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了大半個小時,才回到家。回到家的時苑猶如泄氣的氣球,越來越沒有力氣。簡單洗了個澡之後,最後甚至連關臥室門的力氣都沒有,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床上。


    回想起那會在車上那個搗亂的電話,她打開了手機,一手撐著手機,一手無力的點著手機。“怎麽是個陌生電話,真是,估計又是什麽撥錯電話號碼的”時苑放下了手機,翻了個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明天我應該穿什麽去公司——欸不對,我是主管她們的,我糾結穿什麽衣服啊,但是我明天應該怎麽麵對她,裝不認識,盡量少跟她碰麵,嗯——放平心態,越擔心越麻煩”時苑想到這兒,心踏實了一半。


    窗外雷聲滾滾,時苑翻來覆去地預設著在公司以主管身份跟常秋要怎麽交流,自己是個矛盾體,心裏明明很是惦記她,但表麵還要逼自己裝作陌生人與她接觸。


    常秋走來走去不知多少圈,才坐到床上。盤起雙腿捧著手機,一直徘徊在時苑的通話記錄的頁麵。眉頭一直緊緊皺著,眉心都有些發酸,也未見她鬆開,表情很是凝重。此時的常秋心底掀起陣陣洶湧:還好她沒接通,不過——她是不是已經看到了。


    “我電話號她也不知道啊!”常秋突然想到,隻是時苑單方麵留的電話號碼,自己的電話號她還沒有見過。常秋的眉頭終於鬆開,把手機放到了自己枕頭旁,解除自己的盤腿封印。


    望向窗戶,窗簾後的光影顯得依舊斑駁,常秋抻開自己的被子,強擠出不哭不笑的表情,躺了下來。剛長舒一口氣,常秋又眉頭一皺,撲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她會看簡曆的啊!會讓填寫自己的電話號啊!”常秋使勁一拍自己的腦門,感覺自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攥緊拳頭,心裏對自己剛才手滑撥出電話的責怪,正如窗外的大風,席卷著自己。


    雨壓了半邊天,陰鬱的早上攜著鬧鈴聲一起跑到潮濕幹冷的城市某兩個角落。


    昏暗的房間內,時苑正在梳妝台前徘徊,手指輕撥著並排的幾瓶香水,嘴裏搗鼓著什麽話。


    窗外的風還沒停,雨水攜著樹葉貼到窗戶玻璃上。


    常秋嘴裏還含著牙刷,腳步已經忙的亂七八糟。衛生間的燈光在這種陰鬱天裏顯得格外刺眼。


    放下手上的漱口杯,大概漱了下口,就又要忙著洗臉。或許是沒醒盹的原因,常秋拿起牙膏就要往手裏擠,牙膏和洗麵奶質地當然有不同,擠到手心裏,常秋才發覺到不對勁,瞪大眼睛一看包裝,是牙膏。


    常秋眉頭一鎖,把牙膏放回了架子上,擰開水龍頭,湍急的水流衝掉手心上掛著的一坨牙膏。


    “服了啊,常秋你真是牛”時間緊急,她手心捧了幾下水,就往臉上撲去。


    冷水冰的讓人頭皮發麻,常秋的臉上都不禁起了小片的雞皮疙瘩,不過這下才算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匆匆幾步抄起屋外衣架上的襯衫外套,邊穿邊走到桌前輕點兩下手機屏幕,已經六點多了。常秋心裏打起了撥浪鼓,這下多半是要徹底遲到了。來不及歎氣,手上就拎起雙肩包往門口走去。


    實習第一天就遲到,給誰都留不下好印象了,常秋的雙眉又擰成了麻花。邁出門口,手下意識摸向褲口袋拿鑰匙鎖門“手機呢?!”


