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這才回答:


    “因為你們不適合在一起。”


    易延舟輕嗤:“隻要我們相互喜歡,適不適合又有什麽要緊?至於其他人同不同意,對我也造不成任何影響。”


    一直鎮定的林姨,聞言也不由得有幾分惱怒。


    不過她修養極好,很快就平複了下來,反問道:


    “相互喜歡?你確定我們家寧寧,現在還喜歡你嗎?”


    易延舟神色一僵。


    她的話,和江紹之前說的幾乎別無二致。


    若是兩年前,他還可以很確定,晚寧喜歡他,甚至是愛他的。


    可現在,他不確定,也不敢確定。


    “我要帶她回去。”


    林姨氣笑了:“她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麽在我麵前,用這麽篤定的語氣說要帶她回去?”


    易延舟神色泰然,不疾不徐地說:


    “林女士,我尊重你,並不是因為你年紀比我大,也不是因為你曾經是京大的老師,而是因為你是阿寧的養母。”


    他在說【養母】二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調,不過他也並不打算得罪她,繼續說道:


    “阿寧現在的狀況,不適合留在這裏。易氏在京華投資的一家私立醫院,擁有世界上水平最先進的腦科專家團隊。我要帶她回去治療。”


    林姨不想他會這樣說,隻是一想到他會和晚寧以後再產生交集,便也不願同意。


    見她這樣,易延舟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譏笑。


    “口口聲聲說阿寧是你的女兒,看來隻是說說而已,並非真的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個母親,應該把自己孩子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因為對我有成見,讓她放棄更好的治療機會。”


    “不過,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是在通知你。如果你不是她的養母。我不會跟你說這番話,而是直接把她帶走。”


    易延舟說完,便又回了病房。


    這些天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回醫院附近的酒店休息,其餘時間,他基本都是在醫院度過,惹得江紹有些不悅。


    但那又如何,在易延舟心裏,他從來都不承認江紹是晚寧的男朋友。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晚寧剛好醒來,不過身體還很虛弱。


    易延舟坐在床邊,伸手撫摸她蒼白的臉蛋,輕聲問:


    “阿寧,還記得我嗎?”


    晚寧意識雖然不夠清醒,但人還是認得的。


    她躺在床上,唇色蒼白,努力扯起笑意,虛弱說道:


    “易延舟……怎麽每次見到我……你都要問我這個問題。”


    是啊,自從她醒來之後,他每一次見到她,總會問這個問題,生怕她再也不記得他。


    她眼睛僅睜開了一條縫隙,卻也能從這條狹窄的縫隙中,看見他微紅的眼眶和憔悴的麵龐,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他並不好過。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抬起手,想去觸碰些什麽。


    半空中,那隻手白皙纖弱,毫無血色,易延舟握住了她的手,溫熱手掌緊緊包裹著她的,帶著她輕輕摩挲他的臉。


    “阿寧,我喜歡聽你叫我,不管是什麽都好。”


    不管是易延舟,亦或是易總。


    從前她叫他易律師,而他總喜歡逼著她叫延舟,可是現在,隻要她好好的在他麵前,還能認得他,無論叫什麽,他都甘之如飴。


    晚寧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對於車禍前的片段,她已經記不起來了,除了還能記起一些人,其他的高級思維活動,她幾乎都做不到。


    許秘書提了一個食盒過來。


    “易總,您吩咐的營養中餐做好了。”


    易延舟隨意瞥了一眼,【嗯】的一聲。


    “取出來,放桌麵。”


    營養餐很是豐盛,有雞蛋羹、紅棗蔬菜粥、山藥烏雞湯、黃豆燜牛肉等等,擺了滿滿一桌。


    易延舟轉頭看向晚寧,溫柔道:


    “我們吃點東西好嗎?”


    瞧見她點頭,他才按了病床邊緣的按鈕,把病床升了起來,讓她保持靠臥的姿勢。


    許秘書將盛了粥的碗遞給易延舟。


    易延舟拿匙羹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氣,又咂摸了一口試溫度,確定不燙了之後,才將粥遞到她的唇邊。


    晚寧吃得很慢,因為身上到處都是傷,就連咀嚼都覺得痛。


    易延舟很是細心,一點一點喂她,時不時拿紙巾幫她擦溢出來的粥水。


    一頓晚餐,吃了整整一個小時。


    許秘書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便是易老爺子生病,他也從未見易延舟這麽耐心地喂過飯。


    飯後,她開始犯困,易延舟把病床調了下去,替她掖好被子,看著她靜靜入睡。


    他剛站起了身,正欲出去,病房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來的不是洛氏夫婦,而是江紹。


    他一身黑色西服,清俊帥氣,看模樣,應該是從公司裏過來的。


    易延舟神色從容,緩步走到他麵前,扯了扯唇角,說:


    “她已經睡下了,這裏需要安靜。有什麽事,到外麵去說。”


    江紹目光落在病床上,晚寧麵色蒼白如紙,即便睡著,眉心處也是緊緊皺著,仿佛內心藏了許多難解的鬱結。


    其實他很清楚,晚寧現在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對於過去那些事,也不是完全能清楚記得,隻是記得一些大概,也沒辦法對那些事進行精細判斷,隻是懵懵懂懂地活著。


    而緊皺的眉心,隻是出自身體本能。


    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很多東西你以為你忘了,可身體感官卻還能清楚地替你反映出來。


    江紹出神看了一會兒,然後跟隨易延舟出去。


    兩人來到醫院的頂層,一眼望去是城市輝煌的燈火。


    江紹給易延舟扔了一根煙,自己又低頭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才緩緩問道:


    “聽林姨說,你要帶晚寧回京華?”


    易延舟單手插進兜裏,另一隻手把玩著那根香煙,唇角微勾,沒有否認。


    他已經安排好一切,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見他不答,江紹轉身看向他,聲音清冷,略帶了一絲陰沉。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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