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寧有個叫喬生的小夥子,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才子。打小就聰慧過人,讀書識字一點就通,寫得一手好文章,詩作更是一絕,小小年紀就在文人雅士的圈子裏有了些名氣。可眼瞅著都二十好幾了,命運似乎總愛跟他開玩笑,一直沒能在仕途上混出個名堂。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生活上的不如意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但喬生這人,骨子裏透著善良和擔當。他有個鐵哥們叫顧生,倆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平日裏,兩人一起談詩論文,互相切磋學問,一同暢想未來。可誰能想到,天有不測風雲,顧生突然就染病去世了。這一下,顧生家裏就像塌了頂梁柱,老婆孩子哭得死去活來,往後的日子該咋過呀?喬生看著心裏難受極了,從那以後,隻要自己有一口吃的,就絕不讓顧生家的孤兒寡母餓著。農忙的時候,他主動跑去幫忙耕地播種、收割莊稼;逢年過節,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米麵糧油都給送去。村裏人見了,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直誇喬生是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


    縣裏的縣令也是個愛才之人,早就聽聞喬生的才華,時常把他叫到府上,一起品茶論道,談古說今。一來二去,兩人關係愈發親近。喬生在縣令麵前也不拘束,暢所欲言,把自己對時政的見解、對民生的看法一股腦說出來。縣令聽了,不住點頭稱讚,還時不時給出些指點和建議。在縣令的鼓勵下,喬生對自己的學問更有信心了,可一心撲在學問和幫助他人上,自家的生計卻越來越艱難。


    有一天,縣令突然染上重病,藥石無靈,最終在任上去世。這可把喬生傷心壞了,他看著縣令的家人哭成一團,連回老家的盤纏都湊不齊,心裏一酸,二話不說,把自己這些年攢下的為數不多的積蓄一股腦拿了出來,還親自護送縣令的靈柩回鄉。這一路,山高水遠,足足有兩千多裏地,喬生風餐露宿,不辭辛勞。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靈柩,生怕有半點閃失。回到家時,他整個人瘦了一圈,可看著縣令的家人平安到家,他覺得一切都值了。


    這事兒很快在讀書人的圈子裏傳開了,大家都對喬生的義舉讚不絕口,喬生的名聲更響亮了。可家裏卻因為這事兒一貧如洗,連吃飯都成了問題。但喬生從不後悔,在他心裏,情義比啥都重要。


    咱再說說這史孝廉家。史孝廉有個寶貝閨女叫連城,那可真是個奇女子。不僅長得如花似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會說話,而且心靈手巧,刺繡的手藝堪稱一絕。她繡出來的花鳥魚蟲,就跟活的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繡布上飛出來、遊起來。更難得的是,連城還飽讀詩書,肚子裏有不少墨水。史孝廉對這個閨女疼愛得不得了,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有一天,連城精心繡了一幅“倦繡圖”。畫麵上,一位女子慵懶地坐在窗前,發髻高挽,綠色的發絲隨風飄動,手中的針線停在繡了一半的碧荷上,眼神中透著一絲倦怠。那神態、那姿勢,栩栩如生,讓人看了仿佛身臨其境。繡完之後,連城突發奇想,想找些年輕才子為這幅圖題詩,順便也想看看能不能借此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喬生聽說了這事兒,心裏一動,心想:“這可是個好機會,我得試試。”他回到家中,坐在書桌前,沉思片刻,提起筆來,一揮而就,寫了首七絕:“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繡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暗停針線蹙雙蛾。”寫完這首,他覺得還不夠,又寫了一首專門讚美連城刺繡的詩:“繡線挑來似寫生,幅中花鳥自天成;當年織錦非長技,幸把回文感聖明。”喬生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對連城才情的欽佩,筆鋒飽含深情。


    連城拿到喬生的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反複吟誦著這兩首詩,臉上漸漸泛起紅暈,心裏暗自歡喜:“這詩寫得太妙了,不僅把圖中的意境描繪得淋漓盡致,還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迫不及待地拿著詩去找父親,一進門就興奮地說:“爹,您快看看這詩,寫得真是太好了!”史孝廉接過詩,看了看,嘴上雖說寫得還不錯,可一聽喬生家境貧寒,便沒怎麽放在心上,隻是敷衍地點點頭。


    連城心裏可不樂意了,她是個有主見、倔脾氣的姑娘,認定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從那以後,逢人就誇喬生的詩寫得好,說喬生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不僅如此,她還偷偷讓家裏的老嬤嬤,假借父親的名義,給喬生送了些錢,說是讓他買紙筆,專心做學問。喬生收到錢的時候,心裏暖烘烘的,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想:“連城姑娘如此懂我,真是我的知己啊!”從那以後,喬生對連城更是念念不忘,時常在心裏描繪著她的模樣。


    可命運總愛捉弄人,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連城就被父親許配給了一個鹽商的兒子王化成。這王化成雖說家裏有錢,可為人粗俗不堪,整天隻知道吃喝玩樂。喬生聽到這個消息,感覺就像被人當頭一棒,整個人都懵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淚止不住地流。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和連城明明那麽有緣分,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可不管他怎麽難過,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日子一天天過去,喬生心裏還是放不下連城,常常在夢裏與她相見。可沒想到,連城突然生了重病,臥床不起。史孝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請名醫,可都無濟於事。這時候,來了個西域的和尚,自稱有辦法治好連城的病。他對史孝廉說:“要治好你女兒的病,需要一錢男子胸口的肉做藥引。”史孝廉一聽,雖說心疼,可救女兒要緊,趕緊派人去王化成家說明情況。


    王化成聽了,眼睛一瞪,哈哈大笑起來:“這老丈人是不是老糊塗了?讓我割心頭肉,這不是開玩笑嘛!我可舍不得。”派去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回去把王化成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史孝廉。史孝廉氣得直跺腳,沒辦法,隻好四處宣揚:“誰要是能割肉給我女兒治病,我就把女兒嫁給他!”


