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苦的步行了半日,一行人才終於到達位於山頂的“俠義莊”。


    任刃聽到這個名字時嗤之以鼻。他對江湖之事不了解,即使沿途林澤生為他介紹了俠義莊在江湖的地位,任刃雖然當著黑衣人的麵是一通敬佩的讚美,但心中卻是不屑。無非是一個土匪窩子,何來俠義?就如同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人人稱道他是明主仁君,可他卻清楚那人究竟做了多少齷齪下作之事。


    路途中吃了林澤生塞過來的藥丸,到了山莊後又立刻泡了個熱水澡,任刃才算從瑟瑟發抖中緩過神來,身體雖有些疲乏,但終究沒有感染傷寒,這讓林澤生也放心了不少。


    沐浴之後收拾停當,任刃和林澤生才一起出現在山莊的大堂之上。


    剛剛步入大堂,還未來得及觀察,任刃就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呼:“天啊,哪裏來的美少年!”隻見紅影一閃,任刃覺得身前溫香軟玉,這才赫然發現自己已被女子摟在懷裏。


    “天啊,真是清水出芙蓉!”隻見一美貌少婦一手摟著任刃的腰,一手捏著少年的臉頰,直捏的任刃眼睛泛酸也不肯撒手,“這手感,嘖嘖!還是年輕好,來,姐姐香一個!”說著,嘟起紅唇就向任刃的臉頰湊去。


    任刃已經完全呆了。


    腰間又是一緊,林澤生已經將任刃從這女子的懷中解救出來,看著少年臉頰飛紅一副嚇傻的模樣,忙解釋:“別害怕,鳳娘她就是這幅瘋瘋癲癲的樣子,習慣就好了。”


    “哎呀,小生生,你說的這是哪裏話,難道你怪我冷落了你嗎?”鳳娘一身緊身大紅的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線條,美豔不可方物的杏眼一挑,帶出幾分嬌嗔的風情,身子一扭就要向林澤生撲去。


    “咳咳,夫人……”一直站在鳳娘不遠處的中年人默默抹了把汗,清了清嗓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哎呀,二當家你真是的,這寨子裏好不容易來了兩個養眼的,人家摸摸都不行!”鳳娘嘟著嘴跺了跺腳,氣呼呼的回身坐到了主位上。


    任刃歎為觀止,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女子?他曾經見過的要麽是行止賢淑的名門閨秀,要麽是嬌媚柔美的深宮女子,何曾見過這麽……呃,直白的……


    林澤生長身玉立,對著主位上的鳳娘拱了拱手,麵色平和,似乎剛才什麽都沒發生:“應夫人之請,林某多有叨擾了。”


    “小生生你這就見外了~”鳳娘飛了個媚眼,見對方完全不為所動也不生氣,聲音倒是正經了些,“你來了不知我們有多高興呢。兩位先去用膳吧,待我夫君醒了自然會去叫你。”


    任刃再次呆掉。


    這……她有夫君的?有夫君的人還當著眾人的麵調戲陌生男子?華國民風什麽時候已經開放到如此境地了?


    在任刃愣神的時候,人已經被林澤生拉回了臥房,飯菜也已然上齊。聞到香味任刃才回過神,舉筷嚐了一口頓覺美味,便大口吃起來。但同時心裏還想著剛才的奇女子,一不留神噎到了。


    “咳咳……”任刃嗆得臉色通紅,咳嗽的眼淚都溢了出來,倒把一旁的林澤生看樂了。遞給他一杯茶幫他順了氣,林澤生才笑盈盈的開口:“鳳娘看起來行為怪異,但實際上最是專情俠義的好女子,你接觸多了就會喜歡她的。”


    任刃擦著咳出來的眼淚擺擺手,這樣的女人他可吃不消,還是少接觸為好。


    “說來,鳳娘也是苦命的。”林澤生幫任刃夾了口菜,說道:“她的夫君雖說是俠義莊的大當家,但一直體弱多病,多虧了鳳娘俠義莊才走到現在,所以即使大家口中不說,這莊子裏真正的當家人卻是她了。”


    任刃驚訝的止住了咳嗽,這女子竟如此厲害?他記得林澤生說過俠義莊在江湖中也是享有盛名的,鮮少有江湖門派敢來招惹俠義莊。


    “以鳳娘的才情容貌,什麽樣的男子找不到,偏她就一心跟著身體不好的大當家,當年著實令很多人不解。但如今已經二十年過去,鳳娘仍心隻在他一人身上,為了給他治病,三次銀針全用在他一人身上。”


    任刃打斷他的話:“二十年?這鳳娘多大了?”


    “至少三十有五了吧。”林澤生估計著。


    任刃傻眼,那鳳娘怎麽看也最多像是二十出頭的美貌少婦吧?


    “嗬……”林澤生低笑,“習武之人本就不顯老,外加有我醫聖穀的駐顏之術,鳳娘看著年輕些也是正常的。”


    任刃的目光突然變的有些怪異,上下打量著林澤生,“你多大了?”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該不會也是年近四十的人吧?


