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 讓蕭天弘知道,任家是招惹不起的。


    好像被困於黑暗中許久已經變得迷蒙的雙眼, 突然覷到一絲光亮,豁然開朗。


    忠君愛國的思想, 早就深入人心。即便是陰狠毒辣如任刃,即便是對蕭天弘再生不起愛戀之心,任刃也從未想過將那個帝王拿捏於手掌之中。蕭天弘對不起他,卻對得起天下人,任刃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百年不遇的明主。


    在這個年代,在人們的眼中, 蕭天弘便是華國, 君國一體。任刃不會因為蕭天弘,而背叛他的祖國。


    聽聞“帝王蠱”一事時,任刃隻是震驚於這傳承下來的秘聞,卻從未想過利用這一點。即便是為了保住任家, 他也從未想過以此為切入點與蕭天弘談判, 不是不忍心,而是根本興不起這樣的心思。


    任刃從沒想過,把自己放在與那人相等地位上,以蕭天弘的生命作為要挾。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下被禁錮的思想,哪裏有置身局外的林澤生看得清楚?如今突然被林澤生點出,任刃隻是愣了愣神,便笑了。


    既然有籌碼在手, 他還有何懼?


    所以,即便是那個帝王信了他任家有不臣之心又如何,即便是任家的結局再現又如何?我們大不了,以命易命。


    那麽,他還哪裏需要困於這一隅之地?


    淺笑著,任刃終於放下了心結,就這麽靠在林澤生的頸邊,睡了過去。


    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開從發髻中滑落的幾根發絲,林澤生心疼的看著他眼下的陰影,明白這孩子恐怕這些日子以來都沒能睡個安穩覺吧?被他壓在身下的手臂有些麻了,卻一動不動,任憑那股酥麻從手臂蔓延到心裏。緩緩閉上眼,在少年的發頂淺淺一啄,閉目入眠。


    所以,當清晨來臨,任刃清醒過來時,覺得有些恍惚。


    這一幕……


    身邊的身體溫熱,一隻健壯有力的臂膀正搭在自己的腰間,另一隻手臂被枕在腦下,自己的臉龐正埋在他的頸側。這人的身上是熟悉的藥草味道,其他人聞不慣的味道,在同為醫者的任刃聞來卻格外的親切。


    好熟悉,朦朧中記得,他曾與林澤生這樣相處過,那個早晨……


    清爽的聲音將沉浸在回憶中的任刃喚醒,帶著笑意,他湊到任刃的耳邊,輕聲道:“早安,小刃。要不要給我一個早安吻呢?”


    出乎預料的,任刃這次沒有以往麵對他的調/戲時的赧然和抗拒,反而忽的笑了,那笑容似乎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微微抬起下巴,柔軟的唇瓣印在林澤生的嘴角,伸出的小舌也趁機在那裏輕輕一舔,隨後退開。


    歪著頭,有些調皮的看著林澤生愕然的表情,任刃感覺心情從未有過的輕鬆與愜意。似乎……自重生以來徘徊在心中的恐慌、負罪、擔憂、迷茫全都消失不見,此刻隻想笑著對眼前的人說一句:“早上好。“


    被任刃從未有過的主動給弄到愣神的林澤生,眨眨眼,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原來不是夢啊……”


    難得一見的溫潤大夫的傻樣,將任刃逗笑了。


    翻身坐起身,扯了扯被壓皺的衣角,任刃便回過頭,將還躺著的林澤生的手臂拉過,以特有的手法按捏起來。口中還輕聲責備著:“胳膊已經沒知覺了吧?怎麽也不動動呢?”


    “小刃……”林澤生張了張嘴,有些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然後忽的笑了,隻是那笑容說不出是感動還是苦澀,目光暗淡的幾乎沒有了光澤,輕聲說:“這樣下去,我會愛你到無法自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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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愛我,就別回應我了,隻要我愛你就夠了。不要給了我希望後又將它打碎,那太殘忍了。所以,我寧願從未得到過。


    “林澤生……”任刃手中的動作頓住一瞬,隨後又繼續動了起來,有些不自然的避開他的目光,小聲說:“那就不要自拔好了……”因為,我已經貪戀著你的愛到無法自拔了。


    隨著任刃的話,屋內的光芒似乎都漸漸聚集起來,一點一點的匯集到他茶色的雙眸之中,緩緩地、緩緩地迸發出狂喜的光彩。


    “砰砰砰!”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斷了林澤生想要進行的追問,惱怒的神色一閃而過,林澤生在下一瞬已經整理好了衣著,掛著清淺謙和的笑容,走向門口,緩緩將門打開。


    門外是同樣掛著淺笑的三皇子。


    “不知二位昨日休息的怎樣?”三皇子站在門口還未邁步進入,眼睛就已經瞟過了另一張被褥整齊,明顯沒有人睡過的床鋪。臉上也顯了幾分玩味出來:“看來兩位師兄弟感情極好啊!”


