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未過幾日,禦殿之內的流言經過梁琦之口傳到了我的耳中:折淑妃子女雙全、位列帝妃,已然尊貴無極,在禦殿之內的地位舉足輕重。然則,人的貪欲自古以來隻會多,不會少。固然她今日地位無上,到底還有一位長貴妃之位空缺著。依著她的資曆與子嗣、恩寵,如何不可登臨正一品長貴妃之位?何況,婉長貴妃固然有著出宮為國祈福的功勞,到底不及她誕下一位皇嗣來得重要。既然婉長貴妃今日可以登臨長貴妃之位,那待來日折淑妃有何不可?


    流言紛紛傳到了皇帝耳中,又惹來一樁大事:皇帝聽聞刺客行刺一事係折淑妃一手所為,當即吩咐皇後、永巷令、刑部徹查此案,我與權德妃在旁輔佐。


    我心下登時了然:依著帝王的尊榮,如何忍得了他人借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謀求上位的機會?當日係悼貴嬪一朝被冷落,今日若流言當真,隻怕死的便是折淑妃了。


    折淑妃自聽聞自己係暗中指使刺客的幕後真凶,頓時手足無措。


    是日,徽音殿內,晨昏定省之時,諸妃提及此番流言,議論紛紛。


    折淑妃一時大驚,趕忙跪在皇後麵前,淒淒哀哀地求皇後為她做主,“妾妃懇請皇後娘娘還妾妃一個清白。自入宮以來,身處內禦之時,妾妃兢兢業業,克盡己責,不敢忘乎自己的身份與職責。縱然一朝得蒙陛下寵幸,妾妃亦不敢恃寵生嬌,反而時刻謹遵後妃之德,從不曾置喙前朝之事,亦不敢幹涉禦殿之權。若非為著陛下的旨意協理禦殿,妾妃從不敢妄加舉動。今時今日,流言蜚語落到妾妃的身上,實在將妾妃置之風口浪尖,令妾妃遭受莫大的冤屈。皇後娘娘素來仁德,皆以仁心統轄禦殿,還望皇後娘娘還妾妃一個清白。若不看在妾妃往日的品格行徑上,隻當看在妾妃所出的鳳羽、為善兩個皇嗣的份上吧。”


    慧妃、懿妃、溫妃齊齊出列,跪在皇後麵前,為折淑妃求情道:“皇後娘娘與咱們姐妹一同服侍陛下多年,自然知曉咱們姐妹何等品性。淑妃妹妹為人如何咱們忒多年皆有目共睹,隻怕此事定屬歹人看不過淑妃妹妹恩寵之幸與子嗣之福,這才暗中誣陷,借機絆倒淑妃妹妹。還望皇後娘娘念在淑妃妹妹多年為人處世寬厚大度的麵上,查清此案,還淑妃妹妹一個清白。”


    斂敏、婺藕、禮貴嬪亦出列,行三拜九叩大禮為折淑妃求情。


    斂敏、婺藕更苦苦諫言道:“當日,妾妃與淑妃妹妹同日入宮,若淑妃妹妹當真有如此手段與能耐,隻怕當日定不會錯失良機。想來定有歹人暗中謀害,這才叫淑妃妹妹一朝淪為內禦。若非上天恩賜,隻怕淑妃妹妹今時今日不過一介內禦,並無企及嬪禦之列。淑妃妹妹得上天如此厚愛,想來自有過人之處、清白一麵。妾妃懇請皇後娘娘與永巷令、刑部將此事一同徹查清楚,還淑妃妹妹一個清白,亦好叫歹人受到嚴懲。縱使娘娘不看在淑妃妹妹的麵子上,隻當看在嘉儀與恭順兩個孩子的麵子上,亦該還淑妃妹妹一個公正。”


    斂敏與婺藕如此言論,動情動理,何況還有嘉儀帝姬與恭順的麵子。縱使不看折淑妃平日的行為舉止,單單為著她們兩個皇嗣的麵子,皇後自然是要還折淑妃一個清白。如若不然,倘若來日恭順登基,豈非叫天下笑話一介皇太後身染汙垢、不得清白?豈非叫新帝亦惹上是非,遭人非議?禦殿之內,固然日日傳播著這樣抑或那樣的流言蜚語,禦殿諸妃並宮人亦皆知此乃人雲亦雲的荒謬之語,到底人言可畏,無風不起浪。縱使仁德清白如皇後,亦非十足十清白。當日,正是為著她人的栽贓陷害,珩妃當即被皇帝以謀害皇嗣、殘害嬪禦、趕盡殺絕的罪名打入安和院。後來,若非我一力求證,還她清白之身,隻怕她尚不得出安和院,登臨鳳座,統轄禦殿。至於權德妃,固然不曾身陷囹圄,到底有與嘉慎公主分離之日。想在這禦殿之內維持清白之身,當真困難重重。如今,這盆髒水終於也潑到了折淑妃身上了,可見風水輪流轉。


