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著急,沒人跟你搶。”李道瑾看著景明如同渴死鬼般緊緊抱住茶壺,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著茶水,甚至有不少茶水順著嘴角流淌而出,心中不禁暗自擔心,李道瑾都怕他還沒被渴死就先被自己給淹死了。


    “殿下恢複記憶了?!”這是景明此刻腦海中湧現出的第一個想法。


    “先別說這些沒用的,趕緊說正事兒,你剛才說什麽大事不好了?”李道瑾皺起眉頭,語氣嚴肅地問道。


    聽到這話,景明連忙放下手中的茶壺,深吸一口氣後回答道:“我覺得,陛下最近的行為有些反常,似乎……似乎像是被什麽人給控製住了似的。”


    “把話說清楚點兒。”李道瑾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是這樣的,我這些年一直與宣子傑同在羽林衛任職,他身為統領,自然能接觸到許多機密情報。就在半個月前,他偷偷告訴我,說陛下派鶴衛前往漠北去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但奇怪的是……”說到這裏,景明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你再賣關子,這輩子你就待在百越趕僵屍吧!”,李道瑾最厭惡那種說話拖泥帶水、婆婆媽媽的人。


    “我和宣子傑也隻是猜測而已,鶴衛恐怕是……全都沒了。”


    ———什麽?!


    袁芷猛地抬起頭來,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之色,失聲問道:“什麽叫,全都沒了?”


    “北塔有個守關將領是宣子傑的舊時同僚,他說這次鶴衛前往漠北其實隻是一個幌子,陛下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將鶴衛一舉殲滅!”


    “不可能,空口白話誰都會說,可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此事嗎?胡亂非議君主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李道瑾顯然並不相信對方所言。


    “我們也不願相信啊,但那個守關將領家中世世代代都是仵作,他當時受朝廷所遣前去給那些鶴衛收殮屍首,結果卻發現這些死者身上的致命傷痕,有些竟然是……”,景明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咬咬牙說了出來,“有些是鷹衛的飛鐮所致,還有些則是漠北的彎刀造成的。”


    鶴衛、鷹衛、狼衛,這三支隊伍並稱為大越國三把最為鋒利的利刃,但近年來情況卻有所變化。幾年前,狼衛遭到蕭鐸勢力的侵蝕,無奈之下隻得解散並重新組建;如今雖已逐漸恢複元氣,但其戰鬥實力還不及羽林衛。


    鶴衛慘遭剿滅,原本作為大越國危難之際最後一道防線的力量便僅剩下鷹衛一支。麵對如此殘酷現實,袁芷不禁眉頭緊蹙,難以置信地問道:\"難道說……\"


    景明低垂著頭,聲音哽咽地回答道:\"鶴一先是雙手被斬斷,繼而遭受酷刑折磨至死;鶴九則是雙腳被砍斷,因大量失血身亡。至於其他鶴衛成員,則大多死於亂刀或飛鐮之下......此外,鶴七與鶴八的屍首至今尚未尋獲,據傳他倆跳了山海崖。那處懸崖異常險峻,要想活命實非易事啊。\"說到此處,他緊緊握住桌角,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袁芷的麵色如紙般慘白,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生命力一般,毫無血色可言;而李道瑾的臉色同樣陰沉得嚇人,但他緊抿著雙唇,眼神清澈明亮,讓人難以窺視到其內心真實的情感波動。


    相比之下,蔣十七更為激動和憤恨。他的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火花,似乎想要將眼前所見的一切燒成灰燼。


    對於鶴衛這個組織,蔣十七所知甚少,但在他有限的認知當中,那些曾經與他接觸過的鶴衛成員們無一不是善良正直、待他如親弟一般親切的兄長。


    鶴一會在前往琅琊的途中板著臉詢問他是否想吃糖葫蘆;鶴五擅長驗屍且手法精湛,在解剖時還不忘耐心地向他講解如何下刀才能讓屍體呈現出更美觀的形態;至於鶴七,則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時常與他爭搶鶯鶯姐買來的蜜餞……


    \"喂!小鬼,吃不吃那個?\"


    \"小子,快過來看看,這叫做太倉,咱們平日裏吃進去的飯菜都會暫時積存在這兒哦......\"


    \"嘿,我說十七啊,瞧你這學業水平可不怎麽樣嘛,要不幹脆加入我們鶴衛得了,你看我叫鶴七,你叫十七......\"


    然而如今,這些美好的回憶卻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再也無法拚湊完整。他們就這樣突兀地消失了,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首都沒能留下。


    景明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然後接著說道:“鶴衛向來是三衛中的翹楚,實力強勁,無往不利。鷹衛束手無策,無奈之下隻好遠赴漠北,尋求與倉隼部落聯手禦敵。當這個消息傳回到盛州時,陛下卻嚴令禁止任何人對此事評頭論足、妄加揣測。滿朝文武皆噤若寒蟬,無人敢輕易觸碰這根敏感的神經。瑞王殿下以派我辦事為名,暗中囑托我前來尋找殿下您。”


    “這麽說來,李修政那廝也是心中存疑,認為此事是父皇故意所為?”李道瑾眉頭緊蹙,輕聲呢喃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疑惑與不滿。


    景明低頭不語,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默認。


    李道瑾見狀,眼神愈發深邃,似要透過眼前之人看到事情背後隱藏的真相。他緊緊握起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沉默片刻後,他再次開口問道:“難道父皇就真的毫無反應嗎?”言語之中,透露出一絲不甘與難以置信。


    景明搖了搖頭:“本來傳回來的消息是鶴衛在北塔邊境拚死抵抗外來進犯的漠北人,最終為國捐軀而戰死沙場,但後來不知為何,這則消息卻變了味道,盛州開始流傳起鶴衛死因不明、十分蹊蹺的言論,並逐漸傳入宮廷之中。陛下得知後勃然大怒,嚴令禁止任何人再談論此事。而周禦史因執意要追查鶴衛之死,也遭到陛下斥責,被迫辭官歸隱故裏。”


    “周禦史?是周續哥哥的叔父。”袁芷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沒錯,正因如此,周將軍也受到牽連,官職從三品直接被貶至六品。”景明補充道。


    袁芷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一下子連降三級!看來此事絕不簡單……”


    這時,李道瑾轉頭問道:“這裏麵的確大有文章。那鶴衛的屍首呢?”


    “瑞王殿下已經將他們妥善安葬了。哦,對了……”景明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方染血的手帕。


    那手帕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原本素白的顏色早已因血跡而變得暗紅,邊緣處更是磨損得厲害,幾近斷線。就連手帕上的花紋也平凡無奇,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然而,當視線落到手帕中央時,卻能看到一個用鮮血繪製出的模糊圖形。那圖形似圓非圓、似方非方,讓人難以辨清其具體形狀,仿佛是某種神秘符號或圖案一般。


    景明神情凝重地將手帕遞給眼前之人:“這是我們從鶴一遺體下方發現的。當時他的身軀緊緊壓住這塊手帕,似乎想要守護它。返回盛州途中,瑞王殿下暗中將其扣留下來,並囑咐我務必與此手帕一並交予您,想來他覺得您或許知曉其中深意。不知您是否能看出這個圖形所代表的含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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