    人在著急的情況下,真是會犯一些低級錯誤。


    夾雜著霧的清晨,城市街道兩旁的店鋪透出暖黃色燈光,車流穿梭其間。


    車輪飛速濺起細小的水珠,留下濕潤的痕跡。車燈與霧氣纏繞,車與車之間緊密地排列。


    此時的時苑坐在車裏,聽著《去有風的地方》,手上捧著咖啡杯。從杯口冒出的熱氣烤著臉上的鏡片,看著前麵的車還沒有往前行駛的架勢,時苑把眼鏡夾在了頭頂,吹了吹熱美式,咕咚咕咚喝下兩口。


    熱美式的香氣在唇齒間徘徊,時苑滿足地哼著歌,看著窗外的車流。大爺騎著三輪車帶著大媽,一看就是要去遠處的菜市場趕早市。帶著孩子的家長騎著小電驢在擁堵的車輛前來回穿梭,一看就是急著送孩子去學校。


    時苑抬手把眼鏡重新戴好,放下手中的杯子,再次開啟發動機,斷斷續續傳來喇叭聲,車流又開始了行進。


    不同顏色交織匯聚的地鐵站內,燈光明亮而銳利,濃濃的人氣味帶著不同於外麵霧氣的潮濕感,一點一點繞上每個人的衣襟。


    皮鞋高跟鞋等撞擊地麵的聲音在這有限的空間裏不斷反射衍生,左右兩邊的扶梯上,穿著校服的學生背著書包微微彎腰,穿著西裝革履的上班族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不過腰的小孩被大人緊緊拽著。孩子們焦急地跺腳,和大人吵鬧,多數的上班族憂慮地看著手機或是手腕,恍惚間這空間中出現了秒針滴滴答答走過的聲音。


    常秋調整好肩上的背包帶,看著燈閃鈴響,車廂開始躁動,她順著人流擠上車廂。車門關閉,站台變得幹淨起來。


    常秋右手拽著欄杆上的扶帶,左手不斷重複著打開手機,關上手機的動作。再有十分鍾就開始上班打卡了,以現在的情勢看,再有二十分鍾到公司都有點懸。常秋咬著後槽牙,心裏忐忑不安。


    她在害怕,是一種未知的害怕。她或許是在怕因為第一天的遲到,會被撤掉實習資格,又或許是在怕時苑是自己的主管,麵對自己手下的實習生第一天就上班遲到,時苑會是怎樣一種態度來對自己。


    辦公區的走廊上,人們匆匆忙忙地走過,有的是剛打完卡,有的是拿著文件提前去到會議室。時苑拎著包從電梯裏走出來,右手抬起理了理披散的長發,走近了前台打卡的地方。


    “主管好”“時主管”


    前台的員工早早地到了工位上,櫃台裏還藏著沒吃完的早點,看見時苑來了,趕緊嚼嚼嘴裏的食物。


    “嘴角還有東西”時苑輕輕一笑,走到打卡機前按下指紋。


    員工愣了愣,在旁邊人的提醒下,才明白時苑的意思,擦了擦嘴角。


    “你看一下我們部門有簽到完的實習生嗎”時苑左顧右盼著辦公走廊,好像在找一個人。


    “主管,你們部門就還差一個人沒來,叫什麽常秋,其他人都來了”


    時苑聽到名字頓了一下,扭過頭來看著員工遞給她的平板。員工好奇地盯了盯時苑的表情,時苑皺起了眉頭,翻了翻打卡機的記錄,的確沒找到常秋的名字。


    “堆在這裏幹嘛呢”


    時苑身體一顫,被突然的男人聲音嚇了一跳,就連前台員工都被嚇了一跳。時苑拂過一縷垂到前麵的頭發,直起身轉過頭來,是那個催命鬼。


    催命鬼別著手走了過來,胡子碴都快到脖頸處,瞪了瞪細窄的眼睛。


    “主管好”前台員工雖然很是嫌棄,但不得不按照公司規定,遇到上司要打招呼。


    “劉主管早”時苑強行蹦出了幾個字,並往一旁挪了幾步。


    催命鬼走到櫃台邊,抄起了台麵上的平板,“今天實習生第一天上班吧,咱部門的都到了嗎”


