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夫妻二人麵麵相覷。


    好一會兒,還是婦人哭泣著說,早些時候聽村子裏的人說,婦人不能生育是絕了子孫源,去山裏求一個血葫蘆回來,等血葫蘆養成了丟回山林,便能招回來一個遊魂投胎,有些運氣好的能招回來幾個兒子。


    夫妻二人照著這個方法去山裏求了血葫蘆,果然婦人的肚子開始變大,血葫蘆種上了,等到生產時,乘馬車來到山上,不能帶燈,也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悄無聲息的把生下來的血葫蘆往馬車外麵一丟,趕快回轉。


    婦人回憶說那血葫蘆在肚子裏麵不怎麽活潑,她已經生過一個孩子,當時在黑暗中,四周有些不知名的叫聲十分害怕,不能發出聲音,疼也咬牙忍著,血葫蘆生出來就讓穩婆趕快丟出去了,到現在都不知道那血葫蘆是個什麽玩意兒,也沒有聽見一點哭的聲音。


    聽她說完小沙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先人的蔭護已盡,若是有緣,你們還能見上一麵。


    夫妻二人連忙問什麽意思?


    小沙彌說佛渡萬生之物,但解不盡癡迷,你們與他早已錯過,今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夫妻二人相對,俱都抱頭痛哭。


    婦人哭著說,那時候我原本想看看,若生下來是個男孩,便抱了回去,但馬車外麵的人都催促著,不讓在那陰寒之地過多停留,走出去好遠,後麵都沒有聽見一聲哭聲,我想著是個死的,也早放下了。


    顧振跟在夫妻二人身後,心頭沒來由有些亂,便從自己身上掏出來一個魂魄。


    這是他結成金丹後,用了十年時間才找回來的母狼的魂魄,原本想著將來給母狼尋一個身體複生。


    但看著眼前這對夫婦,顧振心頭一軟,我沒有父母,但希望他們能善待這個兒子。


    顧振就這樣把一粒金丹和母狼的魂魄投到了婦人腹中。


    做完這一切顧振轉身,看見恩師和主持都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離開後恩師問他,違背天道給人送子,你就不怕遭天譴?


    顧振笑著說,恩師不是說無法消除我的心魔,若今天送子能解了我的心魔,即便天道難違,上天要懲罰我也認了。


    恩師看著他許久沒有言語,卻還是罰他閉關。


    顧振閉關後,一直到三十一歲結出元嬰出關。


    他出關後第一件事便是下山,憑著跟母狼魂魄的一絲聯係去看看這個現在應該有十幾歲的孩子。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夫妻二人因為收受賄賂被彈劾罷官,四個女兒都已經嫁人沒有受到牽連。


    婦人被發配到教坊做奴,而男人和孩子都因為是男丁被發配到邊境。


    顧振有一位同門師兄早年參軍入伍,便恰好在這裏鎮守,顧振找到這位師兄,通過同門關係,來到勞工營見到了這父子二人。


    當時這小孩已經十三歲了,長的瘦骨伶仃的,眼珠子也不靈活,膽小木訥見人就低著頭不敢看人。


    顧振拉著小孩的手,都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情。


    他用神識一探,小孩身體裏麵那粒仙丹還在,所以不管多苦,這孩子這條命都能保住。


    顧振破天荒把這小孩帶了回去,給他洗澡換衣服,給他帶好吃的東西。


    第二天師兄告訴顧振,犯人要上工,這孩子還必須回去做苦力,顧振依依不舍的把孩子送回去。


    到了晚上卻又不舍的把孩子再接過來,給他洗澡,給他東西吃。


    連著幾天,顧振沒有聽這孩子說過一句話,他忍不住去問那個男人,你小孩怎麽不會說話?


    男人驀然間拉住他衣袍,就往他跟前跪,說願意讓兒子跟在他身邊伺候。


    顧振給師兄說情,讓男人帶著孩子從勞工營出來,做養馬的活。


    那天晚上男人又拉著孩子趕快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並且把孩子往他跟前一推,說自己已經調教好了,今後就讓孩子伺候您起居。


    顧振說自己不習慣跟孩子住,便讓男人把孩子帶回家去。


    他跟師兄談論起想要辦一個專門殺妖怪的組織,師兄也支持他,顧振又回了一趟宗門,把這個心願跟恩師說了,恩師說修行這條路太漫長,你能做成這件事也是一件大功德。


    之後顧振便跟幾位師兄弟創辦鎮妖司,大約是半年後,有一天他回來的晚,在門口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徘徊。


    走近一看竟然是小孩,小孩看見他欲言又止。


    顧振把人拉進屋裏,也沒有問他為什麽晚上跑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門口就有人吵吵嚷嚷拍門,顧振起來推開門,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說他們過來收錢。


    顧振問他們收什麽錢?


    兩漢子就看著他背後出來的小孩,不懷好意的說昨晚你吃了睡了,不該付錢啊?


    顧振還是沒聽明白,這兩漢子就說的明白一些,說這小孩賣一個晚上是五兩銀子,遇到貴人要加錢,一晚上要二十兩銀子。


    此時顧振才聽明白,他拉著孩子問兩漢子,“要錢可以,但我要保證人清清白白的送過來,看值不值這個錢?”


    兩漢子連忙保證,說他們手上好幾個,這個保證是幹淨的,第一次就給他送過來了。


    顧振壓不住怒火,當場就把其中一個漢子給殺了,押著另外一個漢子,問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漢子說孩子是他老子賣給他們的,賣了五兩銀子,這老頭拿著五兩銀子跑路了。


    顧振拿出一百兩銀子,讓他們把老頭給抓回來,誰抓回來了,重重有賞。


    第二天男人就被抓了回來,顧振問男人為什麽要把自己兒子賣了?


    男人看著兒子破口大罵,說原本靠著勾引,讓父子二人都脫出了牢籠,想著以後能勉強生活,但顧振不收下兒子,便是沒看上,這樣沒用的東西還要靠著自己養馬養活,不如賣了還能值幾個錢。


    顧振蹲下身讓男人仔細看看自己,說十幾年前在寺廟裏麵,你們夫妻二人前來求子,這個兒子求來了,怎麽就這麽糟蹋了?


    男人仔細看著他的臉,大哭出來,說當時是去求過子,生下兒子後也著實歡喜過一陣子,但這兒子就是個災星,自從兒子出生,家裏就禍事不斷,先是老夫人從樓上摔下來過世,繼而被參丟官為奴。


    宮裏來人來勞工營挑選童子進宮,自己兒子瘦小也沒挑上,就跟著他發配出來。


    聽到這裏顧振問宮裏來挑人進宮做什麽?


    男人就說是淨身當太監,氣的顧振一口血差點吐出來。


    顧振問男人,他是你兒子,你希望他進宮當太監,讓你家絕後嗎?


    男人還狡辯說雖然是太監,多少人擠都擠不上,好歹也是一份差事,混好了還能光宗耀祖。


    顧振都氣笑了,說所以在你眼睛裏麵,這孩子就是多餘的,不過是你賺錢的工具。


    當年他好心促成的一場父子緣,結果就值五兩銀子,讓親生父親賤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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