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驕陽似火,卻被侯府內院那雕花窗欞巧妙篩濾,化作縷縷碎金,洋洋灑灑地傾落在雅致廂房之中,斑駁陸離的光影,為屋內暈染上一層暖煦而靜謐的色澤。


    廂房內,夫人薑彤身著一襲淺碧色的絲綢長裙,身姿筆挺地佇立在梨木雕花案幾旁。那料子如水般順滑,貼合著她的身姿輕輕流淌,仿若一泓夏日清泉,宛如一株盛夏裏風姿綽約的青蓮,自帶一份清冷矜貴,透著沁人心脾的涼意與端莊持重的氣度。


    案幾之上,擺滿了晨間丫鬟火急火燎從園子裏甄選、采擷而來的花枝,恰似一座繽紛絢爛的 “微型花山”,熱熱鬧鬧地綻放著夏意。


    瞧那花枝,各逞風姿。木槿粉白,花瓣層疊如綾羅,日光傾灑,邊緣微蜷,花蕊細長,金粉點綴,香風輕拂,滿是爛漫;紫薇紫紅,花串簇擁成團,風動枝搖,似美人嬉鬧,繁華旖旎;梔子潔白,花骨朵宛如玉簪,盛開後純淨濃香,如月皎潔,質樸迷人。


    薑彤手中,正穩穩握著一柄小巧玲瓏、銀芒閃爍的銀剪,手指修長白皙,仿若靈動的玉箸,嫻熟且優雅地穿梭在花枝間,每一剪都精準利落,對花枝疏密、姿態把控到精妙。


    恰在此時,綠煙腳步匆匆,帶著幾分急切邁進屋內,先是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揚起清脆嗓音稟報道:“夫人,故園的林姑娘前來問候了。”


    “哦?” 薑彤聞聲,修剪花枝的動作瞬間一滯,那握著銀剪的手在空中短暫定格,秀眉恰似被風撩撥的柳絲,輕盈一挑,雙眸仿若幽深得藏納萬千故事的古潭,隨之微微眯起,嘴角先是微微上揚,旋即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可這笑意恰似蜻蜓點水,淺嚐輒止,並未直抵眼底。


    她從容鎮定,先是將銀剪輕輕擱置於案幾之上,再拿過一旁繡著精美碎花的錦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仿若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且去回她,就說我還在歇息,讓她改日再來吧。”


    言罷,她複又拾起銀剪,銀刃在花枝間輕巧遊走,“哢嚓” 幾聲脆響,幾朵正值芳華、芬芳撲鼻的花兒簌簌墜地,悠悠散落於她腳邊裙擺周遭,恰似一場倉促落幕的絢爛花事,徒留一室暗香。


    綠煙垂首應了聲 “是”,便悄然退下,依言去傳達夫人的指令了。


    秋染染今日身著一襲青灰色的粗布衣衫,樣式簡約至極,領口方方正正,僅用同色的粗線簡單鎖了邊,不見任何繁縟裝飾,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她一段纖細卻透著幾分力氣的手腕,腕上套著一隻樣式過時、色澤暗淡的金鐲子,鐲身鐫刻著幾道因歲月摩挲而模糊不清的紋路。


    她身形清瘦,脊背卻挺得筆直,一頭烏發隨意地在腦後束成一個低低的發髻,僅用一根木簪橫貫其中,那木簪木紋清晰,毫無雕琢修飾,質樸得近乎簡陋。幾縷發絲掙脫束縛,垂落在她略顯消瘦的臉頰旁,像是無聲告知主人的本性,雖然循規蹈矩,也有些不受約束。


    小巧的一張臉上,眉形天然,不加修飾,恰似遠山含黛,透著與生俱來的質樸靈秀;雙眸猶如幽潭,澄澈且深邃,此刻因等待的忐忑與期許。唇色淡紅,仿若春日枝頭初綻的野薔薇,微微上揚的嘴角常帶著一抹倔強不屈的弧度。