    皇後、我、權德妃三人與折淑妃相處多年,自然知曉她的為人。今時今日,折淑妃已然富貴榮華,如又何必鋌而走險?何況此事一朝出錯、一日事發,隻怕會損及她今日的恩寵與地位,更會叫恭順徹底喪失君臨天下的機會。她身處禦殿多年,明哲保身多時,如何不明白此理?隻怕此事背後定有她人暗中操作,這才致使她入了這趟渾水。


    然則,到底係何人,競對折淑妃如何深惡痛疾,借此良機將矛頭指向折淑妃?我曾與皇後、權德妃商議過,將所有不及折淑妃的嬪禦挨個揣測了一遍,終究不得其果,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趁著永巷令與刑部徹查此案尚未查出眉目,諸妃眼見皇後為折淑妃之事困擾多時,不僅心疼起來,勸慰道:“娘娘,若鳳體實在不適,倒不如好生歇息片刻。眼下將此事交由婉長貴妃與權德妃處理即可。”


    皇後精神不濟,到底強撐著搖搖頭,對吾等道:“你們不曉得。此事關乎淑妃,也就意味著牽連上了嘉儀與恭順。縱不為她一介嬪禦著想,她們兩個到底係陛下的親骨肉,如何能草草了結此案。何況,此事牽扯進帝妃。依著淑妃的地位與榮耀,隻怕此事若不查個清白,會叫天下百姓笑話皇家無法度可言,議論紛紛。禦殿之內成了流言蜚語滋生之所,於陛下在前朝的統治亦有害。咱們眾姐妹皆會成天下百姓的笑柄。”


    聞得皇後此言,我當即醒悟過來:原來折淑妃此案亦牽扯進了前朝與天下。想來此事絕非幕後真凶揣測到的。若她當真念及此事,隻怕定不會如此魯莽了。


    我頷首回應道:“多謝皇後娘娘提點。妾妃本以為此事不過禦殿之內、嬪禦之間的爭風吃醋罷了,原來竟有這層含意。”


    皇後點點頭,歎息一聲道:“陛下身為天下之主,君威自然不可冒犯。若今時今日幕後真凶不過想著妒忌淑妃妹妹,企圖借此機會將其扳倒,隻怕用錯了法子,將自己亦牽連進去了。”


    “娘娘,若當真論及恩寵,隻怕夕昭儀遠勝婉長貴妃與折淑妃二位娘娘;論及尊榮地位,亦有婉長貴妃一枝獨秀。想來此人如此作為,意欲換得皇嗣養在膝下。如此,隻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昭貴姬思忖一番,如此說道。


    容貴姬、寧貴姬、貞貴姬一時大驚,麵麵相覷,紛紛蹙眉,應和道:“昭姐姐此言有理。其它的皆不論,隻單看子嗣這一塊,折淑妃可謂一枝獨秀。禦殿之內,嘉慎公主已然下降,權德妃身邊隻有一位嘉和帝姬。唯獨折淑妃可謂子女雙全,此事為咱們諸多姐妹豔羨。”


    “昭姐姐此言有理。”我心頭微一揣度,隨即明了。


    皇後亦頷首,眼眸頗含讚同,“昭貴姬此言有理。若非昭貴姬今日有語,隻怕本宮亦想不到這塊。”


    “謝娘娘誇讚。”昭貴姬頷首低眉,隨即默默。


    原本默不吭聲的折淑妃聽聞此話,眼眸登時圓睜,萬分吃驚起來,緊握雙拳,低下睫毛,眼中泛出一股對藏在暗處的真凶那一腔滿滿而又濃烈的恨意。


    膝下養育著鸞儀的我自然明白她此時此刻的心情:身為一個母親,最珍視的自然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如今,自己的孩子竟被人如此覬覦,企圖借此子以母貴。如此傷天害理之心,叫人母子離散之事,真凶該下十八層地獄!


    是日,諸妃離散之時,各個心頭沉重,不發一語。


    七日,不過短短七日之後,永巷令與刑部傳來消息:真凶係懿妃身邊的鈴蘭。


    此事不言而喻:既然嫌疑落到了鈴蘭身上,自然與懿妃有關。為著血緣之情不及帝王之尊,懿妃縱使痛哭流涕自己何等無辜,亦被無情押入大牢。除鈴蘭外,懿妃身邊的親信——妍姎、婧媸一並與她一同下了大牢,遭受極刑折磨。


    刑部之所以被成為刑部,到底有它獨一份的刑法懲戒製度。亦不過短短七日的時光,鈴蘭坦言傳播流言一事係自己聽從懿妃之令所為,隻為皇帝廢黜折淑妃,懿妃自己將恭順養在膝下;妍姎、婧媸亦如此道,更坦言當日十香詞一事亦出自懿妃之手。


    如此一來,便是懿妃暗中謀害了昭敬敏長貴妃。


    當日,正為著十香詞一事,昭敬敏長貴妃一朝血崩而亡,遺留下恭謙,交由皇後撫育。如今此事一出,懿妃不僅僅陷害了折淑妃,更害死了昭敬敏長貴妃。如此狠辣手段,堪比當日琅貴妃——倒真是一脈相承的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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