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電話撥通了,每一聲的嘟嘟聲都像一根繩子勒著溫月的心髒。


    每響一聲,繩子就又緊一圈,溫月緊張得不敢呼吸,她的掌心開始出汗,濕漉漉的觸感讓她更加不安。


    時間仿佛被無限放慢,電話接通後,對麵傳來語速極快的詢問聲:“您好,海市公安局110報警服務台,請問您想反映什麽事情?”


    白式雪抿了抿嘴,語氣淡定地說道:“我們還沒到呢,你們要去吃什麽?等我倆回去一起吃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後,繼續問道:“你要報警嗎?”


    “是的。”白式雪眼神裝作無意向主駕駛望去,司機大叔的目光也正好順著後視鏡向她望來,兩個人的目光在鏡子裏相遇。


    白式雪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語氣輕鬆地說道:“又下雨又下雪的,路上很滑,我們還沒那麽快到二中。”


    接線員反應極快地問道:“你們幾個人?現在人在哪裏?”


    “就我和溫月啊,還能有誰啊。”白式雪自然地朝著司機問道:“師傅,這邊是哪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我朋友還在等我們吃飯。”


    司機大叔沒有明確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敷衍地應付了一句:“快了。”


    白式雪握著電話的手指動了動,“應該馬上就到了,司機師傅想要去廁所,附近沒有公廁,就沒按導航走。”


    聽到白式雪說的話,司機大叔抬眸透過後視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電話那頭的接線員語氣有些焦急起來,“了解了,你的電話別關機一直保持暢通,我們會衛星定位到你的實時位置。能拖的話就盡量多拖長時間,我這就聯係出警人員去救你們!”


    掛下電話後,溫月捏了捏白式雪的手。


    白式雪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大腿,示意讓她放心。


    剛才的雨夾雪已經轉為大雨,白式雪看到窗外荒無人煙的景象,心情沉到穀底。


    “師傅,你剛才不是要說去廁所嗎?怎麽還不去?”


    司機大叔笑了一聲,“雨這麽大,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沒處方便啊。”


    “那邊不是有小樹林嗎?你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一下不就得了。”


    司機大叔聞聲降低了車速,歪著頭向外麵望去,“還是開到有公廁的地方吧。”


    “你不去我去,我想撒尿。”


    車內的兩個人都向她看去,白式雪一臉無辜,“我憋不住了,再不尿我就直接尿到車裏了。”


    溫月被她雷得緊張都消去了三分,司機大叔慢慢地踩著刹車,“雨太大了,不太方便吧。”


    白式雪淡淡地哦了一聲,“那我現在尿車裏了。”


    “誒!別啊!”


    司機大叔緊急踩住了刹車,後座的溫月和白式雪沒做好準備,兩個人齊刷刷地向前撲去,溫月撞得鼻子一酸眼淚都要下來了。


    白式雪沒忍住生氣道:“咋開的車啊,你這一腳刹車晃蕩得我尿了半褲兜子。”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備廂有傘,我幫你拿。”


    “不用,你把後備箱打開就行,我自己拿就行。”


    車停穩後,白式雪給溫月遞了個眼神。


    溫月心領神會地跟著她下了車,兩個人冒著雨跑到後備廂拿到雨傘後就朝著小樹林走去。


    “誒!先別走。”


    司機大叔打開車窗叫住了她們倆,溫月身子一僵,不知此刻是該跑還是該停住腳步。


    白式雪拉住她的胳膊讓她停下來,轉過頭笑眯眯地向對方望去,“師傅,咋的了?”


    司機大叔從車座的收納盒裏拿出一包紙巾,“沒看見你倆拿紙啊!”


