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後張清竹就沒再說過話。


    顧書渝嘴角掛笑,走路都輕飄飄的。


    瑩瑩在他們身後嘴撅的老高,殿下現在竟然還笑得出來,沒看到娘娘都生氣了嗎。


    “你走那麽快幹什麽。”走出一段距離後,顧書渝拉住了張清竹的手腕。


    張清竹無奈道:“茶喝多了,想如廁。”


    顧書渝臉一下黑了,原來他不是在為自己生氣!


    張清竹不知道這人怎麽突然就變了臉,剛才明明還笑得很開心,就像……捉摸不透的小女孩一樣。


    “還有事,走了。”


    顧書渝說完邁大步走開了。


    張清竹:?


    “誒!等等,我怎麽回去?!”


    “瑩瑩送你。”顧書渝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清竹回頭和瑩瑩對視了一眼,瑩瑩衝他嘿嘿一笑。


    “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去。”


    回到住處後,張清竹上了個廁所,把臉上的東西都洗掉,然後換完衣服躺到床上不動了。


    話說他是不是能回宗門了。


    還是等顧書渝回來以後問一下吧,等等,顧書渝還會回來嗎……他們本來就沒什麽關係,他為什麽會想到顧書渝晚上會回自己這裏……


    可能是沒睡夠,腦子都開始瞎想了。


    ——


    顧書渝推開門的時候,張清竹還在睡覺。


    顧書渝皺了皺眉,這個人怎麽老是睡覺,除了睡覺就是吃。


    “醒醒。”他輕輕推了推張清竹。


    張清竹啊了一聲,慢慢睜開眼。


    糟糕,睡多了,真看到顧書渝來了。


    外邊的天空烏雲密布,看起來像是要下一場大暴雨。


    屋內,張清竹剛坐起來。


    “給你帶了東西。”


    把蠟燭都點亮以後,屋內才亮了起來,看清楚顧書渝帶的東西以後,張清竹愣了一下。


    這不是今天歡娘娘吃的糕點嗎,當時沒吃到覺得挺可惜。


    顧書渝:“看你挺喜歡的,下午出去的時候順手帶了。”頓了一下,顧書渝強調道:“我親手帶回來的。”


    “謝謝啊,太感謝了,你怎麽知道我挺想吃的?”


    “你好像除了睡就喜歡吃了。”


    張清竹:倒也不必這麽說。


    “外邊是不是要下雨了?”張清竹往外張望了一下。


    顧書渝點頭。


    “看樣子,雨不會很小。”


    “對了,我有事跟你說。請安的事做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宗門了。”


    顧書渝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晚飯會有宮女送來,你不必擔心。”


    張清竹:我問的是這個嗎?不過有宮女直接送過來但是不錯哈……


    “等等,我臉上沒塗東西了啊。這樣不就露餡了嗎。”


    顧書渝:“沒事,我已經通知過了,她們不會進來,我讓她們把飯菜都放在屋外的小盒子裏,木盒是我托人特製的,不會涼。”


    他這麽一說,張清竹確實想起來在木門旁邊有一個小木箱,之前還想在這個地方種花來著,原來這竟然是給自己放飯的?!


    “你什麽時候想到這些事的。”


    這安排的也太好了吧。


    顧書渝看向他,嘴唇微張:“秘密。”


    切。


    “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嗯,每天都要去哦。”


    張清竹:!


    “不過我替你推了。你染了風寒,再讓皇後娘娘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所以這幾日還是不要外出的好。”


    “那我還是等幾天再說吧。”張清竹看向窗外。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天空,與此同時,大滴大滴的雨點落下。砸在地上,屋簷上。


    “下雨了呢。”張清竹輕聲道。


    顧書渝點頭。


    “回不去了呢。”


    張清竹一下轉過頭來,問:“你說什麽?啊?”


    顧書渝:“我說錯了嘛?雨下的這麽大,肯定回不去了。”


    “剛才就讓你走了……算了,雨下的這麽大,宮女們還會送飯來嗎?”


