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重新恢複自由的時候, 任刃才發覺自己的雙手已經攬住了他的脖頸,一副迎合的姿態。臉頰前所未有的發熱, 任刃別開眼,裝做沒看到他促狹的笑臉, 忙將手臂收回。嘴唇微扇,卻感覺麻麻的幾乎沒了知覺……


    回想起剛剛的一幕,任刃更覺得臉上燥熱難耐,手指撫上麻麻的唇瓣,果不其然……真的腫了。窘迫的不敢看他,心中卻疑惑不已,明明他一直是很溫柔的啊, 怎麽會腫……也許是時間太長了?


    推測出這個結論的後果是, 任刃幹脆將身體轉了回去,背對著他。


    然而肩膀被握住,身體又被強硬的轉了過去,然後緊緊抱住。隻是頓了頓, 任刃就沒有抗拒的張開了手臂, 順從的將側臉靠在了他的肩膀,同樣環住了他的腰。


    “對不起。”任刃的聲音很低,還有些暗啞。


    空氣沉寂了一瞬,似乎對他突如其來的話有些意外。隨後那人隻是輕輕笑了,聲音似乎比往常更溫潤生動了許多:“不用的。”


    心裏突地又是狠狠一酸,任刃突然發現滿腹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他的歉意,他的內疚, 這個人都明白;他的掙紮,他的想法這人也理解的透徹。被他牽連,被他累及的,這人都甘之如飴,又哪裏需要的道歉?在他的眼裏,任刃何錯之有呢……


    稍微坐直了身體,鼻尖頂住林澤生的,離得極近,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滿滿的自己的麵容。有寬廣的包容,有潤澤的溫柔,有盈盈的笑意,將小小的任刃包裹其中,通過對視的視線,暖到了心裏。


    眨了眨眼,任刃將突然湧現的熱意從眼眶逼退,感受著兩人口鼻間的氣息糾纏到了一處,吸入,呼出,分不清誰是誰的,也不想分清。嘴角一點點的勾起,少年烏黑的眼眸中波光瀲灩,即使不說,也明白的透露了絲絲點點的愛意出來,零零碎碎的好像戶外的雨絲,一滴一滴匯入交錯的視線之中。


    林澤生先是一愣,然後難以掩飾的狂喜迅速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他一直都是懂任刃的,所以他很輕易的讀懂了少年眼中的情意:那是與他眼中一樣的。臉頰邊的梨渦愈來愈深,從來溫潤儒雅的大夫失態的將嘴咧的大大的,平日裏泰然自若的風度蕩然無存。


    他這樣誇張的反應倒讓任刃赧然,同時也有著微微的心酸,不知是為林澤生的小心翼翼還是為自己的膽小怯懦。


    以前的任刃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他,敢愛敢恨,大膽直言。他認識到了自己愛上了那個還是太子的人時,就直衝到那人麵前,大聲的告訴他:我愛你。裝作看不到他眼中的震驚和厭惡,他固執的相信,隻要對他好,比任何人都好,他一定會愛上自己的。


    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周遭的冷眼,輿論的鄙棄,都動搖不了他的愛情。他認準了的,付出一切代價都是可以的——年少的任刃這麽認為。直到多年後,他終於知道了原來他的愛情沒有那麽的堅定不移,柔韌不催,他能付出的代價也不能是一切。


    但是他依舊無所畏懼——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沒有了畏懼的資本。他所在乎的,都已經不在了,不過徒留一條賤命,不過一世罵名,任刃已經沒有可失去的了。


    人生得以重來一次,依舊是十幾歲的身體,但曾經張狂的少年再也消失不見。那個傻乎乎的衝到心愛的人麵前大聲說出“我愛你”的少年,那個敢於為了愛情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少年,那個肯為了心愛的人手染鮮血再不單純的少年,那個可堅信著愛情的少年,已經死了。


    視線一點點的撫摸過對麵人的臉龐,一毫一厘的刻畫著,用力而深刻的想要印入心裏。任刃想,如果不是林澤生,他再也不敢去期待愛情、奢望溫暖吧?無論他的心防守得有多麽嚴,可對於這樣一個如同上一世的任刃一樣愛到義無反顧的人,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為了他,這個人一步步的後退,將底線一次次的下移,直到險些喪命,直到終於將醫聖穀都連累了進來。不過一個任刃而已,就讓“神醫”墮入了凡塵,再不能遊離於各國之外,悠閑度日。如今的他隻是“醫”,陪著他一起卷入了這朝堂紛爭,天下大亂之中……


    他對他的好,細細密密的溫暖涓涓不斷,在不知不覺中蠶食著他冰冷的心,滋潤著那上麵的千瘡百孔。任刃終究不是個無情的人,心暖了,心動了。


    任刃想,這就是他和蕭天弘的區別吧?即使早就學會了蕭天弘的手段,他也永遠學不來他的無情。這樣被愛著,又有幾個人能做到毫不動容,無情利用呢?