    白式雪呼出一口氣,腳步不疾不徐地款款走去,“謝謝啊師傅,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服務態度太好了,我絕對給你個五星好評。”


    火燒眉毛了,雙方依舊在交互著演技。


    對方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白式雪也不敢輕舉妄動,到目前為止她的一切舉動都看起來很正常,並沒有引起司機大叔的疑心。


    兩個人接過紙巾後轉身離開,司機大叔並沒有關上車窗,而是任由雨水打入車內,眼神死死地鎖在二人離開的背影上,晃出一抹狠厲的光。


    溫月和白式雪兩個人躲在散發著黴味的雨傘下,攙扶著往樹木多的山坡上走去。


    走了老遠也沒見司機大叔跟上來,溫月才哆嗦著嘴唇小聲問道:“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報警了?”


    “他就是那個人。”


    “誰?”


    白式雪的語氣中透著逼人的寒意,“之前在校門口偷拍我的人。”


    溫月聞言猛地抬起頭,神色震驚,“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主駕駛旁邊的隔層有一個黑色的相機蓋。”


    溫月渾身冰冷,心跳幾乎停止,“他......是秦若雨那邊的人?”


    “十有八九。”


    山坡上的路滑,一不留意就會腳滑摔倒,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一直向上爬。


    大雨斜斜地打進雨傘裏,白式雪回頭看,司機大叔已經甩上車門朝著她們的方向追了過來。


    兩個人的衣服早就被淋透了,白式雪索性把帶著阻力的雨傘丟掉,拉起溫月就向上衝,“快跑!”


    “啊?”溫月也跟著回頭望了一眼,對方跑得極快,而且仿佛對地形很熟悉似的,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過田地裏還沒清理的玉米稈。


    “我的行李還在車上!”


    白式雪怒瞪著眼睛用力地扯了她一把,“都什麽時候還管你那破行李!”


    “我的令牌還在裏麵!”


    “我真服了!”白式雪來不及多說,拽著溫月就瘋了似的衝進一片枯意的樹林裏。


    兩個人朝著樹林的深處跑去,冰晶飄在落葉上踩上去發出沙沙的響聲。


    白式雪拉著溫月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趴在地上,又抓起地上的枯黃的落葉灑在她的身上。


    “警察馬上就到了,我們就躲在這邊,如果被發現了你就先往山下跑,咱們分頭跑,他是衝著我來的,不會去追你。”


    溫月反常地沒有反駁,一聲不吭地趴在地上咬著下唇,眼角還掛著不知是淚滴還是雨滴的晶瑩液體。


    雨中的樹林變得神秘和幽深,霧氣開始在林間升騰,繚繞在樹梢之間。


    密集且有力的雨滴敲打在樹木的枝幹和地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白式雪豎起耳朵集中全部注意力,耳朵裏不僅能聽到風聲雨聲,還能清晰地聽到心髒撲通撲通地急劇跳動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個人誰也不敢探頭向外看。


    不知是雨聲蓋住了腳步聲還是對方沒有再繼續向前走,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白式雪心裏計算著時間,足足有五分鍾,周圍都沒有一點動靜。


    地上除了雨水還混合著未融化的冰雪,溫月皺著眉倒吸著涼氣。


    白式雪餘光瞥了她一眼,才想到這兩天是溫月來姨媽的日子。


    平時不著涼她都痛得死去活來,此刻兩個人肚皮貼著冰涼的地麵,溫月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她想抬起頭向外看,白式雪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


    溫月用氣音哆嗦著嘴唇小聲問道:“是不是走了?”


    白式雪緩緩貼近大石頭,隻露出了半隻眼睛向外望去。


    雨水急促地敲擊著大地,發出咚咚咚的沉悶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一切都顯得那樣靜謐和平常。


    白式雪輕輕伸出手摸向溫月冰涼的手臂,“肚子疼?”


    溫月蒼白著臉搖頭道:“沒事,那人走了嗎?”


    白式雪點點頭,“走了,我們就在這等著吧。”


    溫月剛鬆了一口氣,二人的身後就響起一陣沙沙的腳步聲。


    白式雪忽地睜大眼睛驚恐地轉過頭,就看到司機大叔手裏拎著一把鐵錘,嘴角扯起玩味的笑容,陰惻惻地盯著她們,就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猛獸,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不是要去廁所嗎?怎麽在地上趴著?躲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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