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仍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在佑香失蹤後,他也曾數次夢到過佑香。


    夢裏,佑香躲在樹後,那飄出來的衣角飄飄蕩蕩,每次佐助想要過去找到佑香時,衣角都在手邊溜走,抓都抓不到,他甚至都看不清楚佑香的臉。


    他也因此從噩夢中蘇醒,滿頭大汗的坐起身,接著便是一夜無眠睜眼到天明。


    這樣的日子久了,佐助怕自己的記憶受損,就隻能將一家人的照片放在床頭——他憤怒的將某個人的臉劃去,打上一個大大的叉,隻留下其他人。


    消失了一年多的人突然在眼前出現,佐助的第一反應雖然錯愕,但很快就恢複了清醒。


    “你……”


    他剛想開口問你是誰,對方卻壓根沒給他開口的時間,上來就興奮的一把摟住他的脖頸,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


    是真的。


    是熱的。


    是活著的。


    佐助眼底的錯愕變成了不知所措,接著又是一陣陣的狂喜,他想要抬起手擁抱對方,卻發現自己那不爭氣的手臂……


    壓根抬不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女孩溫熱的眼淚順著他的後背浸到衣物內,對方有些委屈又有點不滿的嘟囔著:“什麽嘛,為什麽你見到我一點都不激動,我見到你都激動的快要跳起來了誒!難道這段時間你根本沒有思念過我嗎?我們都分開一年半了誒!!!!”


    佐助張了張嘴,卻由於太過於猛烈的喜悅,他沒能第一時間回應佑香,他有點失聲。


    “…………”


    關鍵時刻,手靠不住,嘴怎麽也靠不住了。


    “什麽意思?”


    佑香收回眼淚,鬆開佐助,拉著他左看右看,隻看到他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似乎還掛著血汙,傷口雖然已經簡單處理過了,但還是難掩疲憊。


    “你在學校打架鬥毆了?”


    “…沒。”這會兒佐助才終於找回了聲音,他的目光殷切的落在佑香臉上,看了半天,這才艱難開口:“你…真的是佑香嗎?”


    他眼底的期盼和渴望實在是太明顯,但也有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懼。


    這種眼神不該出現在驕傲的宇智波小少爺身上。


    佑香憋回去的眼淚又落下來了。


    她的眼眶瞬間便紅,狠狠的點了兩下頭。


    “我當然是。”


    佑香抓起佐助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喏,是真的,是熱的,也不是什麽仿生人假人,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宇智波佑香,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來快問快答!”


    她自詡對小時候的記憶還算不錯,就算佐助出什麽刁難人的問題,她也依然可以記起來!


    佐助的眼眶也紅了,但他是個堅強的小孩,強忍著眼淚,對著佑香看了又看:“你…你長高了。”


    佑香的個子在妙木山那段時間長的很快,她天天吃飽喝好,還吃的是營養豐富的妙木山特產,天天修煉,她的身體吸收了不少營養,個頭也竄高了。


    但現在的她還是比佐助稍微矮一點點,但並不明顯。


    佐助將手放在她臉上,輕輕捏了捏,感受了下指尖觸感,又說:“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是嗎?”佑香不以為然的笑笑:“但我天天都在吃飯哦,可能是最近修煉太辛苦了。”


    這話是假的,佑香認為自己瘦是暈船那幾天吐的……吐多了,吃也吃不下,自然就瘦了。


    佐助抿唇不語,心疼的牽著她的手,佑香卻注意到他手邊的食盒。


    “這是什麽?誰給你準備的晚飯嗎?”


