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先一臉嚴肅道:“敢帶酒到我這裏,還喝的醉醺醺的,你就不怕我告訴王爺,抓了你打上幾棍,讓你半月都下不了床?”


    顧振不屑的笑。


    “我現在還沒入伍,你管不著。”


    “那前晚的事……”


    顧振不等白士先說出口,一把撲上去捂住他的嘴。


    “說起前晚,你趁火打劫,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還還?”白士先掙開他的巴掌,反手擰住他手腕。


    “那是劇毒之物,你還想要服食,再中毒一次等我來給你解毒?”


    白士先越說越氣,一拳往他肋上偷襲,顧振腰身一躬,以掌擋住,白士先跟著橫肘,顧振身體一旋轉,已經避開了正麵。


    兩個人雙手糾纏,你來我往推了無數手,從營帳中一直帶著對方,雙雙撞開門簾滾了出去。


    一地雪光反照,天空陰沉沉的黑,幾匹高頭大馬靜靜的立在前麵,騎馬的是彪悍的漢子,全都麵無表情看著他們。


    白士先應該覺著失態,先放開手,顧振不管不顧從側麵撲過來,一個掃堂腿。


    “姓白的,不把東西還我,今晚我跟你沒完。”


    姓白的閃身躲避,臉色巨黑,“住手,像什麽樣?”


    “我東西還回來?”顧振喝過了頭,一條藤隻管要搶回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六葉玄黃。


    白士先使個巧勁,把他摔在地上壓住。


    “行了別鬧了,跟你說個正事。”


    “什麽正事?”顧振有些迷糊。


    白士先拍拍他肩膀,“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顧振還抓緊他衣襟不放,白士先鼻端嗅到都是衝鼻的酒氣。


    “安陽。”


    說出來見顧振糊塗的樣子,白士先手都往雪地上抓了一把,想糊他臉上給他清醒一下。


    顧振放棄掙紮,手也鬆開了,懶懶的躺在雪地上。


    “去安陽做什麽?”


    他想了想,“路程遙遠,去幾天?”


    白士先一聽原來他大腦還清醒,才把手裏的雪團放開。


    “那邊出了點事情,王爺讓我過去看看情況?”


    顧振示意白士先讓他起來。


    白士先便拉住他一臂,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怎麽樣,是我申請的,找幾個外援,出公有補貼。”


    顧振第一次認真審視白士先在軍中的地位。


    “給多少錢?”


    “這個,視情況來定,小事十兩銀子,大事嘛,還要看你表現。”


    白士先故意吊他胃口,顧振直接一拂手,“不去!”


    白士先一把扯住他胳膊,手攥的緊,鐵鉗似的箍住不放。


    “我看上你,是欣賞你有本事,所以有好事都想著你。”


    “不去!”顧振嘿嘿一笑,“軍中的事,跟我一個鄉下人沒關係。”


    顧振揮了揮手掙不脫,惱起來。


    “放手,領著你的手下去,別來找我,跟著你去準沒好事?”


    “你……”


    白士先手上力氣一重,就想把人拎上馬去。


    顧振可不是吃素的,胸口裏麵驀然間探出來血蟒巨口,朝著他麵門便噬。


    白士先目中精光一展,輕輕一拳把血蟒打的縮了回去,而顧振趁著這機會掙脫了,跑開兩步。


    後麵桑元掀簾出來,笑道:“別鬧了,我們跟白先生一起去安陽走走,就當作去散散心。”


    顧振臉色一沉,“能請外援能有什麽好事?連王爺這種元嬰級別的大佬都擺不平的事,叫我們過去送人頭嗎?”


    白士先換上來笑臉,溫聲道:“也沒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就是出了些妖怪吃人的案子,安陽那邊衙門請我們過去幫忙看看。”


    “既然是案子,應該讓找官府相關人員,你找我是不是找錯人了?”


    白士先被逼無奈,隻好說實話,“你身上有一樣東西,到了那邊也許用得上?”


    顧振心頭一凜,也不知道白士先在他身上看見了什麽?


    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好直接問?


    想了一下,顧振點頭,“我可以去,但你要先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我保證,原模原樣的把你送回來。”白士先見他鬆口,心頭大喜。


    顧振再道:“另外,請外援的報酬,先說清楚了給多少,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打發的?”


