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將那女子趕出寢室後,隻覺屋內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沉悶壓抑起來,每一絲氣息都似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他緊皺著眉頭,在屋內來回踱步,那腳步急促而雜亂,好似這樣便能驅散心中因方才之事泛起的絲絲煩悶。終是無法忍受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他猛地轉身,快步走到戶外透氣。


    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銀白的薄紗,卻驅不散他心中那如陰霾般的煩悶。他抬頭望向那一輪高懸的明月,月光清冷而寂寥,正如他此刻的心境。待他平複了些許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清冷的空氣,轉身回屋時,竟意外地發現褥子之上赫然擺放著一錠黃金。那錠黃金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可在寧采臣眼中,卻似一塊燙手的山芋。


    寧采臣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那原本清朗的麵容此刻滿是嚴肅與不屑,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他二話不說,一把將那錠黃金抓起,手臂用力一揮,那力量仿佛帶著他對這醃臢之物的唾棄與鄙夷,徑直朝著庭院之中狠狠擲去。隻聽“哐當”一聲,黃金落地,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那聲音仿佛是對這黑暗世道的一聲呐喊。寧采臣義正言辭地大聲說道:“這等來路不正的醃臢東西,休要妄圖玷汙了我的行囊!”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在這空曠的庭院中回蕩著,似是要將這世間的醜惡都震碎。


    那女子隨後從屋外走了進來,恰好目睹了寧采臣的這一舉動,頓時麵露慚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尷尬與羞愧交織在眼中,好似打翻了的顏料盤。她趕忙俯身撿起那錠黃金,那動作有些慌亂,一邊撿一邊喃喃自語道:“這個男子,當真是如鐵石般堅定,不為財色所動啊。”說罷,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似是對寧采臣的品性又多了幾分敬畏,仿佛在這渾濁的世間看到了一抹清泉。


    次日清晨,陽光初照,本應是充滿希望與生機的時刻,古寺卻被一層陰霾籠罩著,那陰霾好似一層無形的紗幕,將古寺與外界的光明隔絕開來。一位蘭溪的書生帶著一名仆人,懷揣著對科考的期待,那期待如同燃燒的火焰在他們心中熊熊燃燒,來到這寺廟,住進了東廂。那書生麵容清秀,眉眼間透著幾分書卷氣,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的儒雅之士;仆人則是憨厚老實的模樣,那樸實的笑容讓人感到一種踏實與安心。二人本想著在此安心備考,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卻不知命運的齒輪已悄然轉向黑暗的深淵。


    然而,誰也未曾料到,夜幕降臨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夜裏,那書生的房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叫聲劃破了寺廟的寂靜,好似一把利刃將這寧靜的夜割得支離破碎。眾人匆忙趕去查看,隻見書生竟已暴亡,他的足心處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孔,那小孔就仿若被尖銳的錐子狠狠刺過一般,正有細細的鮮血緩緩滲出,在地上匯聚成一小攤,那刺目的紅色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觸目驚心。眾人麵麵相覷,皆是一臉驚恐,眼中滿是迷茫與不解,卻全然不知這究竟是何緣故,恐懼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好似一張無形的大網,將眾人緊緊籠罩。


    可噩夢並未就此停止,過了這一夜,那仆人竟也離奇死去,死狀與書生一模一樣,同樣是足心有小孔,滲著鮮血。一時間,寺廟裏人心惶惶,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仿佛這古寺已變成了人間煉獄,彌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恐懼氣息。


    傍晚時分,燕赤霞歸來了。寧采臣心急如焚,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趕忙前去尋他,將這兩日發生的詭異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那話語如同連珠炮般從他口中傾瀉而出。燕赤霞聽聞後,手撫下巴,微微皺眉,那眉頭間的褶皺好似歲月的溝壑,思索片刻後,語氣沉穩地說道:“依我看,這恐怕是妖魅在作祟啊。”寧采臣本就一向剛正耿直,心中秉持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念頭,對這鬼怪之事頗不在意,隻是覺得太過蹊蹺罷了,那神情好似在說這世間的鬼怪怎能奈何得了他這一身正氣。


