該盡的義務。


    家沒了也就算了,隻是他們母子三人往後無依無靠的還得躲避著篡位逆賊的追殺。要是隻有她自己,隨丈夫去了也無妨,隻是兩個孩子尚小,為人父母實在是不忍帶著他們一起赴死。


    聶夫人想到傷心事,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


    曾永忠於心不忍,歎息道,“夫人放心,若有機會,我定為你們擇一處幽居,讓孩子們過上安穩的日子。”


    雙如意和雙福祿突然站出來異口同聲地說,“不去,要報仇。”


    聶夫人先是被嚇了一跳,須臾便將兩人拉回來,板著臉輕斥道,“你們兩個不許胡說,小小年紀報什麽仇?”


    雙如意嘟囔道,“報國破家亡之仇。”


    “嗯,害我國破家亡者,必誅之!”雙福祿也跟著接腔。


    聶夫人聞言微不可察地皺眉,然後喝道,“誰教你們這麽說的?”


    “爹爹!”兩人堅定道,“壯士有仇當須報,不雪恥恨必亡身!”


    聶夫人想叫他們不能學這等睚眥必報的無良之語,可她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的丈夫,也就是這兩個孩子的父親,是將軍,是將軍啊!聶遲乃禦林軍統帥,兵變當日他奮不顧身,明知敵眾我寡,可他還是堅定不移地選擇以血肉之軀為他守護的皇室築起一道銅牆鐵壁。


    再往前了數,他旬休時時常對兩個孩子言傳身教、耳提麵命,要立【匹夫有責報國誌】,要懷【碧血赤誠愛國心】。兩個孩子耳濡目染,忠君愛國早就深刻在他們心裏。


    聶夫人實在是說不出批駁他們的話來。要責怪他們愛國心切嗎?那怎麽行呢?


    聶夫人遊移不定,曾永忠倒是哈哈大笑,並誇讚道,“說得好!就該這麽有骨氣,方不失生而為人!”


    “他們兩個慣會胡說八道,將軍莫要在意。”


    “不,聶夫人,他們很好地繼承了聶將軍的遺誌,將來定會像聶將軍一樣,一心為國,忠貞不渝的。”曾永忠是真的極看好他們的。


    “那就借將軍吉言了。”


    聶夫人含笑將他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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