    “一百兩銀子。”白士先直接說。


    顧振搖頭,“我不要銀子,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白士先猶豫了一下才點頭,“行!隻要不是違背良心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那走吧!”


    顧振也爽快,瞅著邊上小兵牽的兩匹駿馬,自然早就準備了他跟白士先一人一騎。


    顧振看看桑元,“師父!您跟徒兒一起?”


    桑元呼哨一聲,隻見營帳後麵小青驢嘚嘚的跑過來,先衝到顧振跟前,往他手上蹭著。


    顧振摸了摸小青驢腦袋,他雖然牽了這驢,但並不控製這畜生,但小青驢認主,對他比對桑元還好。


    桑元氣憤罵道:“你這畜生吃裏扒外。”


    顧振心頭樂嗬,按著小青驢背上笑道:“我決定騎這驢去,師父,馬讓給你騎。”


    手指上紅線微微一勾,小青驢秒收指令,身體往下一伏。


    隻見一道白光閃過,小青驢不見了,白光晃的所有人眼前一黑,待重新看清,隻見雪地上站著一匹高大駿馬的白色天馬,背生雙翅,腦袋上一根獨角崢嶸,雪白的鬃毛齊整的拂在一邊,十分俊美。


    天馬正低下頭來,嘴唇碰在顧振手心。


    顧振飛身上馬,衝下邊的人嬉笑一聲,“我先走了!”


    雪白雙翅扇動,天馬淩空,在營帳上方盤旋一圈,卻沒有飛走,那意思在等著眾人。


    白士先仰臉看著天空,驚歎,“五階天靈獸,銀翼角龍,真是美的無可比擬的坐騎。”


    桑元翻身上馬,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這匹銀翼角龍當年還是顧振捉到,送給他的,所以銀翼一感知到顧振的氣息就害怕。


    隻是可惜了顧清風的坐騎在半月前的圍殺中殞命了,這些天桑元一直在想著,給他重新尋個更好的坐騎。


    幾人騎了馬往安陽城去,顧振躺在角龍背上,不管不顧的閉目睡覺,他確實喝的有點多。


    一夜寂無聲息的過去,馬匹走的慢,銀翼角龍也低低在低空盤旋,讓顧振睡的舒服。


    天明時顧振睡醒,便讓銀翼收了翅膀,白馬落地跟大家一起走。


    一夜時間走出去上百裏路,路過的村莊基本都是荒蕪一片,不見人跡,偶爾看見有人活動,也是些偏僻的小村子,幾家人那種。


    幾人跑了一夜又困又累,急著尋個地方休息,吃點東西。


    最後在距離安陽十多裏的路邊,一個下屬帶路,拐進去一個小小的集鎮歇息。


    集鎮隻有一條街通頭,有麵館,還有住宿的旅店和賣酒的棚子,三兩個擺攤的,估計是因為大早上的緣故,過於冷清。


    北川所屬三座城池,安陽在最北麵,正對北方。


    從北荒吹過來的風爬過莽山,再一鼓作氣衝進安陽境內,這股強氣流極其凶悍。


    每年八九月份上撲下來的便是冷風,中秋一過,寒風刺骨,早早的入冬。


    等這股子寒意侵到北川,已經是十月中天。


    所以安陽的氣候是北境最低的一處,也是全大陸最冷的邊境城市。


    現在正是隆冬時節,冰天雪地,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雪花飄飛。


    騎馬的人昨晚下雪就開始加衣,隻有顧振睡在銀翼的小結界中,阻隔了外界風雪。


    等天明銀翼落地,迷眼的大雪幾乎把他從白馬身上給吹下來,白士先及時扔給他一件袍子。


    顧振抖開了一看,是一件帶帽鬥篷,內外襯都是上好的玄色緞子,手感滑膩柔軟,內裏夾了輕柔的羽絨,領口上一圈狐毛,兩根帽帶上還穿著珍珠,十分華貴。


    應該白士先臨時把他拉出來,知道他沒帶衣服,把自己衣服拿一件給他穿。


    顧振也不客氣把披風往身上一裹,一拉兩邊,才看見披風外層上用金線繡的花鳥圖案。


    白士先是王妃母家的子孫,家境優渥,他跟郡王李牧還是表親,自然在北川是橫著走的。


    也難怪他出門,身邊還要帶上幾個手下。


    鬥篷寬大,遮住了漫天風雪,桑元再遞給他鬥笠,罩在帽子上,細心的給他拉了帶子係在頷下。


    顧振想想自己跑軍營來打一架,居然還交上權貴了,這世間的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進集鎮路上,顧振無意當中瞟見路邊走著一幫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邊上擱輛馬車,上麵沒蓬,是用牛車套上馬,所以敞著,上邊捆了些貨物,蓋著油布。


