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島。


    江宅書房。


    一名穿著黑色風衣、戴著墨鏡的年輕男子從外麵風塵仆仆推門而入。


    將手裏的文件袋扔到了江紹麵前。


    他端起桌麵上的茶猛喝了一口,才氣喘籲籲地說:


    “我說阿紹,你這東西真不好弄,費了我不少人力財力,回頭記得給我報銷。”


    文禾是國外出生、國外長大。


    他的中文口音並不標準,類似於abc的發音腔調。


    說完便吊兒郎當地坐在旁邊那張灰色懶人椅上,修長雙腿隨意翹著。


    江紹坐在辦公椅上,睨了他一眼,淡淡笑道:


    “瞧你這出息。”


    他放下手裏的照片,去取那文件袋,修長手指不疾不徐地撕開封條。


    文禾酷酷地將墨鏡取下,似笑非笑地問:


    “這易延舟什麽來頭,值得你花這麽大心思去調查。”


    江紹靜靜翻閱文件裏的內容,眉宇漸漸蹙起……


    桌麵上散亂擺放了一堆照片,是庭審結束那天,從漫夜包廂回來那晚,文禾送過來的。


    照片裏的年輕男女一前一後去了法院的停車坪,又一前一後地上了那輛黑色賓利。


    很明顯,照片裏的男人是易延舟,而女人則是鄭蕾。


    為了洛項的案子,江紹啟動了江家培植的特殊勢力,卻無意中發現了易延舟和鄭蕾私底下往來。


    沿著這條線路,文禾又調查出了不少事。


    江紹看著那份文件沉默良久,最後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他將桌麵上的照片和手裏的材料全部塞進了文件袋,重新扔回到文禾身上。


    “去拷貝幾份出來。”


    文禾伸手接下飛過來的文件袋,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想做什麽?”


    江紹起身出門,剛到書房門口時,又回頭對著還有些懵的文禾笑了笑。


    “很快你就知道了。在此之前,你先查一下沈欣然回國沒有。”


    文禾在原地想了幾秒,又追上前去,問:


    “過幾天就是除夕了,我們什麽時候回瑞士?”


    他們雖然從小在國外長大,但平時的節日習俗,還是按照國內的來。


    像這種隆重節日,必定是要一家團圓的。


    除了高中那會兒回來讀了一年的書,江紹幾乎沒有這麽長時間待在國內過,按理說是該回去了。


    但今年與往常不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排除夕前一晚的專機飛瑞士,待兩天,初二早上再飛國內。”


    江紹給文禾留下一句話,就出了門。


    ……………………………………………………………………


    晚寧得知易延舟和沈欣然出國,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原來他消失了幾天,是出國了。


    怪不得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應該還是很喜歡沈欣然的吧,否則怎麽會幾次三番地為了她的事來回跑。


    回到禦水台,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和房間,晚寧有些失神。


    有時候住著大房子也並非那麽舒心。


    這房子大了,就顯得空曠、寂寥,沒有一絲絲人氣。


    特別是這室內裝修,雖然高雅貴氣,可卻是滿滿的金屬風,過於冰冷黑暗,更襯得空氣中多了幾分寒涼。


    晚寧到臥室拿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又住回了西子園。


    這些天江紹約她出去喝了幾次咖啡,跟她聊起瑞士風光,聊阿爾卑斯的山坡和冰川,聊國外的風土人情。


    他說,隻要她想,他隨時都可以帶她去看看。


    江紹和她聊起這些的時候,整個人都生動了幾分,可身上又隱隱透著寧靜溫潤的氣質。


    這種氣質消解了晚寧連日來心裏莫名的浮躁,讓她感到心安。


    兩人讀書那會沒什麽交集,再次重逢也沒見過幾次。


    可兩人坐在咖啡廳裏聊天,就像老朋友一樣。


    他紳士溫和,她落落大方。


    晚寧有時候不由得想,江紹這個人,還真是完美到沒有什麽缺點。


    除夕夜當晚,晚寧陪洛叔林姨吃過年夜飯,就回了西子園。


    這是她離婚後的第一個新年,一個人過,雖然冷清,倒也安靜省事。


    從浴室裏出來,回到房間,眼尾餘光就瞥到首飾櫃裏的那個銀白色禮盒。


    她伸手將它取了下來,打開蓋子。


    那條美麗的粉鑽項鏈靜靜躺在那裏,熠熠生輝。


    易延舟說,這叫天使的櫻花淚。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卻也太淒美了些。


    她不喜歡。


    不喜歡這個名字。


    衣櫃裏還有幾件他的西服,是那天她拒絕了他的同居請求後,他死皮賴臉地叫許秘書把他的生活用品都搬了過來,是那時候留下的。


    可他很快又因為沈欣然的幾通電話而丟了魂,幾乎是從這裏落荒而逃。


    說起來,他雖然在這裏備了一套生活用品,卻從沒在這裏住過一次。


    晚寧白皙細膩的手指試探性地觸摸了一下那條項鏈,很快又似被燙著一般縮了回來。


    她合上蓋子,把禮盒放回了原位。


    說起來,她和易延舟,大概有十天未曾見過了吧。


    這十天,他就像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通電話,也沒有一條信息。


    她沒有再回禦水台,也沒有過問。


    甚至也不知道他回國了沒有,現在在哪?


    有時候晚寧覺得這樣也挺好。


    說不定他已經徹底想通了,主動放棄了這個遊戲,也徹底放過了她。


    她告訴自己,這樣很好。


    她再也不需要偽裝,再也不需要看誰的臉色。


    從此,她隻需要過好自己的太平日子,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平靜和安寧。


    這麽想著,可她分明透過鏡子,看見了自己空落落的眼神,似是失焦了一般。


    她不喜歡這個眼神,索性避開了目光,躲去床上躺著。


    不知不覺中,就這麽睡了過去。


    ……………………………………


    不知睡了多久,屋外一直響個不停的門鈴吵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爬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拿起手機來看,才晚上11點。


    可她分明覺得自己睡了好久。


    她睡得頭發有些蓬起來,隨意裹了件外套就去開門。


    她沒想到,站在門外的人,會是易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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