    林澤生卻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話,隻是中規中矩的點點頭,客氣道:“多謝三皇子關心了。”


    三皇子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道:“既然兩位已經恢複了精力,我便可以把這個冊子交給二位了。”話音剛落,他身後跟隨的一個漁民打扮的人便將一個不薄的本子遞了過來。


    “這上麵記載的都是我母妃這些年來為解開這蠱毒所作的嚐試,我想二位多看看必然能得到些借鑒。另外,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要離開幾日了。兩位若有什麽需求,對他說便是。這是自小跟在我身邊的老人了,從小跟我一起學習,叫他玄明就行了。”


    李澤生將冊子拿在手裏,抬眼看了看那個叫玄明的漁民打扮的人一眼,笑著應了。


    三皇子也不多留,又客套了幾句便離開了。


    隨後,便有人送了洗漱用具和早餐來。


    兩人清洗了之後,便坐下用餐。一邊喝著清粥,任刃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解蠱,中毒者不在可以嗎?”三皇子也不知要走多久,若是真要解蠱,怎能讓他離開呢?


    林澤生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翻著三皇子剛剛留下的筆記,越看越是心驚。將手中翻了幾頁的本子交給任刃,林澤生的臉色十分陰沉:“真是對我們開誠布公了,這樣的筆記居然也敢拿出來。”


    任刃打開筆記,隻是匆匆掃了幾眼,麵上也有些難看了。


    裏麵記載的,是為了解開帝王蠱,不下十種方法的試驗。


    下毒。試圖用毒藥將蠱蟲也毒死,再用醫聖穀的靈藥將瀕危之人救回,雖然會讓人元氣大傷,但日後仔細調理也是可以的。但通過試驗表明,這蠱蟲比人體還要耐毒。


    手術。帝王蠱是盤踞在心脈處的蠱蟲,也曾嚐試將心口處割開,將蠱蟲取出,但卻在剛切開皮膚的時候,這蠱蟲便一口咬斷了心脈,即使是醫聖穀之人也回天乏術。


    麻醉。讓人食下大量的迷藥,更是用銀針將高強度的迷藥引入心脈,試圖將蠱蟲迷暈後再設法取出,卻不料蠱蟲竟然百毒不侵,此法也無用。


    ……


    能想到的,以毒攻毒,以蠱製蠱之類的所有辦法都嚐試過了,卻都奈何不了帝王蠱。然而二人震驚的不是這帝王蠱的難纏,而是為了這些試驗,所付出的代價。


    帝王蠱,通過的是帝王的血脈傳承。那麽,能用來進行這些試驗的人,便一定都是帝王子嗣了。三皇子的母親,一個妃子而已,居然可以無聲無息的取走了這麽多皇子的性命?這未免,太過可怕了。


    任刃冷凝著臉,將手中的本子合上,心裏突然生氣了疑惑:澤國君主不像是個庸碌無能的人,那麽莫名消失的至少十幾個孩子,他會注意不到?這三皇子母妃所做的事情,他真的不知情嗎?


    不過,這本冊子便夠他二人研究些時日了,三皇子在與不在的確沒有太大關係。


    林澤生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沒了食欲。他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驚是痛,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醫聖穀之人,最怕的就是有了堅定的立場與強烈的愛恨,卷入居中,便身不由己。三皇子的母親,造了太多的殺孽。


    其實林澤生能夠理解那女子保護自己兒子的心情,因為他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但他卻不會徹底撇開自己的原則與認知,為任刃變成一個濫殺無辜之人。


    看著林澤生的臉色,任刃心裏一沉。他發現,他們的觀點和理念還是相差的如此之大,對於三皇子母親的做法,任刃沒有任何的不適和排斥。因為他很清楚,在那個後宮之中,在那皇權之下隱藏著多少血腥,已經司空見慣。


    “看來,這帝王蠱的確很難解開。若憑我二人之力,幾年都不見得會有什麽進展了。”林澤生看著那並不單薄的本子,歎息道。


    任刃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這個問題上。幾年的時間?想起三皇子所說的澤國局勢,若是幾年後太子登基,他的處境隻會更糟,三皇子怕也是等不了那麽久的吧。


    其實,最快的解蠱途徑自然是直接找上醫聖,讓他幫忙解蠱。或者,幹脆以他們為人質,讓醫聖穀將控製子蠱的母蠱交出來,收到自己的控製之下便可以了。


    可三皇子卻沒有那麽做。將他們擄來,雖然請人的方式不大好,但之後對待他們也算是周到有禮,尊重有加,並沒有以他們為質的意圖。畢竟,若真是因為急於解蠱采取了極端手段,跟醫聖穀撕破了臉,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可是,任刃的視線掃過那本冊子,心中升起了擔憂。二人被困於此,與外界無法聯係。若真是幾年都不能解蠱,便要在這裏老死下去嗎?他雖未離開過這個屋子多遠,但也猜測得到,此處雖然有普通的漁民,但恐怕也有著絕對不少的高手埋伏四周吧?若是現在脫身,他一人還好辦些,可林澤生卻是不會武功的……


    之前是生不起逃離之心,如今卻是找不到逃離之途。


    外麵有三皇子的耳目在,任刃不好多說什麽,隻好說起其他的話題:“你知道這帝王蠱的?這在醫聖穀不是不傳之秘嗎?”