    “會的。”


    這是她們的任務,不論天晴或是下雨,天晴和她們無關,她們隻需要把主子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能活下去。


    雨點砸下來的聲音很好聽,滴答滴答的,砸在樹葉上,咚咚咚的輕響。


    張清竹坐到窗邊,和顧書渝一同看向窗外。


    窗外是連接房屋的走廊,上有屋簷,所以即使風很大,也不會將雨吹到屋子裏。


    “這樣的生活很好。”張清竹突然說:“我以前非常想要一個這樣的小房子,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一生。但是城裏……”


    張清竹咳了一聲,看向桌子上的蠟燭。


    蠟燭燃燒時間過長以後,需要修剪一下裏麵的燈芯,不然就會很暗。


    顧書渝也注意到了這點,他一邊問張府不是有這個條件嗎,一邊拿起了剪刀剪掉過長的燈芯。


    張清竹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句古詩: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張府人太多了。”張清竹隨便說了一個理由。


    顧書渝點頭。


    “你喜歡這裏的話,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還是算了吧,宮中規矩繁瑣,不如宗門裏好。”


    不知道秦一怎麽樣了,突然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一樣,出個門,想想那個想想這個。


    所以……洛舒又怎麽樣了,自從上次一別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


    “你可以不遵守這些規矩。”顧書渝說道:“在這裏,沒有人會管你。”


    張清竹:“為什麽。”


    “……”


    轟隆——


    一聲驚雷,將顧書渝的話全部吞沒。


    張清竹隻看到顧書渝的口型,好像在說:因為我在這裏。


    你在這裏有什麽用,張清竹想。


    門外,一把把彩色的小傘在雨中就像行走的小蘑菇。


    “宮女們來了。”顧書渝說道。


    雨下的非常大,下一秒就好像可以把傘打穿。


    她們撐著傘,走在漆黑的路上,手裏提著給妃子帶來的晚餐,即使自己全身濕透,她們也不敢將手裏的飯弄濕一點。


    突然,一個小蘑菇頓住了。


    其他小蘑菇停下來看她怎麽了。


    這個拿著粉色油紙傘的宮女快要哭了:“我把木盒弄濕了。”


    “什麽?!”


    這對她們來說,比在雨中的夜晚獨行還要可怕。


    帶頭的那個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的和你換,現在不要把這事說出來,知道嗎。”


    拿粉色傘的宮女還在猶豫,她直接拿過了木盒,把自己的木盒遞給她。


    “沒事,不要怕……沒事的。你不是故意的,不要哭了,被荷妃看到可能會被打的。”


    張清竹耳朵好,從她們站在那裏的對話他全聽到了。


    顧書渝突然道:“門口有傘。”


    張清竹拿出符紙寫了幾個字,道了聲多謝然後立刻出了門。


    一群小蘑菇們剛想繼續走,就看到麵前那個穿白色衣服的人朝她們走來。


    她們害怕極了,完了,她們想,她們今天便要死在這裏了。


    張清竹沒有束發,他頭發散著,刻意壓低了油紙傘,沒有人發現這是一個男人,隻覺得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荷妃饒命!”


    帶頭的剛要跪下,張清竹拖住了她的手。


    他把紙塞到她麵前,讓她看。


    (你們直接將飯菜放進屋裏就好,沒有關係,夜裏不安全,放下就直接回去吧,我不會怪你們。)


    帶頭的宮女直接哭出了聲,她抬起頭便看到張清竹背後的人,她向顧書渝行了個禮。


    張清竹也回頭望向身後,他怎麽也出來了……話說,自己怎麽感覺不到他靠近的氣息,一般人自己肯定能感受得到啊。


    顧書渝,你到底是什麽人。


    顧書渝沒有理會張清竹的眼神,他吩咐道:“聽荷妃的就好。”


    “是。”


    她們將飯菜一一擺放在桌子上以後才離開,走出大門之前,帶頭的那位宮女和另一位宮女回頭看去,張清竹的背影在雨中逐漸朦朧,卻依舊挺拔如竹,像院子周圍的竹子一樣,總不彎身,卻又和它們不一樣,張清竹身上總是帶著與他人不同的溫柔。


    “荷妃……真好。”


    “影姐姐,對不起……謝謝你,謝謝……”


    “走吧。”


    ——


    “你怎麽知道我想出去。”


    顧書渝聽到張清竹問自己,想了想,他說道:“我覺得你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從一開始,他就看出來張清竹就與這裏的人不一樣,與這個世界的人不一樣。


    他感覺的出來,就連洛舒都有些不太一樣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張清竹讓他覺得很有趣,從第一次見麵。


    那個時候,他受邀去沈府赴宴,沒想到有不長眼的想暗殺他,他也不是吃虧的主,肯定是要報複回去的。


    沒想到在那裏落了水。


    想到這件事,顧書渝又笑了一下。


    這件事他可能真的忘不了了,畢竟自己第一次那麽狼狽。


    張清竹:“你笑什麽?”


