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誌明問她,為什麽給兒子的乳名叫做“麥粒”?


    聶書彬羞澀的笑著說:“那次咱們在麥秸垛那邊幹活兒時,下麵的麥粒沒打掃幹淨,有幾個麥粒兒沾到了身上。我想可能是和麥粒有緣分吧”


    農家人都喜歡給孩子起那些低賤的乳名,像什麽“三狗子”“拴柱”之類的,說是好養活,這個“麥粒的乳名還算是文雅的。


    至於喬桂海,聶書彬沒跟他解釋。


    “玉柱也到鄉裏上小學吧,鄉裏比咱村裏的教學質量高“,聶書彬關心兒子的學習問題,“現在村裏學校沒有幾個孩子,有的班隻有七八個學生。”


    “咱村裏這學校也是越辦越差勁。我上學的時候,還有過一屆的高中,考出過大學生。最起碼初中是很穩定的,現在看連小學都要保不住了”,聶書彬擔心的說。


    “把他弄到鄉裏上學,恐怕不行吧?現在九年製義務教育,都是劃片兒就近入學。咱家也不屬於鄉中心小學那一片兒啊”,喬桂海提起這事兒有點兒發愁。


    “說你傻,你還真的傻到底了,跑不出如來佛劃的圈兒了吧?”聶書彬笑道,“姐夫在鄉裏上班,是副鄉長了,我找他去。”


    “那咱爸媽怎麽辦?”喬桂海不放心的問。


    “咱爸媽歲數都不大呢,完全能照料自己。再說不是還有你姐在家嗎?”聶書彬早就想好了怎麽回答。


    聶書彬找許誌明一說兒子轉學的事兒,美得許誌明屁顛屁顛的,完全沒有了當領導的深沉勁兒。


    有句話是“不看僧麵看佛麵”,他是“既看娘麵又看娃麵”。那喬玉柱長的,跟他家許光一樣水靈,看著就眼疼心愛。


    副鄉長辦公室裏,許誌明喊來了鄉教委毛主任,扔過一根煙,問道:“我內弟的兒子,小學四年級,要轉到鄉中心小學就讀。有困難嗎?”


    毛主任沒聽清,問道:“幾個孩子啊?四年級教室可有點緊。”


    許誌明笑罵道:“能有幾個啊,就一個。”


    毛主任也笑了,說:“那好辦!我就是讓老師站到門口上課去,也給咱家孩子擠出一個座位。轉學手續您就別管了,我好人做到底。”


    許誌明嗬嗬一笑,說:“今晚有安排嗎?去西頭兒聚仙飯店,叫上教委的幾個人,我請你們。”


    毛主任知道許誌明這是客氣,趕緊推辭,“打住吧領導。等辦完這事兒,您叫上孩子家長,我做東,談談孩子學習問題。”


    許誌明彎下腰,從辦公桌右邊最下麵的抽屜裏,拽出一條雲煙,說:“你煙癮大,這個你拿走吧。”


    “這是個好東西!領導知道我喜歡什麽,那我就謝謝領導了。”毛主任把煙揣進懷裏,掩上衣襟,笑嗬嗬的回去了。


    八月五日,東方鄉糧庫主任李漢辰正式退休,一桌送別宴後,喬桂海正式搬進了主任辦公室。


    利用周末時間,糧庫的兩名職工到家屬院幫助喬主任打掃衛生,把第一家院子的裏裏外外打掃的幹幹淨淨。


    院裏東屋是主臥室,靠東牆是喬桂海和聶書彬的大床。


    這是糧庫的兩張單人床拚上的,年代有些久遠,但還幹淨,隻是睡在上麵一翻身,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喬桂海拿錘子轉圈敲打,加了三個木楔子,又坐上去晃了晃,那聲音好像是小了很多。


    西屋做了閨女喬玉兒的閨房。


    兩扇對開的玻璃窗擦得幹幹淨淨,淡黃色的寫字台擺放在對著屋門的窗下,木椅子鋪上了棕色涼墊兒,深紅色單人床擺放在西北牆角,粉色床單收拾的平平整整自然下垂。


    聶書彬依著喬玉兒,在挨著床的牆上,掛起二尺高天藍色開滿太陽花的布牆圍,細碎的小花朵瞬間透出少女閨房的溫馨,好似一陣幽香撲麵而來。


    中間客廳靠北牆的地方,東西方向加了一張床,是給兒子喬玉柱的。


    十歲的男孩已經不適合跟爹媽同住了。


    按照村裏睡覺的習慣,人隻能順著南北方向睡覺,頭或朝南或朝北。隻有等待殯葬的死人才是頭朝西,那意思大概就是要奔西天極樂世界而去。


    喬桂海想按照南北方向擺床,可那樣占去大片的麵積,客廳不像個客廳的樣子。


    盼望著有個客廳的聶書彬堅持著靠著北牆擺了床,告訴兒子必須頭朝東睡,“東方紅,太陽升”,說完溫柔的給了丈夫一腳,“你的學都白上了。”


    按照本地搬家的習俗,這雖不是正式搬家,姐夫許誌明還是早早的表達了心意,讓辦公室主任代他送來了一套鍋碗瓢盆,一個電飯鍋。


    喬桂海和聶書彬推著自行車,在街上的百貨商店購買了油鹽醬醋、米麵雞蛋和豬肉,兩個孩子在小菜園裏忙著采摘蔬菜。


    小廚房裏冒出煤氣灶紅紅的火苗,小院裏一桌飯菜擺上了桌子。


    傍晚到了飯點,姐夫許誌明還沒到。


    聶書彬喊過來兒子,“你去鄉政府,把你大姑父請過來,該喝酒了。”


    鄉政府就在糧庫的東院,僅隔著一條柏油路。


    一會兒的功夫,就見許誌明一手領著孩子,一手提著兩瓶瀘州老窖,笑盈盈的走進了家屬院。


    “姐夫咋還買酒了?家裏有酒呢”,喬桂海客氣道。


    “不是買的。這是過年時,二山從縣城回來,路過這裏給我留下的,一直沒喝。今年你們也是喬遷之喜啊,權當祝賀了。”


    許誌明笑著說,轉身他又挽起衣袖,對著廚房裏忙碌的聶書彬大聲喊道,“弟妹還有啥菜,需要我動手嗎?”


    客氣話千萬別當真。聶書彬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笑著說:“廚房裏的事兒就不用姐夫了,一會兒你多喝幾杯就行了。”


    住在第五家的是糧庫的兩個單身青年人,上午幫著打掃衛生,搬床弄椅的忙了半天。


    喬桂海過意不去,好說歹說把他倆拽過來。


    看他們要喝酒,喬玉兒和弟弟玉柱盛了飯菜,去了裏屋。


    幾個大人坐在露天的小院裏開始吃喝,許誌明坐在正中,左邊是喬桂海,右邊給聶書彬留出座位,對麵是糧庫的兩個小夥子。


    畢竟是在內弟家裏,許誌明放下了副鄉長的架子,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小小的院裏充滿歡聲笑語。


    夜色慢慢降臨。


    正在夾菜的當口,許誌明忽然感覺右邊大腿一熱,明顯的是聶書彬的大腿貼了過來。


    此時聶書彬早已褪下炒菜的圍裙,進屋換上了素雅的連衣裙。


    接近四十歲的女人,雖然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已隱約可見,但這依然無法掩蓋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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