    “你對我家少爺做什麽!”突然的一聲怒吼打斷了兩人之間濃的抹不開的溫馨。


    任刃還未回過神來,手臂已經被人扯住,驟然離開溫暖的懷抱,直被拉開了幾步遠才站住。


    隻見染墨怒氣滿身的瞪了一眼坐在原地的林澤生,轉頭看向身邊的任刃,換上了擔憂的神情:“少爺,你沒事吧?”隨後立刻自責的紅了眼眶:“都是我的錯,我太大意了……早就覺得不對……”


    “染墨……”任刃也有些呆了,全然不知道怎樣處理這樣突發的狀況。


    “染墨,你想一想,以你家少爺的身手,若是他不願意我能奈何的了他嗎?”林澤生緩緩站起,撣了撣衣衫下擺沾上的塵土,走到染墨的麵前,似乎沒看到他立刻戒備抽出來頂在自己胸口的長劍,鎮靜的笑著問。


    染墨一愣,隨後立刻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任刃。


    “林澤生,你!”任刃同樣震驚的看向林澤生,他從未想過就這樣將兩人的關係公開出來。即使現在他承認了自己的感情,敢於回應他的付出,但這已經是任刃的極限。


    那些鄙棄的目光,那些唾罵的話語,他可以不在乎,但他姓任,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有他的父兄,有任家,還有醫聖穀——這才是他今生該珍惜的。相比之下,他的愛情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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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刃,”火光的映照下,一向溫柔如水的眼眸突然顯得有些灼灼逼人,雖然他仍舊笑著,但那種笑容與以往的不同:多了一種勢在必得,一往無懼的氣勢:


    “我早就準備好了,光明正大的愛你。”他說。


    其實,以林澤生現在的內力,哪裏會察覺不到染墨的靠近?隻是他放任著任刃的親近,維持著曖昧的姿勢。不同於任刃的顧慮擔憂,他早就準備好了麵對一起的非議和阻攔,他的愛情絕不避諱,也不需躲藏。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成為這份感情的阻礙,他有這樣的信心。


    抵在胸口的利劍折射出火紅的光芒,煞氣無雙。伸出手臂,他的手掌向上攤開,越過了染墨,伸向了站在他身邊的任刃,輕笑:“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我們會得到祝福的。


    任刃呆呆的站著,隻覺得在染墨警惕和林澤生堅定的目光中,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動,結成了冰柱凍在了血管之中,讓他連吸入的氣體都是冰冷的。


    好久,久到林澤生的手臂都有些酸了,任刃才終於動了動。他將雙手背到了身後,倒退一步,別開頭看著染墨,自然的笑了:“染墨,這是個誤會,我和他什麽都沒有。”


    林澤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手臂僵在半空,心髒如墜冰窟。


    初春的清晨露水凝結,馬蹄從新生的嫩草上踏過時,總會卷起一片濕意。空氣在昨夜的小雨洗禮後也格外清新,夾雜著青草的味道,與嫩綠的葉芽滴落的水珠一起,有一種清麗的暖意。


    可是與這格格不入的,是策馬而行的三人。


    任刃雙手機械的抓著韁繩,雙眼怔怔的望著坐在馬背上,孤身一人在前帶路的林澤生的背影,眨也不眨的出了神。而前麵的人也沒有回頭,脊背微彎,保持著騎馬的最佳姿勢,隨著馬的跑動,身影起伏。


    染墨與任刃並肩而行,看著從昨夜起就再沒對上過視線的兩個人,突然覺得有些難過。一夜未眠,染墨覺得腦袋有些暈沉沉的,暈沉到了居然會萌生出“不如就讓他們在一起也好,最起碼兩個人都不會難過”這樣離譜的想法。


    其實,他隻是震驚。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是聽聞過的,但男/寵總是有權勢的人才專有的玩物,染墨從不認為男人之間會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任刃和林澤生的狀況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其實染墨並不遲鈍,之前點點的跡象他似有所覺,但沒有細想,直到昨天……出於維護自家少爺的立場,他自然會去指責另一個人,但這不代表他看不出任刃的心思。


    可是,這樣是不對的。


    晃了晃頭,狠狠的吸了口氣,帶著濕度的空氣頓時讓他的頭腦清明了一點,雙手突然一拽韁繩,身下的馬鳴叫了一聲,慢下腳步。這時候,任刃和林澤生似乎才各自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來一樣,同時也勒住了韁繩,扭頭看向他。


    染墨停下馬,看著麵若冰霜的任刃,打破了持續了半夜的沉默:“少爺,我不能接受你和……,但我更不願意看到你難過。”簡短而有力的一句話,讓任刃輕易的變了臉色。


    “染墨……”任刃愣在馬上,麵露驚訝。


    “林……大夫,”染墨轉過頭,有些艱難的叫出以往的稱呼:“來的時候老爺和大少爺囑咐我要聽從你的吩咐,救出二少後也什麽都不要說不要問,因為二少他心思重,就縱著他好了,老爺相信你和二少都是有分寸的。可是這件事……”頓了頓,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繼續道:“我希望你們能想到辦法向老爺和大少爺交代。”留下這句話,染墨拽動韁繩,扭轉馬身,向遠處奔了過去,便是特意給這兩人留出談話的空間了。


    任刃眼神顫動的看著染墨的背影,心中如驚濤一般卷起了熱潮,隻覺得這溫暖直透到了眼底。父親、大哥……他以為他偽裝的天衣無縫,但還是被他們察覺出了他的變化。但是他們隻是遠遠看著,默默關心著,不打擾到他,也不為難他,不問緣由的支持他,照顧他。


    就連染墨,明知他是錯的也放縱了,因為不舍看到他不快樂。


    麵上的寒霜一點點的融化,暖意沿著翹起的嘴角蔓延而上。


    任刃想:為了這樣的親人,真的什麽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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