    “是小桃姐。”佐助答道:“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她來給我送飯,我給她發工資。”


    “這樣的確很節約時間。”佑香立馬猜到佐助為什麽會這樣做,她點了點頭:“況且小桃姐有了孩子,需要更多的錢照料孩子,這筆錢也能幫助到她。”


    話是這麽說,但小桃一家根本不缺錢,手打的拉麵館生意越來越好,最近還翻新擴建,而杯麵廠也是沒斷過收入,隻是佐助不想白拿人家的好意,他不想欠別人的。


    “是。”


    佐助淡淡點頭,忍下鼻尖的酸意。


    這下話題終止,一時無言。


    兩人手牽著手往前走了幾步,還是佐助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也沒什麽。”


    佑香回答的很快。


    她不想讓佐助擔心,想要將這件事情蒙混過去。


    但佐助卻因為她的這個回話而擰起了眉。


    佑香將他的表情盡數看在眼裏,眸中也閃過幾分考量。


    她和佐助哥一年多沒見,尤其是在經曆了如此大事之後,更需要多幾分坦誠,她這邊如果怕對方擔心,對方可能還會覺得她在刻意隱瞞。


    這樣不好。


    她不想兄妹之間的感情因為這些小事而起隔閡。


    他們是雙生子,應該親密無間。


    “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


    佑香牽著他的手晃晃,就像從前那樣和他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滅族之夜,我開眼了。”


    佐助猜到了這一點,他們是雙生子,他既然開眼了那佑香也不會落後才對,聽到這裏,他點了點頭。


    “當時的我,中了哥哥的幻術,失去了對現實世界的反應,但我被疼痛拉回了感知,這才發現有人在生挖我的眼睛。”


    佐助的手驀然一緊,緊張的看向佑香。


    “別擔心!我的傷已經好了!”佑香趕緊安慰他,又繼續往下說:“接著我就被他一路追殺,當時我眼睛被挖了一半,眼前的場景都被血淚模糊,我看不清楚路,原本想去找鬆翡和卡卡西的,但我走錯了方向,誤出了木葉村。”


    “後來,就不知道被追到哪裏去了,隻記得是一座懸崖,很高,下麵是深不見底的海水,我不想讓對方拿到我的眼睛……”


    佑香沉默一瞬,並沒有將宇智波止水的事情說出來,轉而繼續道:“我就跳進海裏了。”


    佐助眼底的心疼愈發明顯,他左左右右拉著佑香檢查,生怕她身上還有沒治好的傷:“之後呢?”


    “我去的地方是水之國,我隨著海水飄到了岸上,被白救了。”


    “水之國?白?”佐助抓到重點。


    “是,他叫白,比我們大三歲,他…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於是我就和他相依為命,在雪山上度過了好幾個月。當時的我身體幾乎全部受損,連床都沒法下,也失憶了,忘記了木葉村的一切。”


    佑香並不打算將白和君麻呂的身世現在告訴佐助,佐助接納他們需要時間——畢竟佑香告訴鼬哥時已經看到了來自哥哥的抵觸,佐助在某些方麵和鼬哥很像,沒準也會抵觸。


    “水之國嗎……”


    佐助知道那個地方的位置,離木葉村的確很遠,沒想到佑香被一路追了那麽遠,還拖著傷痛的身體在海水裏浸泡那麽久。


    想到這裏,佐助愈發心疼,也感到十分內疚。


    “都怪我。如果我當時……”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佑香趕緊捂住他的嘴:“沒有什麽怪不怪的,你不需要自責,當時你都自顧不暇了,如果要讓你和我一起被追殺,那我寧願自己被追殺呢。”


    那天傷的太痛了,直到現在回憶起來佑香還是會覺得眼睛在抽痛。


    但傷口早就愈合了,她隻是受重傷後的創傷反應很激烈。


    小紅曾說過,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寫輪眼到現在都無法正常使用,她從心底抗拒這個東西。


    佐助在佑香灼灼目光注視下點了點頭,佑香這才繼續往下說。


    “水之國常年下雪,等到積雪沒那麽深時,我和白才從雪山上下來,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們遇到了師父——”


    對上佐助疑惑的目光後,佑香這才反應過來:“啊,就是木葉村的三忍之一自來也,他在水之國遊曆,正好救了我,找到另一位三忍綱手姐姐,這才將我的記憶恢複,直到那時,我的身體才算完完全全的恢複。”


    佑香刻意弱化了時間,她不想讓佐助覺得,她在外麵待了很久都不願意回來,她也想早點回來見他的,但情況不允許,她不敢回來。


    有綱手的名號在,她的身體得以完全恢複倒也顯得很正常了。


    佐助想起來了:“綱手?我知道的,那位有名的醫療忍者。”


