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行為讓願娘十分生氣,她想要把他抓回來,狠狠的教訓一頓。


    可是當她碰到少年的胳膊時,她才發現小孩已經長大了,她早已不能像以前一樣拖拉拽,她再也拉不動他了。


    她沒有想到少年會反抗。


    她也沒有想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其實已經拉不動這個少年了,隻是他從來沒有不聽自己的話。


    她問他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要讓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白費。


    許初遙不想說話,他甩開了願娘的手。


    其實那個時候他是不喜歡願娘的吧,他不喜歡願娘……但說不上恨,自己是願娘養大的,她雖然對自己刻薄,卻也將自己養到了這麽大。


    但是這種討厭的感覺是從什麽時候終止的呢,好像也是因為一場大火……


    火焰逐漸熄滅,願娘把菜端到桌上。


    “來,孩子們,吃啊,不夠和我說,我再給你們炒。”


    秦一大聲喊了句謝謝,然後在願娘動筷子以後才開吃。


    好吃!


    許初遙許久未動筷,他看著桌子上的菜肴,覺得久違了。


    這麽多年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回這裏,隻是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麵對願娘。


    幾個人看他不動筷,都不敢說話。


    他們看的出來二師兄和他娘關係好像不太好,二師兄,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算了。


    願娘垂下眼眸,她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對,那個時候她心高氣傲,隻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麽受人喜歡,她不甘心淪落至此,所以她想讓許初遙代替她重新站在那個位置。


    可是她忽略了一點,許初遙並不願意。


    良久,許初遙動了筷。


    以前,她不讓自己多吃,因為要控製好身材。


    現在他也依舊如此,不過不再是為了願娘,而是……


    他不想變成胖。


    他也是有風度的好吧!


    吃完飯,許初遙起身道:“我還有一些事要做,你們先在這裏歇著,我去去就回。”


    許初遙說完便離開,留下張清竹和秦一兩個人排排坐。


    等許初遙走後,願娘收拾了屋子,然後坐在他們身邊。


    “你們是小許的師弟啊。”


    “是的,二師兄對我們很好,他見我們執意要他下山,並跟我們一起來了。”


    願娘笑了笑。


    “他在山上過的怎麽樣。”


    張清竹心裏想著許初遙平時的衣著打扮,這人的衣服全是貴料子,而且配飾什麽的看起來沒有便宜貨,可以說二師兄在山上過的相當舒坦,嗯……相當富貴。


    “二師兄啊……他過的挺好的。”


    “是我當年對不住他……我總以為那樣才是最好的,可惜……”願娘苦笑一聲。


    “他在山上過的好就行,隻要他過的好,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張清竹覺得這句話有點不對勁。


    “您怎麽了嗎。”


    “我好好的呢。”願娘笑道。


    張清竹撓頭。


    “不好意思……”


    秦一在他們旁邊拿著糖糕吃。


    願娘看到他後,輕聲說:“小許小時候好不容易開一次口,說想要吃糖糕,那次我卻沒有給他買……”


    她的眼神逐漸迷離,像是在回憶過去。


    張清竹沒想到還有這回事。


    他猜二師兄隻要領了每月的賞錢就拿去買衣服和配飾了。


    “二師兄今天買了一份。”


    “我真是……”


    張清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安慰她,因為他不知道根本發生了什麽。


    他隻好暗自歎了口氣,然後給願娘倒了杯茶。


    二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


    許初遙出門隨便轉了轉,其實要說這裏有多少認識他的人……也不多,因為這些人大部分都出去了,有的去往其他鎮上,有的進京趕考,隻有老一輩的一些人還記得他。


    這些老頭老太太們都被留在了鎮上,與他們一起的,還有一些小孩。


    “誒你看,這不是那誰嗎。”


    “我看著也挺眼熟啊。”


    “這不是當年差點被大火燒死那孩子嗎?!”


    “誒呦!還活著呢!”


    許初遙:……他可全都聽見了。


    “還行,估計我活的時間比你們長。”


    許初遙聲音平靜地說道。


    “你……真是,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


    許初遙沒搭理他們,轉身走到另一邊了。


    他剛好看到李時臨在欺負幾個小孩。


    “把你們手裏的糖都給我。”


    “不要……娘,娘!”