    “我今年二十有四。”林澤生顯然知道了任刃的想法,啼笑皆非的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頭,“吃你的飯,一會兒去醫病還需要你幫忙。”


    “哦。”任刃乖乖拿起飯碗吃飯,覺得幸好自己身邊這個不是童顏不老的妖精。


    果然剛剛放下碗筷,就有人來傳喚說大當家醒了。


    林澤生也不耽擱,就拎著隨身攜帶的小包裹直接進了內宅。


    任刃隨著林澤生走進內室,看到的是一間書香濃墨的屋子,與江湖中人倒有些格格不入。門邊依牆而立的是一個巨大的書櫃,裏麵擺滿了書籍,巨大的書桌占據房間的另一角,上麵一個紫檀木製的筆架,掛著各種型號的毛筆。牆壁上更是各種的書畫筆墨,匆匆一眼掃去似乎都出自名家之手。


    任刃暗暗咂舌,這房間怎麽看都像是書香門第的書房,居然會是土匪頭子的臥室,真是出人意料。


    “大當家。”林澤生對著在床上躺著的男人拱手致意,這才將任刃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這邊。


    床上一個男子僅著中衣,黑色的長發發尾處有些枯黃的披散在枕頭上,雖然麵無血色虛弱非常的樣子,但也能看出儒雅非常的五官卻是十分出眾的。


    “林大夫,真是麻煩你了。”男子麵露微笑,伸出手,手指蒼白柔韌。站立一旁的鳳娘忙將他扶了起來,靠在床頭。隨著他的動作,身上覆蓋著的薄被滑落,任刃清楚地看到男人的身體幾乎連單薄的中衣都撐不起來,怕是已經瘦弱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鳳娘扶著自家的夫君,也沒了之前在大堂時的直率潑辣,坐在那男人的身邊,動作輕柔的掏出手帕幫他擦去額角的虛汗,然後將男人的袖口卷起,示意林澤生上前把脈。


    林澤生手指輕搭在男子的手腕,片刻後,麵色有些凝重的搖了搖頭。


    鳳娘俏臉一白,剛要開口,卻被男人搶了先,“既然如此便罷了吧。”頗有些心灰意冷。


    “不行!”鳳娘嬌叱一聲,恢複了潑辣本色,杏眼瞪著林澤生,“醫聖穀豈能食言而肥,既用了銀針求你,就必須保住他的命!”


    林澤生還是搖頭,緩聲說道:“鳳娘,雖人人稱道我是神醫,但我不是神仙。”


    鳳娘聞言身子一顫,臉上頓時血色全無,眼中隱含著祈求,“再無他法了嗎?”之前找了多少名醫都說無法,她最後的希望便是醫聖穀……


    一個一向潑辣的女子居然露出這種神態著實讓林澤生有些不忍,剛要出言安慰,卻被人打斷。


    “鳳娘,你用了銀針?”男人虛弱的聲音插了一句。


    鳳娘暗自叫糟,情急之下居然說了出來。


    男人已然閉上眼,將頭扭向內側,疲憊的說:“林大夫,不好意思勞煩您空跑一次了,我不治了。”


    鳳娘大急,站到床邊探手去摸他的臉頰卻被避開,急得直跺腳,“林大夫來都來了,你為何不治,你就這麽想死嗎!”


    男子依然沒有看他,呼吸有些不穩的說:“你一個女子長期在這山寨之中總是不妥,留著銀針日後若有變故還可以尋求醫聖穀的庇護,何苦將最後一次機會浪費在我的身上,我橫豎都是撐不下去的人了……”


    “你……”鳳娘氣急,芊芊食指指著男子的臉龐氣得發抖,卻舍不得說什麽重話,一氣之下回手狠狠扇了自己一掌。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響起,頓時驚得在場幾人都傻了眼。


    鳳娘這一掌下手極狠,俏麗的臉龐頓時紅腫起來,男子回首見到這一幕也心疼起來,嘴唇張了張還未說什麽,就被鳳娘搶了先。


    “我告訴你易時,老娘我嫁給你二十年,多少風浪都過來了,好不容易風波都平了能過上安穩日子了,你就敢給我去死?”鳳娘紅著眼,杏眼中的霧氣漸漸有如實質,聲音抖得厲害,“我不顧父母之命嫁了你,不顧世俗目光接管了這個莊子,可不是為了讓你能走得安心的!”


    男子麵色複雜的看著激動的鳳娘,一時沒了語言。


    鳳娘深吸一口氣,眼中的霧還是凝聚成了水滴落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你今天治也好,不治也好,我鳳娘就把話放在這,你若是死了,我就帶著孩子隨了你去!”


