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但女子卻似未察覺他的異樣,依舊與他調笑親昵。女子靠在他的懷中,輕聲說道:“君,為何如此沉默?”王生強裝鎮定,對女子說道:“我近日病情愈發嚴重,恐怕命不久矣。有人勸我莫要再與你相處。”女子卻隻是輕輕一笑,那笑容中似乎隱藏著什麽,說道:“君命中若有長壽之福,即便與我相處也能存活;若命中無此福分,即便與我斷絕往來,亦難逃一死。”言罷,她又靠向王生,與他繼續調笑玩樂。


    王九思雖聽了董生夢中那聲聲懇切的告誡,然而他的心卻似被那女子的美貌與柔情編織而成的細密羅網緊緊牽絆,難以掙脫。每一次與女子相處,他都在內心的掙紮與欲望的熊熊烈火中煎熬。那女子的眼眸猶如深邃的幽潭,隻需輕輕一眼,便能讓他沉溺其中;她的淺笑恰似春日的柔風,輕輕拂過,便能吹散他所有的理智與決心。在這無盡的誘惑麵前,他終究還是沒能堅守住最後一絲防線,再次與女子陷入了那如蜜般甜膩卻又暗藏危險的纏綿之中。待激情的浪潮漸漸退去,理智如清冷的月光,緩緩灑在他的心間,王生心中滿是懊悔。他深知這女子身份疑雲密布,如同重重迷霧中的幻影,可每每當女子出現在他麵前,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仿佛具有魔力,溫柔繾綣的舉止好似無形的繩索,都讓他的決心如冰雪遇驕陽,瞬間瓦解,始終無法狠下心來與她徹底斷絕關係。


    就這樣,在矛盾與糾結的苦海中,日子如白駒過隙,一天天過去,轉眼便到了董生夢中所提及的七日之期。黃昏時分,天邊被染成一片血紅,好似不祥的預兆。王生心懷忐忑,仿若懷揣著一隻受驚的小鹿,雙手微微顫抖地將香插在門上。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落下,女子如期而至。她蓮步輕移,身姿婀娜,宛如暗夜中的精靈。踏入屋內的瞬間,她那秀美的鼻翼輕輕翕動,便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股異樣的香氣。隻見她柳眉微蹙,如兩片烏雲聚攏,快步上前,那裙擺隨風飄動,毫不猶豫地將香拔起丟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是夜,王生躺在床上,仿若置身於洶湧的波濤之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恍惚間,他又進入了那片迷蒙的夢鄉。夢中,董生的身影再次出現,他的麵容扭曲,滿臉怒容,雙眼好似燃燒的火焰,厲聲斥責王生違背了他的囑托:“王九思,你為何不聽我言?此女乃是禍水,你這是在自尋死路!”王生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冷汗密布,如一顆顆晶瑩的珠子滾落,心中滿是愧疚與恐懼,他的心跳如急促的鼓點,在胸腔中劇烈跳動。


    次日夜晚,王生暗中叮囑家人,聲音低沉而緊張,待他入睡之後,悄悄在門外炷香。家人雖滿臉疑惑,但仍依言而行,一切都在悄然中進行,唯有那輕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回蕩。


    王生躺在床上,佯裝入睡,實則心中緊張萬分,仿若拉緊的弓弦。那女子在榻上,正與王生輕聲調笑,她的手指輕輕在王生的胸膛上劃動,笑語嫣然:“君,今日為何如此沉默?”忽然,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神色驟變,如平靜的湖麵瞬間掀起狂風巨浪,驚叫道:“又放置香了!”王生強裝鎮定,裝作懵懂不知的樣子說道:“我不知曉啊。”然而,他的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向一旁,不敢與女子對視。女子卻不相信,她霍然起身,那動作迅猛如獵豹,眼神中帶著一絲憤怒與懷疑,急忙起身,四處搜尋,很快便在角落找到了那炷香,一把將其折滅,那“哢嚓”一聲仿佛折斷了王生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她轉身回到榻上,目光緊緊盯著王生,那眼神好似能穿透他的靈魂,質問道:“是誰教你這樣做的?”王生心中慌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但仍強作鎮定地回答:“或許是家中妻子擔憂我的病情,聽信了巫家之言,做此厭禳之法罷了。”女子聽了他的解釋,微微歪著頭,眼中的疑慮並未消散,但也不再追問,隻是坐在榻上,神色彷徨,如一隻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鬱鬱不樂,房間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壓抑。


    家人在屋外偷偷窺視,見香被滅,趕忙又重新炷上。片刻後,女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長歎一聲,那聲歎息如秋風般蕭瑟:“君的福澤深厚啊。我誤害了遐思,又來投奔於你,實乃我的過錯。我將與他在冥曹對質。君若不忘我們往日的情誼,請勿損壞我的皮囊。”言罷,她緩緩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帶著千鈞重負,似是在做最後的告別。突然,她腳步踉蹌,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逡巡幾步後,撲倒在地,沒了氣息。王生大驚失色,他的嘴巴大張,眼睛瞪得滾圓,忙命家人點起燭火查看,隻見地上躺著的分明是一隻狐妖,它的皮毛在燭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但王生心中仍有餘悸,生怕它會再次複活,於是急忙呼喊家人,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與恐懼:“快,將它的皮剝下,懸掛起來!”


    經此一番折騰,王生的病情愈發嚴重。他臥病在床,臉色蒼白如紙,精神恍惚,時常陷入昏迷之中,口中還不時喃喃自語。一日,他在昏迷中仿佛看到那狐妖又來到了他的麵前。狐妖眼神哀怨,如泣如訴,對他說道:“我已向法曹申訴。法曹認為董君見色心動,死亦當其罪;但也怪罪我不應迷惑他人,追去了我的金丹,又令我還生。我的皮囊如今在何處?”王生有氣無力地回答:“家人不知是你,已經將其剝脫了。”狐妖聽了,慘然一笑,那笑容中滿是淒涼與絕望:“我一生殺人眾多,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算是報應。隻是沒想到你竟如此殘忍!”言罷,它滿心憤恨地轉身離去,那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王生的病情一度危急,生命垂危,仿若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家人四處求醫,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疲憊,悉心照料著王生。在經曆了長達半年的調養後,他才漸漸康複。這場驚心動魄的經曆,如同一場噩夢,深深烙印在王生的心中。此後,他徹底斷絕了聲色之欲,整日與書卷為伴,潛心讀書,修身養性,每翻一頁書,都好似在洗滌自己曾經被汙染的靈魂,以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亦希望能借此忘卻那段痛苦而又恐怖的回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聊齋狐妖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周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周哥並收藏聊齋狐妖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