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澤州有個叫邢德的漢子,那可是綠林裏響當當的人物。他力大無窮,能拉開強弩不說,還能連發數箭,箭無虛發。這一手絕技,在當時可沒幾人能比。可邢德這人,運氣實在不咋地,一生窮困潦倒。每次做生意,就跟中了邪似的,準虧本,每次出門,兜裏的錢都得虧掉一半,讓人好不納悶。


    不過,兩京的大商人卻都樂意跟他一道出門。為啥呢?就因為有邢德在,一路上那些個小毛賊都不敢近身,大家心裏踏實。


    有一年冬天,有兩三個商人瞅上了邢德,想著他這一身本事,要是一起做生意,路上貨物安全肯定有保障。於是,他們湊了些錢借給邢德,拉他入夥。邢德也不含糊,把自己多年攢下的那點積蓄一股腦全拿了出來,準備大幹一場。


    出發前,邢德想起有個朋友精通占卜,心想不妨去算一卦,看看這次生意順不順。朋友占了一卦後,皺著眉頭對邢德說:“這卦象是‘悔’啊,兄弟。依我看,你這次做生意,就算本錢能保住,掙的錢也得虧個精光。”邢德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別提多不痛快了,當時就想打退堂鼓。可那幾個商人不樂意了,拉著邢德說:“哎呀,別信那些個卦象,都是瞎扯。咱這生意穩賺不賠,你就放一百個心跟我們走。”邢德架不住他們軟磨硬泡,隻好跟著上路了。


    到了京城,還真就和朋友算的卦一樣,生意一敗塗地。眼瞅著臘月十五都過了,新年馬上就到,邢德卻兩手空空,一分錢沒掙著還倒貼了不少。這一天,他獨自一人騎著馬,垂頭喪氣地出了京城的城門。寒風呼呼地刮著,邢德心裏那叫一個鬱悶,越想越不是滋味。


    此時,晨霧還彌漫在四周,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邢德正走著,瞧見路邊有個小酒館,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忙把馬拴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酒館。想著借點酒消消愁,驅散這滿心的晦氣。


    酒館裏,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正和兩個少年坐在北邊的窗戶下喝酒。旁邊站著個小僮,頭發枯黃,亂蓬蓬的像個雞窩。邢德瞅了瞅,在南邊找了個位置坐下,正好和老頭麵對麵。


    小僮正給老頭倒酒呢,也不知道咋的,手一滑,“嘩啦”一聲,盤子打翻在地,酒水飯菜濺了老頭一身。少年頓時火冒三丈,伸手揪住小僮的耳朵,嘴裏罵道:“你這笨手笨腳的東西,這點事都辦不好!”一邊罵,一邊趕緊拿起手巾和手帕,給老頭擦衣服。


    邢德不經意間瞥見小僮的手指上,都戴著鐵箭環,每個箭環足有半寸厚,估摸一個得有二兩多重。這讓邢德心裏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尋思這幾人定不是尋常百姓。


    不一會兒,老頭他們吃完飯,老頭指使少年從皮袋子裏掏出一堆錢,“嘩啦”一聲堆在桌子上。接著,老頭不緊不慢地拿出秤,開始稱錢算賬。就這麽一邊稱一邊算,足足喝了好幾杯酒的功夫,才把錢數好包起來。


    隨後,少年牽出一匹黑跛騾,扶老頭上去坐好。小僮也騎上一匹瘦馬,跟在後麵,一行人出了酒館。兩個少年腰裏別著弓箭,牽著馬,威風凜凜地離開了。


    邢德看著老頭那滿滿一袋子錢,眼睛都直了,心裏像有一把火在燒。他哪還有心思喝酒,把酒杯一放,趕忙結了賬,出門跨上馬,緊緊跟在後麵。


    邢德催馬快走,瞅準時機,下了道,斜著騎馬衝到老頭前麵。他猛地拉緊弓,箭頭直指老頭,眼睛裏閃爍著凶狠的光,大聲喝道:“老頭,把錢留下!”