    夜半時分,四周一片死寂,那女子又一次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寧采臣的房中。她神色凝重,往日的嬌俏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憂慮與誠懇,那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她望著寧采臣,緩緩開口道:“我在這世間遊蕩許久,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多得數也數不清,卻從未遇見過像你這般剛正不阿之人。你實乃聖賢君子,我心中實在愧疚,也不敢再欺瞞於你了。我叫聶小倩,十八歲那年便早早夭折,被葬在了這寺廟的旁邊。自那之後,我便一直被妖物脅迫,被迫做著各種低賤之事,受盡屈辱。我雖靠著這副美貌的皮囊去引誘他人,可這哪裏是我心中所願啊,每一次都如同將自己的靈魂置於炭火之上煎熬,那痛苦如同萬蟻噬心。如今這寺中已無其他可下手的人了,我擔心那妖物惱羞成怒,會派夜叉前來害你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仿佛是從心底深處擠出的痛苦呻吟。


    寧采臣聽聞此言,心中不禁駭懼萬分,後背冒出一層冷汗,那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急忙向聶小倩尋求應對之策。聶小倩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趕忙說道:“你今夜與燕赤霞同室而居,便可免去這場災禍。”寧采臣心中疑惑,忍不住問道:“那為何你不去迷惑燕赤霞呢?”聶小倩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透著幾分忌憚,好似在回憶什麽可怕的事情,回答道:“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個奇人呐,周身透著一股讓我畏懼的氣息,我根本不敢靠近他分毫,那氣息仿佛能將我這縷殘魂都吹散。”寧采臣皺了皺眉頭,又追問道:“那你平日裏都是如何迷惑他人的呢?”聶小倩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與悲哀,緩緩說道:“那些與我親昵之人,我便會依照妖物的吩咐,暗中用錐子刺其足心,他們一旦被刺中,就會變得迷茫恍惚,如同丟了魂兒一般,整個人都被迷住了,我便可趁機攝取他們的鮮血,拿去供妖物飲用。而那用來誘惑人的黃金,也並非真正的黃金呀,實則是羅刹鬼骨,若有人經不住誘惑將其留下,那妖物就能借此截取他們的心肝。這兩樣東西,不過是那妖物投世人所好、用來蠱惑人心的手段罷了,世人卻往往難以抵擋這誘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寧采臣聽後,心中對聶小倩的遭遇滿是同情,好似看到一隻受傷的小鳥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同時也感激她能坦誠相告,又趕忙問道:“那我需戒備到何時?”聶小倩抬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那夜色如墨,深不見底,輕聲回答:“明日夜晚,熬過那一夜,或許就能暫保平安了。這一夜,怕是要如履薄冰啊。”


    待要告別之際,聶小倩眼中淚光閃爍,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終究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泣不成聲地說:“我就像墜入了這黑暗無邊的苦海之中,四周皆是深淵,無論我如何掙紮,都找不到上岸的路啊。郎君您義薄雲天,氣概非凡,在我眼中,您就是那能衝破黑暗的一束光,一定能夠將我從這苦難中解救出來。倘若您願意將我的朽骨收起,帶回您的家中妥善安葬,那對我而言,無異於重生再造,我便是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呀。”寧采臣望著聶小倩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俠義之氣,好似燃燒的火焰在胸膛中跳躍,當下便毅然決然地答應了她的請求。隨後,寧采臣關切地問道:“你的葬身處在何處?”聶小倩用纖細的手指了指遠方,那手指好似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燈塔,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說道:“你隻需記住,在那棵白楊樹之上,有烏巢的地方便是了。那裏,便是我這縷殘魂的安息之所。”言罷,她緩緩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身影漸漸變得虛幻,刹那間,竟如煙般消散不見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寧采臣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寧采臣心裏一直惦記著昨夜聶小倩的叮囑,擔心燕赤霞外出,便早早起身,那動作迅速而急切,徑直前去邀請他。辰時過後,寧采臣精心備好酒食,那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在席間,他看似隨意,實則目光時刻留意著燕赤霞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探尋些什麽,那眼神好似獵人在尋找獵物的蹤跡。


