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一臉懵逼地看著釋雪庭, 這尼瑪醒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吧?他不過就是想趁人昏迷吃個豆腐而已,怎麽就這麽不湊巧?


    釋雪庭此時剛醒, 還微微有些恍惚,目光呆滯地看著李從嘉半晌才用幹澀的聲音說道:“郎君……?”


    李從嘉回過神來, 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問了句廢話:“你醒啦?”


    或許他也覺得這句話問得實在是太沒水平,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


    說到一半,李從嘉就想給自己一巴掌,知道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現場完美演繹了這句俗語。


    釋雪庭見李從嘉尷尬的耳尖都紅了,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也沒有追問隻是掙紮想要起身問道:“我回來了?”


    李從嘉的智商這才回籠,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你別起來, 傷好沒好, 春生,去把賈郎中請來。”


    賈郎中姓賈,但是醫術不假,過來一診脈, 臉現喜色說道:“上師底子好, 既然已經醒來,慢慢將養就好,等等我開個方子,這方子七日一換,一定要好好調養,否則容易落下病根。”


    賈郎中心裏快要把滿天神佛都拜一遍了,這兩天城主大人臉上陰雲密布, 雖然沒說什麽治不好讓你陪葬殺你全家的話,但不妨礙他各種腦補啊,現在釋雪庭醒了,他就覺得腦袋終於是自己的了。


    李從嘉對賈郎中很客氣,當然之前哪怕他心情再不好,也對郎中們很客氣,得罪誰也別得罪醫生啊。


    藥方開完之後,李從嘉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隻好說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你放心這個仇我肯定會給你報的,已經派人去審問那兩個殺手了。”


    是的,釋雪庭是在帥帳內被殺手偷襲的,對方也是看重他,直接派了六個殺手過來,釋雪庭當時都要安寢了,也沒穿金絲軟甲,最後雖然將那些殺手都撂倒,並且還活捉了兩個,但釋雪庭自己也因為受傷頗重難以繼續領兵。


    釋雪庭問道:“現在天策軍是誰在帶?”


    李從嘉說道:“我讓阿兄去了。”


    雖然李從嘉並不想讓李弘冀繼續去搏命,但是李弘冀自己要求去,當然這也是因為天策軍象征意義不同,有資格帶兵的就那麽幾個,釋雪庭被刺殺這件事險些讓周宗他們嚇破了膽,說什麽也不同意李從嘉親自去前線。


    數來數去可不就是一個李弘冀有資格了?


    釋雪庭聽了之後放心許多,在他的想法裏,如今他不能去,也是李弘冀比較好一點。


    在問完這個問題之後,釋雪庭又昏昏沉沉睡過去,李從嘉目光溫柔地看著他許久,這才起身準備去處理事情。


    此時周宗已經在紫宸殿等著他了,因為不是大議事,一般小議事都是在紫宸殿進行,李從嘉到了那裏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出什麽來了嗎?”


    周宗說道:“那兩個殺手嘴很硬,隻說是七王子派他們來的。”


    七王子?


    李從嘉若有所思,現在能跟龍雷一較高下的就是七王子和十三王子了,說實話這個時候,十三王子派人來刺殺釋雪庭,都比七王子來的可能性高。


    畢竟之前十三王子曾經籠絡李從嘉而不得,心懷怨恨,再加上李從嘉地盤越來越大,在肅州之內的話語權也漸漸增大,十三王子自然擔心他會去投靠別的王子。


    至於為什麽是刺殺釋雪庭,自然因為李從嘉躲在安寧城內不好動手,再加上十三王子未必有膽量直接刺殺李從嘉,或許隻是想要殺雞儆猴而已。


    周宗的看法跟李從嘉差不多,主要是因為那些殺手太配合了。


    作為殺手,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自殺的□□,一般殺手都會準備一些,一般都在衣領處,一旦發現刺殺失敗,就直接吞藥自殺,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而這些殺手……手法倒是差不多,可是卻並沒有選擇自殺,而且在被審問的時候,幾乎沒怎麽用刑就直接招出了七王子。


    這麽痛快,反而讓人心生疑慮。


    不過,也有可能凶手真的是七王子,而他讓這些殺手直接供出自己,就是為了栽贓十三王子呢?


    李從嘉坐在禦座上沉默許久,周宗問道:“此事……要不要稟報龍王?”