    小孩嚇得哇哇大叫,許初遙覺得煩。


    他走過去踹開李時臨。


    “這麽長時間不見,你怎麽還是那麽賤?”


    李時臨:……怎麽又是這貨?!他根本就不想看見他!


    “怎麽到哪都能遇見你?”


    許初遙用非常不耐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趕緊滾。”


    李時臨:……滾就滾,這神經病,他都懶得理。


    要說兩個人是什麽時候結下的仇……


    那年,他們都還小。


    在街上,李時臨一眼看到女裝的許初遙,然後狠狠心動了。


    他曾給許初遙買過好多東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收沒收到,但他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反應。


    他很生氣,想要去質問他怎麽回事。


    然後就在他家門外聽到許初遙挨打的聲音。


    願娘的聲音很大,他站在門外就能聽到。


    “這些東西是哪來的?告訴我,到底是誰給你的?你要離男人遠一點知道嗎?!你可以勾引他們,但是你不能和他們走到一起。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時臨更生氣了,她憑什麽這麽說?!


    他想跑進去救許初遙,卻聽到許初遙說:“因為我也是個男人嗎。”


    李時臨呆住了。


    啊?他說他是什麽?


    那一整天他都不在狀態,街坊鄰居還都說他今天怎麽變樣了,不給別人添堵了。


    事實上,那天晚上他超級傷心,他喝了個大醉,然後趴在桌子上痛哭了一場。


    一見鍾情的姑娘竟然是個男的!這誰能忍?!


    從那之後,李時臨就不敢看許初遙,直到他在外麵公開說自己是男人以後。


    李時臨便開始針對許初遙。


    比如碰見他的時候撞他一下,搶他買下的東西,毀掉他剛買下的風箏。


    他記得就那一次,許初遙特別生氣,和他大打了一架。


    好像是因為他以前從來沒有放過風箏,那是他買的第一個風箏。


    其實那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他心裏就挺難受的,然後他便從集市上挑了一個最好看的,將它放在了許初遙家門口。


    他從來不敢正麵和許初遙說什麽,他每次做事情都是偷偷的,又希望許初遙能夠看到,可是因為有願娘在,許初遙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這個風箏,最後被願娘扔到了破屋子裏,不見天日。


    看著李時臨離開的背影,許初遙冷哼了一聲。


    他打小就覺得這人有病,總是莫名其妙的。


    要不是這人偶爾看著還行,他早就把這人帶出去弄死了,一天天煩人。


    李時臨雖然平時囂張跋扈,但他搶了小孩的糖果以後,總是會給他們買新的。


    所以許初遙覺得他有病,但病不至死。


    李時臨從來不欺負這些老人,許初遙更覺得他莫名其妙了。


    他根本就懶得理這人。


    看著幾個小孩安全到家以後,許初遙拿出錢袋子買了三串糖葫蘆,然後準備回去。


    這三串糖葫蘆讓他心疼了好久。


    他的錢!他本來就沒錢了!這三串糖葫蘆差點害的他身無分文!


    回去的時候,一個人從他身邊走過,他本沒在意,無意間的一瞥讓他愣了一下,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有點……貴。


    這人穿著一身緞子黑袍,因為許初遙對自己的衣服很挑剔,所以他一眼便能看出來,這人身上穿的衣服到底有多華麗,袖口用銀絲繡著流雲紋,在不同角度看,有不同顏色的光。


    許初遙隻是看了一眼就過去了,他心想,以後他也要買一件這樣的衣服……如果他買不起的話,就讓兩個師弟給他買。


    因為他們看起來又傻又有錢。


    回到家,許初遙把糖葫蘆遞給三個人。


    “……買多了,這個給你吧。”


    願娘知道自己兒子嘴硬,她很高興。


    “小許,你還記得娘,我很開心。”


    “大可不必。”


    張清竹看兩人的相處模式,覺得有些好笑。


    之前願娘沒說具體是怎麽回事,他也不太能猜到。


    如果之後二師兄願意說的話,或許他就能明白這個人物了。


    晚上,願娘給張清竹和秦一兩個人準備了一間房。


    “地方有限,你們兩個將就一下,好不好?”


