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懸,熱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將義莊的朱漆大門照得透亮,門上斑駁的痕跡愈發清晰,好似歲月刻意留下的滄桑印記。


    大中午的,燥熱的空氣彌漫在四周,隱隱有股灼燒感,義莊院子裏的幾棵老樹,枝葉被曬得蔫蔫的,無精打采地低垂著。


    九叔和劉青剛從任府宴席歸來不久,安置好醉酒昏睡的文才、秋生後,二人便移步至義莊正廳。


    廳內光線明亮,塵埃在光柱中肆意飛舞。


    九叔抬手解下衣服領口緊扣的盤扣,鬆了鬆衣領,拉過一把吱呀作響的舊木椅,大馬金刀地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備好的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幾大口,這才長舒一口氣,緩解了些許燥熱與煩悶。


    劉青則立在一旁,等九叔緩過勁來,才緩緩開口:


    “九叔,我心裏有疑惑想請教一下。”


    九叔放下茶杯,抬手抹了抹嘴角殘留的水漬,微微頷首,示意劉青接著說。


    對於劉青這個疑似轉世前輩的年輕人,九叔還是很看好的,至於現在劉青一頭白發,實力怎麽來的,九叔也不想去追究,應該是涉及到對方的秘密。


    他九叔連自己家的功法都沒有學習明白呢,何必去鑽研其他的功法呢?


    “這大中午的,擾您歇晌實在不好意思,


    可昨晚那老道士的事兒,我思來想去,還是覺著得跟您仔細嘮嘮,心裏才踏實。”


    說罷,整理了下思緒,將昨日回鎮途中與那神秘老道士的驚險遭遇,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九叔原本還微微眯著眼,靠在椅背上聽著,聽到此處,猛地坐直身子,雙手重重地拍在扶手上,發出 “啪” 的一聲脆響,濃眉擰成一個深深的 “川” 字,神色嚴峻至極:


    “這附近的門派我都打過招呼,而且就連散人們也都知道我幾分名號,聽你的言述,那老道士應該不是本地的。”


    “恐非善茬!”


    劉青沒有說話,這種時候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


    九叔站起身,背負雙手,在廳內來回踱步,腳下青磚被踏得咚咚作響,每一步都透著沉思與焦慮。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


    “靈幻界魚龍混雜,各路人物懷揣心思、各懷鬼胎。


    單從你描述的這些情況來看,一時半會兒還真難摸清這老道士的底細。


    有可能是四處漂泊、不擇手段的邪修,專挑陽氣盛的地方下手,汲取能量,壯大自身;


    或是某些心懷叵測的門派,暗中派來刺探虛實的探子,咱任家鎮聲名遠揚,難免招人惦記;當然,也不排除他就是個離經叛道、行事乖張的散修,仗著幾分本事,肆意妄為。


    但不管怎樣,此人疑點重重,仿若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咱不可掉以輕心。”


    “現在任家鎮剛剛經曆了僵屍禍亂,人心惶惶,若是再生變故,怕不是要出事。”


    劉青若有所思,摩挲著下巴:


    “九叔所言極是,不過我實力低下,不敢貿然與他交鋒,先行避開也是無奈之舉。


    本想宴席上就告知您,見您被任老爺恭維得滿臉笑意,便沒打擾您興致。


    雖說這大中午的,太陽高懸,陽氣滿滿,一夜過去那老道士也沒再鬧出動靜,可我心裏,始終跟揣著隻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總覺著暴風雨將至。”


    九叔大步走到劉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透著沉穩:


    “你做得對,審時度勢、避其鋒芒,這才是明智之舉。


    而且修道之人講究緣分,既然你心神不安,自然是有事發生,


    要相信自己,


    往後這段日子,不管是大中午烈日炎炎,還是深更半夜陰氣凝重,你行事都得多留幾個心眼。一旦那老道士再有風吹草動,或是露出馬腳,咱就瞅準時機,一舉將其拿下。


    義莊這邊,我也會趁著白日陽氣盛,多布幾道法陣,加固防範,絕不讓他有機可乘。


    他不惹事還好,若是真要作妖,也好有個準備。”


    劉青神色凝重,鄭重點頭應下,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疑惑與擔憂,急切地問道:


    “九叔,您見多識廣,可知這等幻術可有什麽淵源來曆?


    我瞧那老道士隨手施展幻術,便能將十幾人困於其中,如入迷障,其手段之詭異,絕非尋常江湖術士可比,定不是泛泛之輩。”


    九叔麵容嚴肅,低頭沉吟不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 “咚咚” 聲,片刻後,緩緩搖了搖頭,無奈說道:


    “這幻術我雖略有耳聞,但此等邪門手段,我還真不太清楚。


    江湖之大,靈幻界之廣,奇術異能層出不窮,我所知曉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劉青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追問道:


    “那有沒有可能是當年的風水先生?”


    他眼神緊緊盯著九叔,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心中的悸動如潮水般翻湧,這接二連三的巧合實在太過蹊蹺,讓他難以平靜,謹慎些總無大錯。


    九叔微微一怔,抬眼疑惑道:


    “風水先生?你為何會有此聯想?”


    劉青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疑慮和盤托出:


    “九叔,您想啊,這任家鎮向來太平,突然冒出個如此厲害的神秘老道士,且行事詭秘。


    當年那風水先生與任家也有諸多糾葛,如今這般情形,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否是他卷土重來。”


    九叔聽後,再次搖了搖頭,苦笑道:


    “這天下能人義士數不勝數,我雖在這風水陰陽之術上略有鑽研,涉足諸多領域,但又怎能全部知曉?


    我確實不確定這老道士是否與當年的風水先生有關。”


    劉青還欲再言,卻敏銳地察覺到九叔神色突變。


    隻見九叔猛地站起身來,眼神如電,犀利地望向義莊的某個角落,大聲嗬斥道:


    “什麽人?


    也敢來我的義莊偷聽?


    好大的膽子!”


    說著九叔即刻起身,手臂用力一揮,黃符如離弦之箭朝著一處空地疾射而去。


    黃符在飛行過程中,光芒逐漸變強,劃破了義莊內略顯昏暗的空氣。


    當黃符接近空地時,突然爆發出一道刺目的亮光,如同白晝降臨。


    亮光之中,一道身影漸漸浮現,起初隻是模糊的輪廓,隨後身形逐漸清晰。


    “你是,昨晚的老道!”


    劉青率先認出來來人,赫然就是當初尋找任威勇僵屍時候碰到的那個老道士。


    “桀桀,全性天機子,拜見茅山林道長。”


    天機子並沒有理會劉青,反倒是朝著一臉凝重的九叔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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