    李從嘉冷笑:“龍王?龍王不會管的,他隻是想把我當一把刀,並沒有打算真的重用我。”


    當然這也跟李從嘉從來不跟龍家親近有關,如果李從嘉一開始表現出想要投靠龍家而不是自立的意思,或許此時他已經身居高位,隻不過,李從嘉怎麽可能這麽做?


    周曄作為秘書此時也在,忍不住問道:“難道我們就要吃了這個啞巴虧?”


    周宗有些無奈,瞪了兒子一眼,這種時候,別人都沒說話,你著急說個什麽勁兒?沒見宋懷傑和徐良都老老實實沒開口嗎?


    宋懷傑和徐良就是之前李弘冀逃出來的開始後,被宋齊丘和徐鉉兩個人托付給他的拖油瓶。


    現在的安寧城基本上是個讀書人都有用,更何況這兩個重臣之子?他們兩個的素質比一般讀書人強多了,李從嘉幹脆將兩個人也帶在身邊,當了秘書,反正他事情多,一個秘書也真的處理不過來。


    這兩個人也乖覺,不是李從嘉開口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從來不肯開口,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看。


    周曄說完之後自知太過衝動,忍不住低頭,此時宋懷傑和徐良兩個人對視一眼,對周曄的評價下調了一檔。


    不過,周曄這個問題李從嘉卻解答了,他笑了笑說道:“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七王子。”


    周宗略有些意外:“告知七王子?這……”


    “無論如何,表麵上七王子肯定不希望與我交惡的,正好我沒有借口接觸這些王子,這是個很好的開頭。”李從嘉摸著下巴,雖然讓韓儔去處理事情,但是韓儔能做的畢竟太少,他就算口才再好,再有能力,年齡也是限製條件。


    當然李從嘉年紀也不大,可是他的身份足夠跟王子直接對話,正好他通過跟七王子接觸,來判斷一下將哪個人留到最後。


    是的,李從嘉雖然答應過龍雷將他扶上龍王之位,卻並不打算讓他上位的太容易,至少在龍王去世之前,他想要更多的消耗一下肅州的資源。


    李從嘉讓人將殺手的口供送給了七王子,七王子果然很快就給了回信,希望能夠麵見李從嘉解釋。


    信是七王子親筆所寫,他還說因為身負重任無法輕離,否則他是想要親自來安寧城解釋的。


    當然這句話李從嘉也就是看看,實際上他並不相信,借給七王子十八個膽子估計他也不敢來一趟安寧城,沒看龍雷連李從嘉的勢力範圍都不敢踏足嗎?


    李從嘉倒是坦蕩,直接帶著人去了酒泉,麵見回來述職的七王子。


    一見到七王子,李從嘉就給十三王子定了死刑,比起衝動沒什麽智商的十三王子,七王子無論是談吐還是外表,都不弱於龍雷,甚至比龍雷還要優秀一些,至少七王子所作所為更加符合儒家思想,也更貼合中原文化。


    這樣的人,很適合留給龍雷做對手嘛。


    沒有他的幫助,龍雷想要戰勝七王子怕是不容易,李從嘉能夠更從容的派人滲透進龍家。


    七王子是希望拉攏李從嘉的,畢竟李從嘉手上有兵,見麵的時候,李從嘉適時的表現出了對太子龍雷的不屑和十三王子的不喜,成功給七王子留下了“可趁之機”。


    七王子跟他解釋道:“我知道隻是嘴上解釋殺手不是我派去的,安寧侯怕也是不信的,我隻與安寧侯說句實話,若真是我派去,我絕不會給留下任何把柄。”


    李從嘉麵冷如霜,揚起下巴說道:“此事我亦知曉,否則這份供詞已經放到龍王案頭了,七王子想必也覺得本侯小題大做,隻是釋雪庭被本侯奉為上師,刺殺他與刺殺本侯沒有任何差別,我雖然也不相信是七王子所為,但我對肅州之內事情大多並不了解,也隻希望七王子能夠給我一個交代了。”


    七王子立刻說道:“安寧侯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大包天居然敢栽贓王子。”


    李從嘉麵色稍霽,又跟七王子敷衍了兩句,這才送七王子離開了食肆。


    七王子走後,李從嘉直接一轉身就去了食肆後院,這地方並不給客人進來,是安寧城人的落腳之地。


    此時楊新已經凳子啊裏麵,見到李從嘉便說道:“郎君,我師父的傷勢如何了?”