    回廊兩側的朱紅立柱,映照著她略顯單薄的身影,愈發襯得她形單影隻,卻又倔強地堅守著。


    聽聞綠煙轉達夫人仍在歇息、不便相見之言,秋染染嘴角先是微微一僵,不過轉瞬便上揚起一抹弧度,努力扯出一抹從容淡定的笑意,那笑意仿若春日微風,輕柔卻不達眼底。


    她輕啟雙唇,聲音清脆悅耳,宛如玉佩相擊,說道:“無礙,妾身就在這候著,等夫人醒了再見也無事的。” 說著,她身姿款款地下蹲,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禮數周全、姿態優雅,“還勞煩綠煙姐姐替我傳話了。”


    其實,來這一趟吃了閉門羹,在秋染染自己心裏早已料到會是這般結果。


    她想起林氏往昔的做派,暗自輕歎一口氣。林氏剛踏入這侯府大門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迷了心智,全然沒認清自己在這深宅大院中的處境。


    那時的林氏,滿心以為金侯爺的寵愛會如同永不幹涸的井水,源源不斷地傾注在自己身上,篤定自己能在這侯府站穩腳跟、風光無限。即便有新人陸續進府,她也盲目自信,覺得寵愛哪能說散就散,哪會那麽快就失了寵去。


    正因如此,平日裏但凡有需要麵見夫人請示處置各類事務的時候,林氏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麵上擺出一副恭敬模樣,心裏實則敷衍至極,行禮問安都透著草率,匯報事宜更是三言兩語匆匆帶過,全然沒把夫人放在眼裏、擱在心上,隻當這後院的當家主母是個可有可無、無需忌憚的下場。


    如今時過境遷,林氏失了寵,往昔種下的因,結出了這般酸澀的果,也怨不得旁人。


    秋染染深知自己現在要低調行事,不能重蹈覆轍,所以哪怕吃了閉門羹,也打算執著等候,期望能尋得一絲轉機,在這侯府暫時尋得安穩立足之地。


    侯府夫人薑彤操持後院諸事,無論巨細,皆是以金侯爺的喜好為圭臬,仿若侯爺的心意便是指引她行動的唯一航標。


    夫妻二人於眾人眼前,盡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之態,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能心領神會,默契自不必言說,這般琴瑟和鳴,在這深宅大院裏宛如一道獨特景致,引得下人們私下裏不住讚歎、豔羨有加。


    反觀林氏,出身普通商戶之家,家族風氣使然,眼界與格局從一開始便被死死框定。


    在那商戶圈子裏,但凡手頭積攢了些錢財的,無不將 “開枝散葉、傳宗接代” 視作至上使命,納妾之舉仿若家常便飯。家中有那原配發妻,若膝下無兒無女,寵妾便氣焰囂張起來,行事做派竟如同正室一般,顛倒主次,肆意僭越。


    林氏身處其間,日子過得頗為艱難。


    她那嫂子,刻薄刁鑽,滿心隻想著自家利益,對她百般擠兌,整日裏不是冷嘲熱諷,便是克扣用度,使得林氏在自家都仿若寄人籬下。


    而她哥哥,一門心思撲在生意場上,對妹妹的處境仿若渾然不覺,亦或是佯裝不知,鮮少過問關心。若不是偶然間,小侄兒年幼口快,說漏了嘴,道出嫂子妄圖將她送給一位年逾六十的富商老爺,隻為在生意場上攀附權貴、謀取助力,而她哥哥竟也是默許態度,林氏怕是還被蒙在鼓裏,稀裏糊塗就成了富商老爺的第二十七房小妾。


    知曉這般不堪命運懸於頭頂,林氏滿心驚惶,可又無計可施。


    思來想去,既已注定要為人妾室,那跟著垂垂老矣的富商老爺,餘生恐怕隻剩淒涼,還不如自己擇個去處。她心底暗暗期望,或許能像那些得寵的妾室一般,過上比正室夫人還要優渥的日子。


    有了這念頭後,林氏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改往昔素樸模樣,開始精心留意起穿著打扮來。每有外出之機,她便佯裝不經意,實則眼含期待、心思活絡地穿梭於街巷市井,細細打量那些富家公子哥兒,眼神中既有少女的嬌羞,更多的卻是對命運改道的渴盼。


    這般拉下臉皮、不顧矜持,於她而言,實屬無奈之舉,不過是困於命運泥沼中,拚命掙紮、尋求生機的孤勇嚐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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