    “沒事,我估計你不會想聽,吃飯吧。”


    張清竹覺得他有一點莫名其妙。


    吃完飯,雨還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更大了。


    顧書渝直接躺到了床上。


    “唉,這下真走不了咯。”顧書渝遺憾道。


    張清竹:你不要在這裏裝作很遺憾的樣子啊!你的表情分明就不是這樣的!


    “還有一床被子,我去拿。”


    張清竹又抱了個被子過來,他正在想自己今天晚上要睡哪裏的時候,顧書渝問道:“你確定不要婢女嗎。”


    “我一個大男人,要人家幹什麽。”


    “嗯,你在找什麽。”


    “找找今天晚上睡哪裏。”睡地上的話,可能有點潮。


    睡那邊的貴妃塌好像也不錯,就是晚上可能會很冷。


    嘶——


    “你不睡床上嗎?”顧書渝疑問道。


    “殿下您在這裏,我哪裏敢睡床上呢,當然是要把床留給尊重的五皇子了。”


    還學會嘲諷他了。


    顧書渝挑眉。


    “是嗎。”


    張清竹:有種不好的預感。


    誰讓他剛才明明能走,還非要留在這裏,害的他現在隻能睡地上。


    “床這麽大,睡不下我們兩個人嗎?”


    張清竹:“我睡相不好,怕晚上踢到您。”


    “生氣了?”


    “沒有啊。”怎麽會,他脾氣還是很好的。


    “那就睡這裏吧。”顧書渝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張清竹:“你先睡吧,我還要修煉。”


    今晚不睡了,打坐一晚上得了。


    張清竹找了個角落盤坐下來,開始修煉。


    顧書渝:他就這麽坐在那裏開始修煉了。


    張清竹閉著眼睛感受周圍的靈力,突然,他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視線,沒有厭惡,沒有憎恨,沒有濃重的愛意,隻是在看著自己。


    張清竹睜開眼睛看向顧書渝。


    “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顧書渝點頭,他指了指蠟燭:“有光,睡不著。”


    張清竹歎了口氣,他起身把蠟燭都熄了,然後坐回到之前的位置繼續閉眼打坐。


    過了一會兒——


    “什麽事。”


    “有點冷,關下窗。”


    張清竹關了窗,繼續修煉。


    ——


    “又怎麽了?!”窗外雷聲不斷,一閃一閃的,像誰往天上丟了閃光彈。


    顧書渝小聲道:“我害怕。”


    張清竹:?


    “你說什麽?”對不起,剛才你聲音太小了,我真沒聽見……就算聽見了,也不敢相信。


    顧書渝提高了聲音:“我害怕。”


    “你怕個……”


    算了,張清竹起身,坐到了床上


    “我在這裏修煉。”


    “你為什麽不睡覺。”


    “我可以不睡覺。”


    “你都坐這兒了,和躺下有什麽區別,不過躺下更舒服罷了。”


    張清竹聽聞,直接躺了下去。


    爽!


    睡覺!


    張清竹蓋好被子,和顧書渝保持了距離。


    “我告訴你啊,不允許越界。”張清竹警告道。


    顧書渝:“……我們兩個都是大男人,我能對你做什麽。”


    “我是怕我晚上睡著踢你。”


    那他明天早上起來了不得打死他。


    “哦。”


    “睡覺吧,不要再出聲了。”


    顧書渝閉上眼睛。


    身邊,張清竹的呼吸聲逐漸變輕,變得均勻。


    顧書渝:這麽快?


    他扭過頭去看張清竹,張清竹正背對著自己。


    唉……


    第一次和別人同床共枕,竟然是這種奇妙的感覺。


    他很興奮,單純的心裏很興奮。


    感覺今天晚上是睡不著的。


    可是,感受到身邊這人的呼吸聲,又感覺眼皮很重,好像馬上就要睡著了。


    ——


    翌日清晨,雨滴已經變小,外邊下著蒙蒙小雨,也已經聽不到明顯的聲音了。


    張清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顧書渝那張放大的臉。


    “唉……”


    張清竹往後退了退。


    顧書渝還沒醒,張清竹呆呆看著他。


    如果顧書渝長在現代,就憑這張臉估計也是個霸總級別的人物。


    “唔……竹夫人,天亮了嗎。”


    “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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