    李從嘉再不見剛剛的冰冷,眉眼溫和說道:“不必擔心,雪庭已經醒來,隻要好好調養即可,若非他已經脫離危險,我也不會輕易離開安寧城。”


    楊新聽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不過卻並未多想,隻是懊惱說道:“我實在是太不孝了,師父受傷也未曾侍奉湯藥。”


    李從嘉笑道:“哪裏用得著你親自侍奉湯藥?這裏事情多,你走不開大家都是知道的,雪庭也沒怪你。”


    楊新心下稍安,麵上嚴肅說道:“郎君,還有一件事情,沙耶想要見您。”


    “沙耶?”李從嘉略一愣:“他是……?”


    “沙家家主,當年沙家也是同如今四大家族並駕齊驅的家族,甚至沙耶的姑姑還曾是上一任龍王的寵妃,隻不過後來沙妃的兒子爭位沒爭過如今的龍王,所以這位龍王上位之後,就開始大清洗,沙家也一落千丈,隻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沙家如今還是有些家底的。”


    李從嘉略有些奇怪:“見我?他們是要見你們的老板,還是要見安寧侯?”


    “安寧侯。”楊新坦然:“我們與沙家生意上多有往來,我背後有您的支持已經不算是什麽秘密,不過他們不知道,我們跟王太子有聯係。”


    “他們見我有什麽用?我一個外人難道還能幫他們家族重回巔峰?”


    楊新搖頭:“我亦不知,哦,沙家家主托我給您帶一封信,說您看了信之後,再說見不見的事情。”


    李從嘉接過信,心裏也挺感慨的,當年大家族的族長,想必爵位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還高,現在想要見一個侯爺都如此困難。


    他沒有著急看信,隻是嚴肅說道:“這件事情先放一邊,十一郎,我此次來也是有事要問你。”


    楊新很少見到李從嘉如此嚴肅的模樣,此時頗有些擔心:“郎君想說什麽?”


    李從嘉問道:“當年陰差陽錯之下,你和田五娘訂了親,如今過去許久,你們兩個也都不小了,我想問問你到底是什麽章程?是想要娶五娘?還是要另擇淑女?”


    楊新怎麽都沒想到李從嘉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五娘怎麽說?”


    李從嘉聽到楊新這句話,臉上帶了笑意:“你想知道她的意思?這就是說你想娶她?”


    若是不想娶,直接就拒絕好了,還問什麽女方的意見呢?


    楊新臉上一紅,已經足以能夠獨當一麵的青年此時看起來居然有些扭捏:“我……我……我中意五娘,隻怕五娘嫌我無能。”


    是的,楊新一直沒有開口,主要就是因為他現在雖說是管著安寧城的錢袋子,可說到底是個商人,上不的台麵。


    而田五娘,卻是將軍,怎麽看他們兩個怎麽不般配。


    李從嘉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他開口說道:“十一郎,回安寧城吧。”


    楊新愕然地看著李從嘉,略有些慌亂:“郎君?是我哪裏沒做好嗎?”


    李從嘉擺手說道:“不是,食肆你管的很好,你現在也曆練夠多,再留在這裏也就這樣,不如回去,去做個天官郎中,主管商隊食肆和商行,這樣才能讓你更快的成長起來。”


    最主要的是,天官郎中,它是個正經官職啊,楊新到現在都沒有正經官職呢。


    這倆師徒是最早跟著他的,結果論起待遇也就那樣,釋雪庭自己堅持不要,楊新又更沉迷於做生意,李從嘉想了想幹脆,給你個更大的舞台,去吧,為國賺錢。


    楊新聽了之後眼睛發亮,他也覺得隻是看著一個食肆對他而言已經十分容易,他的位置越高,跟大家族接觸的就越多,對安寧城也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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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的是,天官郎中正五品,不算低的職位,好歹跟田五娘也算是相配了。


    李從嘉見楊新沒有拒絕,便笑道:“這次幹脆跟我一起回去便是,順便與你師父商議一下你們的婚事。”


    楊新略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就跟著李從嘉回到了安寧城。


    釋雪庭見到楊新也十分意外,在聽了李從嘉的安排之後,也沒什麽異議,說實話,楊新今年剛十八,這個年紀做到五品,還是實職,已經是逆天的存在了,這也就是在安寧城,遵循能者居上,沒什麽資曆年限的限製,否則想都不要想。


    釋雪庭輕聲說道:“我乃佛門弟子,此等紅塵之事不便過多插手,有勞郎君了。”


    李從嘉說道:“你安心養傷,爭取到時候能喝新婚夫婦一杯酒。”


    楊新看看李從嘉又看看釋雪庭,總覺得師父和城主之間氣氛有點奇怪,思考了半天之後,他才恍然,這兩個人……怎麽看起來那麽生分?