    喬生聽說了這件事,沒有絲毫猶豫。他回到家裏,從櫃子裏找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緊緊握在手裏,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朝著史家走去。到了史家,他二話不說,“唰”地一下從懷裏掏出匕首,猛地往自己胸口刺去。隻聽“噗”的一聲,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裳。周圍的人都嚇呆了,一時間不知所措。那和尚趕緊上前,從懷裏掏出一些草藥,敷在喬生的傷口上,給他止血。隨後,小心翼翼地把割下來的肉搗碎,配上其他藥材,給連城服下。


    說來也神奇,連城吃了藥後,病情逐漸好轉,沒幾天就能下床走動了。史孝廉看著女兒慢慢好起來,心裏既高興又感激,覺得欠了喬生一份天大的人情。他想,既然自己之前說過誰割肉救女兒就把女兒嫁給他,那就不能食言。可這事兒得先跟王化成說清楚啊。


    史孝廉找到王化成,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王化成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你這老東西,說話不算數!當初把女兒許配給我,現在又想反悔,拿我當猴耍呢!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跟你沒完!”說著,就要拉著史孝廉去衙門告狀。


    史孝廉這下可犯了難,他又怕得罪王化成,又覺得不能虧待喬生。思來想去,他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請喬生過來。酒過三巡,史孝廉讓人把一千兩銀子抬到桌子上,堆得像座小山。他滿臉愧疚地對喬生說:“喬兄弟,都是我這老糊塗,給你惹了這麽多麻煩。你看,這一千兩銀子你拿著,就當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你是個有學問的人,以後肯定能有大出息,可別因為這事兒耽誤了你的前程啊。”


    喬生一聽,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沒想到史孝廉竟然會這麽做。他“噌”地一下站起來,雙手握拳,氣得渾身發抖:“史老哥,你把我喬生當成什麽人了?我割肉可不是為了錢!我是因為連城姑娘懂我,我敬重她,想報答她的知遇之恩。在我心裏,情義比天大,你這麽做,太讓我失望了!”說完,他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連城聽說喬生走了,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她知道喬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自己父親這麽做,肯定傷了他的心。她趕緊讓老嬤嬤去喬生家,安慰安慰他。老嬤嬤來到喬生家,看到喬生正坐在院子裏,望著天空發呆,滿臉的失落。老嬤嬤把連城的話轉達給喬生:“喬公子,我們家小姐說,您才華橫溢,將來必定能飛黃騰達。這天下美女多得是,您別為了她這個病怏怏的人耽誤了自己。而且小姐還說,她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


    喬生聽了,心裏五味雜陳,長歎一口氣說:“老嬤嬤,您回去告訴連城姑娘,‘士為知己者死’,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她為妻來報答。我隻是擔心連城姑娘不一定真的懂我,隻要她能懂我,哪怕這輩子不能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老嬤嬤回去,把喬生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連城。連城聽了,感動得熱淚盈眶,對老嬤嬤說:“喬公子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你再去跟他說,下次見麵,我一定衝他笑,絕不食言。”


    過了幾天,喬生出門辦事,剛轉過街角,就看見連城坐著馬車從叔叔家回來。他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躲到一旁,偷偷看著連城。連城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突然轉過頭,目光正好與喬生相遇。她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一道光,瞬間照亮了喬生灰暗的世界。喬生看著連城的笑容,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他喃喃自語:“連城果然是懂我的。”


    可命運的打擊還在後麵,王化成那邊又來催著辦喜事了。連城一想到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怎麽也喘不過氣來。這一著急上火,舊病複發,又臥床不起了。這一次,病情比之前更加嚴重,任誰都無能為力。沒過多久,連城就香消玉殞了。


    喬生聽到這個噩耗,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不吃不喝,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對著連城送給他的那幅詩發呆。沒幾天,他也因為過度悲傷,一病不起,最終追隨連城去了陰間。


    喬生死後,史孝廉覺得愧疚,親自把喬生的遺體送回了家。喬生自己也知道已經死了,可奇怪的是,他心裏沒有一點害怕和難過,反而還帶著一絲期待,想著說不定能在陰間見到連城呢。


    喬生出了村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上,他滿心都是連城的影子。遠遠地,他看見一條寬闊的大路,路上人來人往,像密密麻麻的螞蟻一樣。他也跟著人群,順著大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麵出現了一座像衙門一樣的建築,門口站著幾個衙役模樣的人。


    喬生正好奇地張望著,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喬生,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喬生回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好友顧生。顧生看著喬生,滿臉的驚訝。喬生又驚又喜,一把抓住顧生的手:“顧兄,我可算見到你了!”顧生拉著喬生的手,著急地說:“不行,你不能留在這兒,我得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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