    “是,也多虧了她,我才能恢複如初。”佑香笑了笑:“身體雖然修複了,但我還需要進行複健,於是我和白還有君麻呂一起跟著師父遊曆,前不久才剛複健完成,就趕回來了。”


    去妙木山修煉等於複健。


    佑香覺得這個隱喻很不錯。


    很坦誠的說了,但沒說清楚。


    好在佐助根本不介意那些,他隻是想知道佑香在離開木葉村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千手鬆翡和旗木卡卡西的追蹤通靈獸都找不到她的蹤跡,這也太奇怪了。


    原來是飄到其他國家去了,那也可以理解。


    “君麻呂是誰?”佐助又問。


    “唔,也比我們大三歲。對了,哥,白和君麻呂不僅是我的哥哥,更是我的師兄,我們是一起被自來也收下的徒弟,他們也跟著我一起回到木葉村了,就住在我們家。”


    聽到這裏,佐助的臉色變了變,但由於這個故事裏,白是佑香的救命恩人,君麻呂是自來也的徒弟,他勉強壓住心底的不快,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發表意見。


    但很快,佐助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佑香,你為什麽,還在稱呼那個人為哥哥?”


    提起宇智波鼬,佐助眼底就劃過一絲明顯的恨意。


    這是佑香以前從未見過的眼神——冰冷、無情、陰沉,如同萬丈深淵。


    佐助從小就是一個單純的孩子——直到現在,佑香還認為如此。


    所以當她在佐助眼睛裏捕捉到這樣的情緒後,她忽然發覺,事情早已經脫離了她的控製。


    她張了張嘴,在佐助目光注視下,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


    “佐助哥。”佑香扯了扯他的衣角:“你有沒有思考過,當時我們家為什麽會被滅族?”


    佐助沉默地盯著她,眸中閃過一絲困惑,繼而又變得堅定。


    他搖了搖頭,語氣冰冷的開口:“我不需要知道原因,事實已經擺在我麵前。他在我麵前殺死了父親和母親,即便是有原因的,那也不可原諒。”


    是了。


    現在的佐助已經在一年多無盡的恨意中艱難前行,他已經靠著仇恨支撐了這麽久,如果這個仇恨不在了……


    不對,仇恨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佑香的大腦在飛速轉動,她在思索,究竟是讓佐助恨鼬哥好,還是讓佐助恨木葉村好。


    她繼而想到鼬哥……


    鼬哥當年做下這個決定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們留在木葉村——鼬哥是愛著這個村子的,他也希望弟弟妹妹能在木葉村健康快樂的長大。


    如果現在的佐助知道真相,他會做出什麽決定?


    佑香抬眸掃了眼佐助,卻對上了對方陰沉的目光。


    她嚇了一跳,卻強忍著沒有移開目光。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佐助語氣篤定的問。


    “我應該知道什麽嗎?”佑香眨了眨眼睛,裝聽不懂。


    “佑香。”這下佐助更加確定了,“你在撒謊和使壞時,喜歡眨眼睛。這是你從小養成的習慣。你在隱瞞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嗎?”


    佐助哥變敏銳了!


    佑香得出這個結論。


    但這個敏銳來的實在是太晚,如果早上幾年……或許對方也能提前察覺到家中氛圍的變化根源在哪裏。


    “我不知道。”


    佑香有些糾結。


    鼬哥對於她也是有隱瞞的,例如那個人究竟是誰,並且在上次見麵時,鼬哥也關心過她是否會回到木葉村——對方不希望她在外麵流離失所,究其根本,木葉才是家。


    或許被隱瞞很痛苦。


    但……知道真相何嚐不是一種痛苦呢?


    佐助認真地看著她。


    “哥,你知道的。”佑香整理好表情,淡淡開口:“我失憶過,許多事情的細節都已經記不清楚了,我隻是覺得哥……他的行為太過於突兀,提出一個符合邏輯的問題而已,但我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最終選擇隱瞞。


    佐助似是鬆了一口氣。


    他抿著唇,堅定又僵硬的點了點頭。


    “是。但即便這件事情很奇怪,也改變不了結果。”


    “他不是我們的哥哥。”


    佐助沉聲道:“他是我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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