    老頭聽到喊聲,不慌不忙地低下頭,脫下左腳的靴子,笑著說道:“年輕人,你就不認識我這老饕?”


    邢德哪管他說啥,二話不說,滿弓射出一箭。隻見老頭身子往後一仰,躺在馬鞍上,伸出腳,用兩個手指像鉗子一樣,穩穩地夾住了箭。老頭哈哈大笑起來,說:“你這點本事,也敢出來劫道?還用得著我老頭子動手?”


    邢德見狀,又羞又怒,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連發連珠箭。一箭剛發出去,第二箭緊接著就射了出去。老頭反應也快,用手接住了第一支箭,可沒防著這連珠箭,第二箭直直地穿過了他的嘴。老頭一頭栽下馬,含著箭躺在地上。小僮見狀,也趕緊下了馬。


    邢德心裏一陣狂喜,以為老頭這下死定了。他得意洋洋地走近一看,誰知道老頭“噗”的一聲,吐出箭,一下子跳了起來,拍手笑道:“剛見麵,你就來這麽一出,可真有意思!”


    邢德這下嚇得不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馬像是受了驚,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跑。邢德這才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這老頭可不是一般人。他哪還敢停留,任由馬馱著自己跑了三四十裏地。


    正跑著,邢德碰上一個管事的,正帶著一千多兩銀子回京城。邢德見財起意,心想自己倒黴了這麽久,這次可不能放過。於是,他故技重施,把銀子搶了個精光。看著到手的銀子,邢德心裏那叫一個暢快,覺得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他騎著馬,正飛奔著呢,突然聽到後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邢德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僮,換了匹跛騾,正風馳電掣般追了過來。小僮一邊追,一邊大喊:“漢子,別跑!你搶的貨,得分我點!”


    邢德一聽,冷笑一聲,喊道:“你認識‘連珠箭邢某’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敢來分一杯羹!”


    小僮大聲回應道:“剛才你那連珠箭的本事,我已經領教過了。”


    邢德見小僮長得其貌不揚,身上又沒帶弓箭,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他再次拉開弓,連發三箭,三支箭就像三隻老鷹撲食一般,朝著小僮飛了過去。


    可小僮就跟沒事人一樣,一點也不慌張。他用手輕鬆地接住了兩支箭,竟然還用嘴咬住了一支。小僮笑著說:“你這手藝,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我爹太忙,沒工夫找弓;這箭對我來說也沒啥用,還給你!”


    說著,小僮把手指上的鐵環取下來,穿在箭上,用力一扔。隻聽“嗖嗖”幾聲,箭帶著鐵環,像閃電一樣射向邢德。邢德見狀,趕緊用弓去擋。隻聽“當”的一聲巨響,弓弦正好碰到鐵環,瞬間就斷了,弓也裂成了兩半。邢德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一支箭就穿過了他的耳朵,邢德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小僮飛快地趕到,下馬就要搜邢德的身。邢德不甘心,躺在地上,用斷弓朝著小僮打去。小僮伸手一抓,就把弓奪了過來,雙手一拗,弓就斷成了兩段,接著又折成四段,隨手扔在一邊。


    隨後,小僮一隻手抓住邢德的兩隻胳膊,一隻腳踩住邢德的兩條腿。邢德隻感覺自己的胳膊像被鐵鉗夾住,腿像被巨石壓住,使出渾身力氣也動彈不得。邢德腰裏係的帶子足有三指寬,小僮一隻手輕輕一捏,那帶子就像灰一樣碎了。


    小僮拿了錢,騎上馬,對著邢德舉了舉手,笑嘻嘻地說:“對不住啦,莽撞了些。”說完,便揚長而去。


    邢德灰溜溜地回到家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徹底收了性子,不再幹那打家劫舍的勾當,成了一個本本分分的好人。他還經常跟人說起這段驚險的往事,一點也不隱瞞,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這事兒啊,和劉東山的經曆倒有幾分相似。聽的人都感歎,這世上能人異士可真是不少,可千萬別小瞧了任何一個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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