    酒過三巡,寧采臣覺得時機已到,便鼓起勇氣向燕赤霞提出想要與他同宿的想法。燕赤霞一聽,趕忙推辭道:“我習性喜靜,向來獨來獨往慣了,與人同宿怕是會打擾到我,還請你諒解啊。”然而寧采臣心意已決,他深知今夜的危險,哪肯輕易放棄,便不聽燕赤霞的拒絕,硬是強行帶著自己的臥具,風風火火地來到了燕赤霞的房中。燕赤霞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隻好挪動床榻,騰出地方來安置寧采臣的臥具,那動作有些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


    燕赤霞一臉嚴肅地看著寧采臣,目光中透著幾分鄭重,叮囑道:“我知曉你是個有擔當的大丈夫,一直以來也十分欽佩你的為人。隻是我身上確實有一些難言之隱,此刻實在不便告知於你。但你千萬要記住,千萬不要翻看我的箱子和包袱,這是我的底線,若是違背了我的話,你我都會陷入極為不利的境地,後果不堪設想啊。”寧采臣見他如此嚴肅,連忙鄭重點頭,一臉恭敬地應下了他的告誡,那表情如同學生聆聽老師的教誨。


    隨後,夜色漸濃,好似一塊黑色的綢緞將世界包裹起來,兩人各自就寢。燕赤霞小心翼翼地將一個箱子放置在窗台上,那箱子看上去有些陳舊,卻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仿佛藏著無數的秘密。燕赤霞剛躺下不久,便鼾聲如雷,那鼾聲一聲接著一聲,聲如洪鍾,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著,好似打雷一般。


    寧采臣卻因心中裝滿了這兩日發生的種種詭異之事,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好似躺在了荊棘之上。將近一更時分,窗外夜色如墨,寧采臣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看到窗外有個人影在晃動。那黑影起初隻是在遠處徘徊,似在窺探著屋內的動靜,那身影鬼鬼祟祟,讓人不寒而栗。不一會兒,黑影緩緩靠近窗戶,借著微弱的月光,寧采臣看到那黑影的目光閃爍,透著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仿佛來自九幽地獄,讓人不寒而栗,好似被一條毒蛇盯上。


    寧采臣心中害怕極了,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那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剛要張口呼喊燕赤霞,突然,“哐當”一聲巨響,有個東西從箱子裏破箱而出,刹那間,光芒大放,那光芒如同皎潔的匹練一般耀眼奪目,直直地朝著窗戶射去。在觸及窗戶上的石欞時,隻聽“哢嚓”一聲,石欞竟被撞折,隨即一道亮光如閃電般射出,劃破夜空,而後又迅速收斂回去,快得好似電火瞬間熄滅,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讓人猝不及防,好似一場夢幻般的光影秀。


    燕赤霞本就警醒,察覺到這動靜後,立刻一個激靈翻身而起,那動作敏捷而迅速。寧采臣見狀,趕忙閉上眼睛,假裝熟睡,卻微微眯著眼縫,偷偷觀察著燕赤霞的一舉一動,那眼神中透著一絲好奇與緊張。燕赤霞先是警惕地環顧四周,隨後快步走到窗台邊,捧起箱子,仔細地檢查起來,那眼神專注而犀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接著從箱子裏取出一個物件,將其舉到月光下,湊近嗅聞查看,那動作輕柔而謹慎。隻見那東西白光晶瑩剔透,約有二寸長,粗細如同韭菜葉一般,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一種神秘而清冷的光澤,好似夜空中閃爍的星辰。燕赤霞端詳了一會兒後,便將其層層包裹起來,動作輕柔又謹慎,仍舊放回那破損的箱子之中,整個過程一氣嗬成,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與嚴肅,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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