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燥熱的氣息,迎麵拂來,讓人的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


    袁固額頭冒著豆大的汗,他已經在禦書房外候了許久了。


    此時一見曾永忠過來,便裝腔作勢地嗷睨他道,“喲,這不是我們的小虎將軍嗎?消失了幾天,一出現就這麽風塵仆仆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幹架的呢!”


    先前讓曾恒將抓到的袁家兵送到刑獄去,看來是起效果了。雖然曾永忠還沒回府去看看,不過就袁固這尖酸刻薄樣兒,袁家最近因為此事應該過得不怎麽樣。


    曾永忠可不慣著他,一雙狹長幽深的眸子緊緊鎖住他,宛如寒潭般黑沉。


    “就算我真要幹架,中郎將是要奉陪不成?”


    曾永忠這身手,就是他老子袁集都幹不過,更何況是他,當今軍營裏,怕是隻有武安將軍韓闊能和他打成平手了。


    袁固一下子就熄了些焰氣,適才勉強扯起的笑容也僵固在臉上。


    曾永忠又斜視了他一眼,譏誚道,“不幹架就別擋道。”


    旁邊一個機靈的侍者輕手輕腳地進了禦書房,沒一會兒就又出來恭恭敬敬地將兩人給請了進去。


    韓展業正在換軍防,他見兩人進來便歇了手中的事務,端坐在軟榻上,“虎翼將軍來了,來人,看茶。”


    “武安將軍客氣了,”曾永忠撩起袍子坐在下首座上,“我來是想問問,武安將軍打算如何處理獄中那些人?”


    韓展業呷了一口茶,神色不明地問,“怎麽,虎翼將軍這麽問,是有提議?”


    “我曾家世代守衛皇室,此次是我二叔惜女性命,才稀裏糊塗地順了你們的意,”曾永忠陳述了事實,又寒聲道,“武安將軍既已如願奪了權,可否聽我一句勸,別再傷人了。”


    韓展業神色不愉道,“虎翼將軍好膽量,既已知道我奪了權,那也該知道在不久後的良辰吉日裏,有一個是我的登基之典。”


    曾永忠也不客氣地懟道,“何止是我知道,這皇城之中,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韓展業看了他半響,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曾家真不愧是虎爺無犬孫啊!虎翼將軍既明知日後是我韓氏的天下,今日還敢這樣與我說話。”


    每句話都該合時宜,該張張,該馳馳,若是無可進也無可退,那就適當地講一句廢話。韓展業是武臣,不是莽夫。


    可曾永忠不買賬,他倨傲道,“金鑾大殿寶座之上沒換人之前,我隻認林氏皇族。”


    韓展業嘴角抽了抽,他極力抑製胸中怒火,“好!好!當真是好極了!不過虎翼將軍也該知道,我韓展業做事,向來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曾永忠低笑不止,僵持少頃,他才收了笑,用商量的語氣道,“你至今仍未處置這些人,是因為你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置吧?不如讓我去當個說客,和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可以呀,隻是曾小將軍自小隻上過戰場,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能說好嗎?”韓展業目露質疑之色。


    曾永忠胸有成竹道,“我要是說不好,你韓氏及麾下部將還有人能說好不成?”


    “若是沒有蔡思和蔡泉,蔡老也是可以考慮請出山的,”韓展業笑了笑,大方承認道,“不過現在嘛,你曾家的人確實才是最好的人選。”


    蔡思是眾所周知的唯利是圖之人,讓他出麵不難,就是效果要打些折扣,至於他父親蔡國公和他弟弟蔡泉,要他們出馬免不得要再費些勁兒,曾永忠毛遂自薦,可要比蔡家的人好多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曾永忠和韓展業同是上位者,他們也算另一種名義上的知己。


    翌日午後,曾永忠果真到刑獄去了。裏頭關押了不少大臣,都是至今尚不肯效忠韓氏的。


    那些和韓氏、袁氏等有仇有怨的,能弄死的早就被他們趁亂弄死了,剩下的這些,要麽是官職威望太高不能弄死的,要麽是無仇無怨,隻是他們原就太過忠心於林氏的氏族。


    曾永忠由獄卒帶到了靠角落的一間牢房前,他走進去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何牧君,能否與你談談?”


    何彧坐在石床上,聽到有腳步聲睜開眼看了一下,又閉上了。


    苟且偷生的小人!多看一下都嫌髒了自己的眼睛。


    曾永忠對他不待見自己早有預料,他繼續道,“何牧君難不成真想一直被關在這裏麵?”


    何彧聲音不屑地問,“曾家的後代,你是曾勵的嫡長子?”


    “是,我叫曾護,字永忠。”


    “受封了?”


    “還沒有,登基良日還沒定下。”


    “呸,謀朝篡位的小人!不配有大吉之日!”


    何彧罵了一句,似乎還不過癮,他睜開眼睛怒瞪著曾永忠,繼續罵道,“叛賊!走狗!我不屑與你談!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如果說韓展業奪權讓他們憤怒,那麽曾氏的不抵抗無疑是讓他們驚怒的!


    韓展業策反再多的人,隻要曾氏不動搖,皇宮就是算不上固若金湯,那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


    林放逸將妻兒送出宮,又提前寫好禪位詔書,定然是因為信任曾氏。


    在何彧看來,隻要聶遲將軍將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母子二人送到城門,城門守衛軍就可以將皇宮牢牢圍住。屆時別說是護住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了,就是要追究韓展業的逼宮罪行那也是易如反掌的。


    可是曾氏,最赤膽忠心,最為林氏皇族披肝瀝膽的曾氏一族,在韓展業逼宮當日,無視皇宮裏的廝殺,堅守不出!


    何彧每回想到這都氣憤不已!


    他被關進刑獄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至今還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隻知道皇上已經駕崩了,至於自己的妹妹和侄兒,他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看著曾永忠,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曾永忠無視他那幾乎要噴火的神色,淡淡道,“牧君,想必你很想知道令妹與令侄的下落吧。”


    何彧聞言像被抓住七寸的蛇,他上前幾步死死地抓住了牢房裏的木樁,嘶吼道,“你是不是知道他們在哪兒?”


    曾永忠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不過何牧君就打算這樣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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