    或許也不應該說是生分,隻是他們兩個不如之前親密的樣子,楊新可記得,李從嘉和釋雪庭兩個人一向親昵的很,在楊新眼裏,比兄弟之間關係還要好一些。


    此時兩個人雖然都在笑,但笑容標準了許多,這……這不對啊,難道是他們之間有了隔閡?


    李從嘉跟釋雪庭說完之後,便要去與周宗他們商議事情,楊新在他走了之後,低聲問道:“師父,您跟城主……吵架了?”


    釋雪庭略一挑眉:“為何有此一問?”


    楊新抓了抓頭:“我就是覺得……你們之間有點奇怪,哎呀,說不上來那種。”


    釋雪庭垂眸說道:“城主心中有事,你不要多想。”


    楊新心中咯噔一聲,有事?是什麽事情讓李從嘉跟釋雪庭沒那麽好了?難道是有人挑撥離間?這可不行,楊新心裏自然是向著自己師父的,他現在也長大了,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講,都希望釋雪庭在李從嘉心裏是特殊的,他心中暗暗記下這件事情,準備觀察觀察。


    反正他現在留在安寧城,以後跟李從嘉接觸的時間多了,總能找到原因。


    隻是楊新觀察多日,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原本他以為是有人排擠釋雪庭,如今看來,根本不是那回事,想來也是,釋雪庭不入官員序列,雖然身上掛著一個天策將軍的職位,但也沒多什麽特權,跟別人並不起衝突,那些人也不會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楊新搞不清楚,後來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想要再觀察,結果發現自己忙的不行,之前隻是管十幾家食肆好好,現在商隊商行食肆都歸他管,他看資料都看不過來,哪裏還有時間研究自家師父和城主兩個人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啊!


    而李從嘉此時的注意力也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他正跟周宗商議要不要見沙耶呢。


    周宗看了沙耶的信之後,長長吐了口氣說道:“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李從嘉皺眉:“他能看出來,別人是否也能看出來?”


    周宗略一思索:“或許有懷疑,否則龍王不會想盡辦法試探您。”


    李從嘉摸著下巴說道:“看來還是做的太明顯了啊。”


    他很苦惱,沙耶看出了他的自立之心,所以想要舉族來投奔,李從嘉不知道他是怎麽分析出這個結果的,對於沙家的投誠也並不十分相信。


    “說起來,沙家會不會是龍王的一顆棋子?”


    周宗卻說道:“此事還要見過沙耶才能判斷出來,隻不過,將沙家一族都當成棋子,隻怕現任龍王並沒有這等魄力。”


    的確,現在歸義軍幾乎是壓著龍家在打,如果不是有安寧城一路高歌猛進,拖延了歸義軍的步伐,龍家此時隻怕要投降休兵才行了。


    李從嘉說道:“經此一役,龍家也算是元氣大傷,龍王一下子死了三個兒子,手下大將也陣亡兩個,應該不會輕易與我們起衝突,否則,隻要我們撤兵,龍家就徹底完了,那就見見沙耶吧。”


    李從嘉在討論正事,釋雪庭和釋青鬆卻是相顧無言。


    自從釋青鬆來了之後,這對師徒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那座廟雖然是釋雪庭的,但是因為他也算是肩負重任,每次大議事小議事都少不了他,所以在廟裏的時間都不多,而釋青鬆他們也很老實,輕易不與釋雪庭有交集。


    而現在釋雪庭受傷,釋青鬆多少也知道一些醫術,於情於理都應該出來照顧一下徒弟。


    不過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也沒什麽說的,釋青鬆心中也說不出什麽感覺,隻覺得過往歲月活得渾渾噩噩,如今一朝看透,常伴青燈古佛卻也沒什麽不好。


    隻不過,他的徒弟似乎還沒有看透,釋青鬆略有些猶豫,還是決定點醒釋雪庭。


    “近日,城主似乎並不常來了。”


    釋雪庭略有些意外,卻還是回答:“城主日理萬機,每日能來看我一次已是不易。”


    釋青鬆直接點明說道:“我觀你受傷之時城主所作所為,他隻怕對你有意,你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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