    他們幾個人騎馬走過,十幾條漢子眼光如刀在他們身上一個個看過,眼神極其不善。


    白士先帶了四個下屬,下屬走前,找了歇腳的地,才來拉住白士先馬頭。


    顧振驚訝的看見白士先腳在下屬肩膀上踩著,慢慢的才挪下地。


    氣質雖然清貴,但也太矯情了些,下馬還要人肉墊?


    顧振鄙視的眼神頃刻丟過去。


    白士先低垂頭走進旅店,下屬已經讓店家開好了房間,把他們領上二樓。


    顧振忍不住問一個下屬,“我們不是要趕路,怎麽還要住宿?”


    下屬臉上一僵,麵無表情的說:“是白先生吩咐的,在這裏歇上幾個時辰避避風雪,等下午再走。”


    開好房間,顧振站在窗前,推開了一條縫,正好看見路上見那一幫人,也來了這家歇腳。


    兩個粗漢跟店老板比劃交談,討價還價一番,最後才讓人把車子趕到後麵去。


    顧振聽見店老板聲音挺大的說了句:“房間不多了,你們要不三人並著歇一間房,隻收半價,一人十文,如何?”


    一個粗漢聲音也爆,就說,“那不行, 我們三人隻住了一間,原本一人一間房,二十文錢一間,那我們三人住也隻能給一間房的錢,我們十二人,三人一間隻睡四間房,隻能給四間房的八十文錢。”


    店老板一聽,不幹。


    “那不行,你們住進來,我們要提供熱水,給你們準備飯菜,還有喂牲口的糧草,店裏夥計也要付工錢,一人十文錢,不能再少了。”


    粗漢嗬嗬一笑,“你這店是不是按房間來算,你看啊,我們人雖多,但就擠一擠住你四間房,空出來的你再接別的客人去,這個已經是便利老板你了。”


    “正因為你們幾個人擠在一起住,所以我都收你們半價了,別人都給的二十文,就你們收十文。”


    店老板讓步的話,虧大了,寸步不敢讓。


    說去說來,說不通,粗漢急了,聲音也粗了。


    “我們都已經擠一塊兒住了,連床都睡不了,光在地上坐一天,吃你一頓飯,怎麽你這老板就這麽強呢?”


    店老板把腰一挺,“要是這樣說的話,你們給八十文也成,隻有兩間房,你們不住,那前邊還有一家。”


    顧振忍不住撚著指頭一算,按三人一間房錢減半,一間便是三十文,四間房一共一百二十文,而按照一間房一人一間二十文標準,四間房八十文沒毛病,站在客人角度,三人一間多出了十文,站在店老板角度,飯錢減半,三人一間隻收三十文已經是血虧。


    但就是這個血虧的十文錢,卻讓兩人爭的臉紅脖子粗。


    還從原來的四間房變成了最後的兩間,十二個人就是六人擠在一間房,隻出四十文。


    粗漢憋了一下,咬牙一手指著店老板,狠狠的道:“兩間就兩間,我們住。”


    顧振關上窗子,雪已經從窗格中吹進來,濕了衣袍。


    他轉身把鬥篷脫了掛在一邊的架子上。


    走出去時,邊上就是桑元的房間,顧振想了想,沒有叫桑元,想出去走走。


    他睡了一夜,但其他人可是一個都沒睡,這會估計都要上床休息。


    但等他下了二樓,卻看見白士先身邊的一個下屬坐在大堂喝酒。


    這個人便是讓白士先踩著肩膀下馬的那個,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模樣,麵容冷峻。


    顧振瞧見熟人,便打聲招呼對麵坐了,自己翻過杯子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下屬冷冰冰看他,也不言語,顧振便問,“他們都去休息了,你怎麽不去?”


    問出來這人也不答話,自顧喝酒,顧振友好的伸出手去,“認識一下,我叫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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