    前台員工略微低頭,偷瞄著眼前時苑的麵部表情。時苑一臉嚴肅,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時間凝固了五六秒,催命鬼發覺到自己的話沒人回應,抬頭看了看員工和一旁的時苑,“問話呢,實習生都到了嗎”


    員工見情況不對勁,磕磕巴巴的張了嘴“還有一個人沒來”


    催命鬼眼皮都懶得抬,重重放下手中平板“誰啊”


    這時候,電梯提示鈴響了,一個人急急忙忙背著雙肩包走了出來。


    時苑聽見鈴響,就轉身看去。


    上半身穿著不太合適的襯衫外套,下身長腿向前邁著,黑色西褲的褲腿在來回擺晃,身後還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


    “請問市場營銷的實習生在哪裏報到”


    剛從電梯裏出來的人一眨眼的功夫走到了眼前,時苑緩過神,看見常秋喘著粗氣詢問前台員工。


    穿著一身正裝,脖頸處的襯衫扣子沒扣好,一團耳機線從褲口袋裏快要湧出來,發絲微亂。


    是她,是那個炙熱的常秋。


    “不用問了,我就是營銷部的主管,你遲到了知道嗎”催命鬼身高還沒有常秋高,他麵對著常秋質問的樣子,讓前台的員工差點快要繃不住顯露臉上的笑容。


    常秋彎了彎腰“不好意思主管,地鐵人多,路上也有點堵,來得有些遲了”


    待常秋直起身,她才注意到主管身後還有一個人。心髒不停地狂跳,而在這一刻更加肆意,呼吸急促,在看到那人的一刹那,突然空了一拍,似乎快要忘了怎麽呼吸。


    時苑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常秋,看見常秋注意到了自己,她開始慌亂,心髒突然無規律地跳動,呼吸也亂了起來,右手抬起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又不知道該怎麽放下。因為她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常秋看的一清二楚。


    “實習生第一天就遲到,我進公司這麽久第一次聽說,還是自己手下的實習生,你可真是有本事”催命鬼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常秋,“穿的挺人模狗樣,你就是那個常秋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剪什麽短頭發”


    常秋眼神還一直落在時苑的身上,絲毫沒有移動。


    催命鬼等了片刻,見常秋沒有回答,急了眼“小時,給她記上,什麽人都能進咱部門了是吧,都給我記上,最後考核給我扣分”


    在場的人都被催命鬼突然的憤怒震了一下,時苑清了清嗓子,走上前。


    “主管別生氣,實習生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今天又是剛下完雨,路上是堵車,又不像您一樣,開著大路虎暖和地過來”時苑心裏聽完那些話,很是不舒服,並不因為被責罵的人是常秋,而是那些字眼實在醜陋。


    常秋藏在袖口裏的手攥緊了拳頭,身子微彎,低著頭沒說一句話。聽見熟悉的聲音走近,替自己講話的時候,就像有一股力量似的,將常秋的腰推直,抬起了腦袋。


    催命鬼聽完時苑的話,被氣的說不出什麽來,指了指常秋,擺了擺手,轉身往身後走去“時苑,這可是你管的實習生,最後就看你們的考核成績了”


    時苑不再回答,而是又往常秋身旁走近,“你把她遲到記上,隻記上名字”


    員工被剛才的畫麵嚇得一愣一愣,聽到時苑下發的任務,隻能機械地點點頭,不敢再開口。


    常秋看見眼前的時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漲紅了臉。


    時苑握緊手中的包,也轉身走向辦公區。轉身的那一刻,自己都要心髒提到嗓子眼,重重地吐了口氣,她沒敢再看常秋的雙眼,對自己而言,常秋的那雙眼是有魔力的,會讓自己深陷其中,剝奪自己的思維和邏輯。


    常秋死死地盯著時苑走遠的背影,她知道如果沒有時苑在場,她這份工作就會保不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她,還這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胡椒白薯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胡椒白薯條並收藏她,還這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