    林澤生將碗中的粥喝完,擦了嘴,才道:“我自幼學習蠱毒,師父自然傾囊相授,醫聖穀中所有的藏書任我翻閱。隻是偶然間看到了這關於‘帝王蠱’的記載,卻隻有寥寥數語。我便去問師父,他在我的追問下才終於說了出來。”


    頓了頓,他接著說:“醫聖穀之人不得下毒害人,便是嚴禁後人重蹈前人覆轍,再做出一怒之下亡一國的舉動。將醫者仁義推行到極致,便是讓後人廣行善事,贖先人造下的罪孽。數百年來,醫聖穀與各國相安無事,這‘帝王蠱’幾乎都被人淡忘了,沒想到今日又被人提起了……”未盡的話語,有著無限的感慨。


    任刃突然心裏一動,想到了一點。三皇子難道沒有想過這秘聞被他知道後的後果嗎?如今他是被困在此處,別無他法的。若是他日後從此脫身,憑著醫聖穀手中所掌控的,和他任家的勢力,蕭天弘的猜忌還有何懼?那時候的任家,這天下……怕也是唾手可得吧?


    那麽,三皇子為何要將這些告訴他?就這麽篤定他任刃沒有那爭奪天下的野心?還是對於華國絕對的忠誠?


    亦或是……壓根就沒打算放他們離開,無論解蠱成功與否。


    心裏一沉,任刃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恍然間,他突然想起遺忘了許久的事情:林澤生的死亡。


    上一世的林澤生,會不會正是落入了三皇子之手,才會死亡的?他隱約隻能想起林澤生大概是天仁九年左右死亡的,那麽,上一世的他也許就是被囚禁在此地九年之久嗎?


    這樣猜測著,任刃的臉色愈發陰沉。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要盡快離開。現在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時機,三皇子有事離開必然會帶走一些高手保護他,這邊的防守可以稍微鬆懈一點。


    但是……林澤生不會武功,著實難辦了。


    不是沒想過使毒下藥,但一是三皇子同為醫聖穀後人,那他怎麽可能不為手下準備好充足的解毒丸來防著他們這手?像要得手,怕是沒那麽容易;二是這裏絕大部分人隻是普通的漁民,若真是想毒倒這些武功高強之人,必然要使用的是比較狠辣的藥物,那麽就避免不了波及到這些普通人,這種做法林澤生不會讚同。


    不知不覺開始顧慮林澤生的心情的任刃,一籌莫展。


    與他的擔憂和焦慮不同,林澤生似乎很享受這裏的生活。有陽光,有海水,有魚有蝦,還有任刃。因為林澤生不會武功的原因,留在這裏的三皇子的人手,並不過分限製他的走動,一來二去,幾天下來林澤生便與這附近的幾戶漁民都熟悉了起來,走在路上還會打個招呼。


    尤其是負責每日給他們送飯的漁民大叔。飯菜做得十分美味、新鮮,林澤生以其天生的、無人能敵的親和力,很快便博得了大叔的好感,最明顯的表現就是近來的飯菜做得越發用心。


    於是,日子便在任刃的擔憂不安,林澤生的如魚得水中悄然而過。


    新年還有幾日便到了,村子裏的漁民們也都興奮起來,每日打漁更加勤快,村子中也總是有人在走動,準備年貨,互走親戚等等。與此同時,三皇子的歸期將至。


    這日,林澤生終於斂起了那溫和如春風的微笑,整了臉色對任刃道:“已經明確了。這裏的漁民都是華國人,隻是曾經都曾受過三皇子母親的救命之恩,才聚集到這裏,向恩人之子報恩。可是,漁民們都隻知報恩,卻不知三皇子的真實身份,隻叫他小少爺。”


    “哦?”任刃眼睛一亮,“他不怕我們告訴漁民真相嗎?”


    林澤生搖頭:“沒有證據,我們說什麽他們不會信的。三皇子的身份這一點,不太好利用。”


    任刃也不急,知道林澤生所掌握的必定不止這一條情報,笑著問道:“那你發覺,什麽可以利用?”


    林澤生笑著伸手在他的發頂一揉,低聲道:“這個村子,沒有孩子。”


    任刃這才恍然,他雖沒有林澤生在村子裏混的熟悉,但也發現了這一點。怪不得一直覺得有種違和感,現在才想起,真的從未見過孩童。


    可是,這村子裏少說也有幾十戶人家,怎麽會一個孩子都沒有呢?


    孩子們,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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