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楊莉此時這一番向家人吐露心境的豪言壯誌,恰巧就被門外的來人聽個正著。


    “行了,此事容後再議,你聲音小點不行嗎?真不怕左鄰右舍聽了丟份,你不嫌丟臉爹娘還要麵子呢?收起你的眼淚閉嘴回屋。”


    楊明見平日裏乖巧聽話的小妹對此事真是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給她增加困擾,隻會給她徒增傷悲,隻好低聲的嗬止,就此作罷。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雄獅,雖然沒有完全釋放出它的威猛,但仍然讓人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楊母見不得寶貝女兒委屈掉眼淚的模樣,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掉在地上,她的心都喊碎了。聽到她要以死相逼更是坐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麵前,一把就把人擁進懷裏,像撫摸著一件稀世珍寶一樣,輕拍著後背,柔和的小聲低哄著安慰道:


    “好閨女,咱不哭,也不嫁,你說什麽就什麽,咱們不逼你嫁便是。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可不需尋死覓活的。你要死了要為娘的可怎麽活,那可是挖娘的肉吸娘的血,還不如以命抵命直接要我死呢!”


    楊母一邊苦口婆心的勸慰著,不知不覺間越想她就越傷心,眼淚也簌簌的落下。


    霎時間,楊莉也回抱住楊母的腰身,一時間,母女兩抱作一團哭得傷心欲絕,那哭聲仿佛能讓天地動容,讓日月無光。


    就這樣哭了好一會,楊懷明和楊明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擔心不已就怕一個不慎母女兩齊齊哭暈過去,好說歹說的才把人連哄帶騙的帶回屋裏,仿佛是把兩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小心翼翼的捧回了屋裏。


    楊平順到楊家門前正準備抬手敲響院門時,屋子裏就傳來楊莉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她家裏人的關懷與縱容,更多的是無奈還有極盡的寵溺。


    他知道此時並非上門打擾的好時間,就在門口靜靜地站立多停留會,一直到聽完了全過程待院裏變得寂靜無聲後,他才收回了思緒心裏也不禁思忖。


    “難怪莉莉那麽討厭自己的觸碰,原來是心有所屬。”


    他還納悶咯,自從上次發生落水一事楊莉都繞著他離得遠遠的。


    問楊叔楊嬸婚事一事也都是含糊其辭的應付幾句,絕口不提應承下來,總是推脫家裏還在商量此事,還勸慰他男子漢大丈夫應以事業為重,絕對不可貪圖兒女私情,人生大事不可著急忙慌的下定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們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好讓他歡天喜地的迎新娘娶新婦。


    原來是在此處等著呢?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讓楊莉嫁給他,隻是貪圖他送來的好東西,以此填補他們的口腹之欲,既不拒絕也不迎合,就這麽吊著他不上不下的,還真是一顆真心喂了狗。


    他提著的野雞送也不是,不送又有點舍不得,隻因她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楊莉,自是舍不得就此放下心心念念之人。


    可送出去還是有點別扭,明知對方不喜歡自己,還眼巴巴地往跟前湊,讓他情何以堪,這不是把臉送上門給他們踩,犯賤嗎?


    可那又能怎麽樣,他敲門去質問楊莉為什麽不嫁給他嗎?如此他做不到,隻是抱著頭靠著牆緩緩坐下來,眉頭皺成了川字,抓了幾下黝黑粗糲的板寸頭,耷拉著臉坐著抿唇苦思冥想。


    雖說這些看似過了許久,但其實就是慌神的片刻時間。


    最終,楊平順咬咬牙下定了決心,再誓死掙紮一會,實在徒勞無功就暫且放下,他敲了敲院門,等聽到院子裏傳來腳步聲他撒腿就跑走了。


    “誰呀!這麽晚還有人敲門,不知道人要睡覺了嗎?”


    楊母安慰好自家閨女正準備回屋睡覺時,就聽到院門傳來的聲響,耷拉著鞋罵罵咧咧的走出來。


    “咦!這是哪來的野雞?有誰會那麽好心給咱家送野雞過來,難道是老天爺顯靈,知道自家有出息的兒子回來了,這才給咱送好東西來了嗎?”


    楊母踉踉蹌蹌的打開門卻不見人影,隻獨留地上孤零零的野雞,死狀可憐還有點嚇人,雞頭歪著,兩腳蹬直,紋絲不動,乍一看還嚇了她一跳,回過神來後就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楊母的驚呼聲也把父子倆吸引了出來,父子倆忙不迭的詢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異口同聲,但說出的話卻是出乎意料之外。


    “老婆子,你咋咋呼呼的咋啦?不就是開個門嗎?用得著那麽驚訝?”


    “娘,你咋啦!出啥事了,一驚一乍的,見鬼啦!可這天還沒黑透呀!又難來的鬼?”


    “我呸!你少在這裏鬼扯,可別讓人聽了去,小心告你個封建迷信抓你蹲大牢。”


    聞言,楊母頓時就嚇得噤若寒蟬打了個哆嗦,趕緊眼疾手快的把野雞拎進來,砰的一聲大力關上了院門,回頭沒好氣的衝兒子罵道。


    轉頭又好聲好氣的和楊父說,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整得父子倆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老頭子,咱們先回屋再說,是好事。”


    但也沒等他們多想,就不約而同的看到了楊母手裏拎著的野雞,一瞬不瞬的看著,頓時不用多說也明白了是何意。


    楊明剛還想反嗆回去幾句的,此時也就把脫口而出的反駁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戛然而止,憋得腮幫子鼓脹臉色微紅也隻好咽下了未盡之語,隨即換上一臉訕訕地笑,討好之意淨收眼底。


    楊懷明也收起滿肚子疑問,腳步不由自主加快些許,屁顛屁顛跟著進了堂屋。


    父子兩相互較著勁,皆是不甘落後,一左一右,中間是提著野雞昂首闊步的楊母,旁邊倆人就像是兩隻搖尾乞憐的哈士奇,那動作和模樣出奇的一致還滑稽可笑至極。


    隱藏在院外角落的李平順,側耳傾聽著院內的歡聲笑語,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家庭和睦的一幕幕畫麵,有愛人和孩子以及爺爺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相處與陪伴。


    想著想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淌,隻見他緊閉著的雙目輕顫,就像一隻沉睡的蝴蝶,輕輕扇動著翅膀,即將如夢初醒,隨時都會飛走。


    忽然間,一滴苦澀剔透的眼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滑落,像一顆晶瑩的珍珠,最後悄無聲息的與大地融為一體。


    所有的幻想就猶如海市蜃樓一般飄然渙散,如水中月鏡中花,不管多麽美輪美奐的夢境終有支離破碎的瞬間,終有一天會照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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