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嗤笑一聲,道:“我早就說過,你被唐以臨教的太過迂腐,聽了太多狗屁大道理。可看看唐以臨最後的下場,再看看裏麵的阮弘文,所謂清流,所謂正義,所謂堅持,最後隻能害死他們自己。而我走的這條路,卻已經通向頂峰,如今隻差最後一步,所以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企圖抵擋之人,要殺雞儆猴,逼他們自己退卻。”


    秦桑卻緩緩提醒道:“陸大人是不是忘了,正是你最看不起的唐以臨,憑一己之力,設計扳倒了你曾經最為強悍的敵人。”


    她見陸昭臉色微變,繼續道:“內廷司周秉言,曾經也是被陛下信任,能一手遮天的權宦。可最後,他輸在了唐以臨手裏,輸在了一群被他視作螻蟻的人手裏。因為他們心中有堅定的信念,所以才無所畏懼,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陸昭冷笑道:“唐以臨當初連我與周秉言的恩怨都計劃在內,自然能成事。現在這朝中,還有誰能與我抗衡。”


    秦桑搖頭道:“陸大人,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強壓取勝,因為總有一些人不甘屈服,也不會屈服,一味強壓隻會讓他們更加想要反抗。就像再堅硬的石塊,也抵抗不了竹筍冒頭而出。隻要有人願意頭破血流頂出縫隙,無論花費多少年多少努力,遲早有一日,石塊會被推翻,會看到勢如破竹的新生。”


    陸昭臉色難看,注視了她許久才輕笑著道:“現在除了你,也沒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了。”


    秦桑卻仍是神色嚴肅,朝他躬身道:“你若將阮弘文折磨致死,雖然能讓世人畏懼,但也失了人心,得罪天下間心懷信念的學子們。所以能否請陸大人手下留情,至少留他一條性命,不必做的如此狠絕,激發出更深的怨恨。”


    陸昭垂眸看著她,不知在思索什麽,過了會兒突然道:“你現在升了官,嘴皮子也是愈發利索了。你可還記得第一次衝進我府裏,也是這般冒險勸說,讓我幫你一個小小仵作去內廷司救唐以臨。”


    秦桑愣了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話,她不想在現在這種時候惹怒他。


    陸昭似是十分感慨,向前走了步道:“那時我是被你身上的那股衝勁打動,原本我自己去見唐以臨就可以,偏偏要將你帶在身邊。”


    他走到離她很近的地方,似是情難自禁,伸出手想去碰她的發,秦桑本就警惕著,這時急忙往後退了幾步。


    陸昭似乎早猜到她會如此,苦笑著收回手道:“若我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麵,必定不會讓自己同你接近,放任自己深陷至此。那我現在就不必有任何掣肘,能坐擁至高的權柄,得到毫無缺憾的快意。”


    秦桑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何會說這番話。


    陸昭仍是深深看著她道:“你可知道,阮弘文在遞上那封奏折的次日,二皇子就查出了你與他在鴻樓密談之事。他認為阮弘文是受你唆使,覺得你已經在集結自己的黨羽,再加上長寧侯和長公主的勢力,必定會是我在朝中最大的阻礙,他試圖說服我將阮弘文嚴刑逼供之後,讓他簽下承認你是幕後主使的供狀。”


    秦桑聽得大驚,她知道二皇子一直不喜歡自己,沒想到他會將自己視為眼中釘,這般迫不及待地拔除。


    陸昭歎口氣道:“朝中現在的局勢,可我告訴二皇子,無論這件事你有沒有參與,我都不會對付你。你可知道為什麽?”


    見秦桑默然不語,陸昭朝她胸口虛虛點了下,道:“你不必裝傻,其實你心裏都明白……”


    他趁著秦桑愣怔之時,微微彎腰,用氣聲在她耳邊道:“因為我舍不得。”


    秦桑深吸口氣,突然抬眸與他對視道:“那你可願意為了我放過阮弘文?”


    陸昭笑了出來,笑容裏卻帶了幾分無奈,道:“你願意說出來就好。放心,我會放了阮弘文。”


    他頓了頓,又沉聲道:“我不在乎世人怎麽看我,可我在乎你怎麽看我。”


    他這番話飽含深情,沒想到秦桑很快回道:“放過他對陸大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得罪了二皇子,也不可能再回翰林院了,對你們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她見陸昭就要變臉,連忙道:“陸大人剛才答應放人,可沒有反悔的道理。”


    陸昭望著她無奈搖頭,隨即喊來副指揮使道:“阮弘文在禦前撒潑,誣告朝廷重臣,雖是魯莽愚蠢,但念在他是初犯,背後也無人指使,暫且放他一馬,讓他家人來領人吧。”


    副指揮使連忙領命去辦,秦桑總算鬆了口氣,朝陸昭鄭重一禮道:“多謝陸大人了。”


    見陸昭一直盯著秦桑的背影離開,副指揮使小心地靠過去問:“真的要放人嗎?”


    陸昭撇了撇嘴:“放,本就是無關緊要之人。”


    既然無關緊要,就無謂在這種事上騙她。


    可副指揮使想起二皇子交代他的事,垂頭問:“二殿下那邊,需要去知會一聲嗎?”


    陸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二殿下那邊我會去同他說,就不必你在其中周旋了。”


    副指揮使聽得身上一抖,明白自己觸到了逆鱗,連忙道:“下官不敢,下官是鎮撫司的人,自然是以大人的命令為首。”


    陸昭點了點頭:“那你還不快去辦。”


    副指揮使連忙領命離開,吩咐手下的錦衣衛去將阮弘文放出來,再讓他的家人來帶他回去。


    而陸昭還站在原地,想起二皇子對他的叮囑。


    二皇子簡直痛心疾首,實在不明白以他現在的權勢,要什麽女人得不到,何必非盯著個有夫之婦不放。


    而陸昭始終避而不答,其實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就是非她不可。


    他現在已經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唯獨隻剩這個缺憾,讓他念念不忘,輾轉不得。


    幸好,離這缺憾被填滿的那天,並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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