    “沒事的,我們兩個擠擠就好了,您趕緊去睡吧,不用擔心我們。”


    等願娘離開,張清竹躺在了床上。


    好累啊。


    秦一四處看了看,道:“誒,我以為二師兄很有錢。”


    “噓……”張清竹噓了一聲。


    “你小心二師兄來打你。”


    “哼……睡覺!”


    “你先睡吧。”


    他今天還沒畫符。


    秦一懶得催他,自己先睡了,張清竹坐在桌旁拿出來儲物袋中的符紙和毛筆。


    他一直畫到了後半夜,直到感覺自己已經睜不開眼的時候,張清竹才把毛筆放下來。


    他剛準備去睡覺,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許多。


    張清竹抹了把臉,看是誰在說話。


    該不會是秦一在說夢話吧,可秦一不會夾啊。


    “壓到我了……壓到我了……”


    這個鬼一樣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張清竹耳邊,張清竹無奈,他自己走出了屋子。


    “你在哪裏?”


    他問。


    為什麽自己每次出來都能碰到這種邪門的事?!


    “在床底……床底……”


    同時,在屋子裏,一隻手覆上了秦一的手,那隻手發青,血管都破了。


    秦一感覺手有點涼,他想把手蓋進被子裏,隻是自己的手好像動不了了。


    他一下睜開了眼睛,這裏有符修?!


    又把自己困住了?!


    他垂眸看去,一隻手和他牽在一起,十指緊扣。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張清竹本來在尋找這聲音的來源,聽到秦一恐懼的叫喊聲後,他立刻跑進屋裏。


    “怎麽了怎麽了?!”


    “鬼鬼鬼……啊啊啊鬼啊,她牽我手!!!”


    張清竹看到以後還挺震驚的,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鬼?


    在床底?


    在這個床底嗎?


    張清竹說了聲抱歉,然後丟出一張符貼在這隻手上,這隻手被燙了一下,迅速鬆開了秦一然後消失了。


    張清竹把秦一拉下床,然後檢查了一下床底。


    他本來做好了心裏準備,怕和一張臉對上,結果床底下什麽都沒有。


    不是這個床底嗎。


    “沒事沒事。”


    張清竹拍了拍秦一的背,小聲安慰道。


    秦一:“我不睡了,我不要在這兒睡了。”


    “我說……你的鐮刀呢,拿出來砍啊。”


    秦一:“……不想。”


    “好吧好吧,我們先去外邊看看有沒有地方住了。”


    張清竹沒和許初遙說,因為他可能在睡覺,他也沒打擾願娘,留下一封信和秦一離開了。


    張清竹找了間大客棧,因為小的客棧這個時候都不開門了。


    “兩……一間房。”


    付了錢,有人帶著他們找到房間,張清竹進去後準備關門的時候,對麵房間突然走出來一個人,這人一身黑袍,就是許初遙白天見到的那個。


    “……顧書渝?”


    顧書渝愣了一下,他確實查到了張清竹在這裏,但是沒查到張清竹住他對門啊。


    “你怎麽在這兒。”顧書渝問。


    張清竹:“……說來話長。”


    秦一:“怎麽又是你。”


    顧書渝:“我還沒說你怎麽也在呢,你們住一起?淮芝,去給這位……少俠單獨開一間。”


    淮芝無語。


    人家同意了嗎?!


    張清竹:?


    秦一:“我不要,竹子,我害怕。”


    張清竹:“抱歉,時間太晚了,我們先休息了,有事明天聊。”


    說完他不等顧書渝回話,便關上了門。


    這人怎麽會在這裏?!


    秦一悄悄說道:“他盯上你了,他一定是查到了你在這裏,然後過來的。”


    張清竹攤手:“我身上有什麽?”


    秦一:“我怎麽知道。”


    真巧啊,走到哪裏都能碰到他。


    顧書渝看著關上的房門,撇了撇嘴。


    他話還沒說完呢


    淮芝想笑,但是不敢。


    殿下,自作多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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