    男子愣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直昏暗無神的雙眼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喜色:“鳳娘……你是說孩子……”


    鳳娘撅著嘴帶著鼻音重重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男人的目光自然地轉向林澤生,得到後者肯定的點頭後,蒼白的臉龐頓時帶上了幾分血色,人也立時有了幾分生機。男人伸出手,一把圈住站在床邊的鳳娘的腰肢,緊緊摟住,將頭貼在她的小腹,聲音有些激動:“我,我能有孩子……”


    林澤生見到這一幕有些唏噓。易時的身體極差,是從娘胎裏帶來的毒,經過多年的調理能走能言就已是不易了,前幾年才終於將身體的毒素拔出的差不多,但畢竟時間太長,即使上好的補藥不斷,身體還是太過虛弱,也隻是挨日子罷了。萬沒想到此次一來,鳳娘倒有了喜脈。


    林澤生當然知道易時是多麽期盼有個孩子,隻是他一直以來隻是奢望罷了,如今年近四十居然美夢成真,也難怪他激動得難以自抑了。


    “那你肯喝藥不肯了?”鳳娘食指頂著易時的額頭,泛著淚光橫眼道。


    “肯,肯!”易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


    “肯治病不肯了?”


    “肯肯!”繼續點頭。


    “肯拋下我們娘倆不管了?”


    “肯……不,不肯不肯!”易時討好的連忙改口,接過藥碗眼睛都不眨的一口喝完,眨巴著眼睛看著鳳娘。


    鳳娘被他看得麵上一紅,破涕而笑,“跟個孩子似的。”起身幫他重新躺好,擦去嘴角的藥汁,看著易時因藥效慢慢入睡才將林澤生和任刃引到外室。


    剛將門合上,鳳娘就急匆匆奔到臉盆旁,捧起水就開始揉眼睛。


    好半天後拿帕子擦了臉,才回身看著不解的二人嗔罵道:“洋蔥這東西真是不好用,眼睛辣死了!”


    任刃和林澤生麵麵相覷,敢情剛才都是裝的?


    “哼,我還不知道他!”鳳娘撈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之後就心灰意冷的,就知道他不配合治療!”重重的將茶杯一放,怒道:“眼淚都差點不管用,幸好還有孩子,否則他還真想去死了不成!”


    林澤生忙安撫越回想越氣的鳳娘:“別激動,孩子要緊……”


    “易時你給我記著!”鳳娘撫著肚子咬牙,“老娘就這麽不值錢,我鳳娘都哭了你還不為所動,一個孩子你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了?敢情老娘跟了你二十年都不如一個還未謀麵的娃娃?等你好了老娘要是放過你……”磨牙恨恨道。


    任刃默默擦汗,果然一如既往的潑辣。


    林澤生和任刃各給自己倒了杯茶,找了椅子坐下,等到鳳娘咬牙切齒的暗自發完狠,一壺茶已然見底了。


    “算了,不跟臭男人計較。”說的口幹舌燥後,鳳娘終於止住了抱怨,看向林澤生,“小生,你真的沒辦法了嗎?”神色很是認真。


    “我若真的無法,你真要帶著孩子陪了他去嗎?”林澤生有些擔心,經過幾次相處他與鳳娘私交不錯,不忍心看她走上絕路。


    “怎麽可能!”鳳娘一笑,拍手叫外間的下人進來重新填茶,才道:“我得把孩子生下來,撫養成人,還得將莊子打理好,事情多得很,誰有那個閑心陪他去死,又不是戲文,哪來什麽雙雙殉情的?”


    林澤生淡淡一笑,看不出什麽情緒,任刃則有些不舒坦。林澤生一直告訴他鳳娘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子,但如今這話聽著卻很是涼薄。雖然明白鳳娘的選擇不能說是錯,但總覺得……心裏有些別扭。


    “聽著小生生的意思,是有了法子了?”鳳娘捧著新茶,啜了一口道。


    “是,為今之計唯有下蠱。”林澤生說。


    任刃一驚,他跟隨秦太醫學了醫毒,但由於宮內條件有限,無法養蠱,所以蠱他從未接觸過。


    “說來聽聽。”鳳娘杏眼微眯,靜待下文。


    “同命蠱。母蠱下在大當家身上,子蠱在你身上,便會把你一半的壽命過繼給他。隻是這本是主子控製奴隸的蠱蟲,若是母蠱之人意外死亡,子蠱之人也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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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娘猶豫了片刻,“下了這蠱,對孩子可有影響?”


    “沒有。”林澤生篤定道。


    “那便下吧。”鳳娘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任刃不由的插話,“你不是說不陪著他死……”怎麽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鳳娘杏眼一掃,掃出幾分豔麗的風情,“既然能救了他的命,我少活幾年又怎樣?分了一半命給他,我們也算是同命鴛鴦了。雖然瞧不上戲文裏那些情了愛了你死我活的,但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本就是我和他的誓言,既不能攜老,攜死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鳳娘美豔的臉龐,笑的無懼無悔。


    任刃一愣:執子之手,與子攜死?的確算是一段佳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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