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元年正月十六,元宵剛過還帶著料峭春寒。寅時過半,整個皇宮上下還陷於深夜的沉寂之中。


    長樂宮中宮燈盡滅,隻內殿留有寥寥燭火映照出了方寸之地,透著昏暗迷離。


    “不,不要纏著我,走開,走開~”


    寢榻之上,一如往昔保有警覺的秦懿承聽得這再熟悉不過的呢喃聲,趕忙側過身看向了明顯是陷入夢魘中的王灼兒,透著小心翼翼的喚出了聲。


    “灼兒,醒醒~,快醒醒~”


    王灼兒就著這一陣的溫柔熟悉的呼喊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半夢半醒之中看清了秦懿承那張熟悉得麵龐,整個人下意識的再又撲進了他堅實的懷中。


    “我又夢見岱欽了,他還是那副七竅流血、披頭散發的樣子,一個勁的笑得很是陰詭,拽著我的手怎麽都不肯鬆開!”


    秦懿承為王灼兒顫抖的哭腔覺出了驚魂未定,不曾想五日前從北狄傳來的岱欽的死訊會驚得她接連幾日都噩夢不斷。


    “隻是一個夢而已,沒事的,別怕!”


    王灼兒在秦懿承的安撫之下漸漸平緩了情緒,吸著鼻子小聲的道出了聲。


    “我想去大佛寺進香,我…”


    “不行!”


    秦懿承態勢堅決的打斷了王灼兒還未得說完的話,下意識的伸手摸到了王灼兒已近五月肚子,更是透著不放心的繼續道。


    “你如今身子重起來了,不宜奔波勞累!明日,我就派人去大佛寺裏的高僧替岱欽做法事,這樣可好?”


    “那怎麽能一樣的!”


    王灼兒當即反駁出聲,柔和的語氣裏帶了較之前沒有的認真。


    “當年岱欽被先帝囚禁在北宮佛堂的地牢中時,曾說過若是有朝一日死在我的前頭,希望我能在大佛寺中替他立一個往生牌位,而不至於淪為一個遊魂野鬼。所以,我想這些日子接連做噩夢,是不是他在提醒我…”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定是因著有了身孕以致思慮過甚了。隻是一個夢,當不得真的!”


    “老話還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自從夢見了岱欽,我這心裏總是覺著不踏實。我倒是不怕自己會如何,卻是擔心你和孩子們,哪怕是欲去大佛寺給岱欽立個往生牌位,私心也是想為你和孩子們上香祈福!”


    王灼兒說著說著又再生出了不安,迎頭對上了秦懿承那雙在昏暗的燭火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眸子,本就惶恐未曾散盡的臉上又是透著近乎祈求味道繼續說著。


    “從秦城至大佛寺一去一回最多也要不了一日,讓我去吧,就當是為了讓我圖個安心!還有,說不定去了之後,再回來我就不做噩夢了!”


    “如此…”


    秦懿承聽著王灼兒近乎委屈的口吻,再一對上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斷是不忍心開口拒絕的。


    他下意識的輕拍著王灼兒的後背,在一陣沉默的思量過後,顯著不緊不慢的開口應承道。


    “你若真想去大佛寺上香祈福,就去吧!不過,為夫斷是不能放任你一人獨去的!”


    王灼兒眼見秦懿承就此答應了,心裏頓時覺得舒暢了不少。對於他想找人給自己作陪不覺意外,更就順勢問出了口。


    “所以,陛下預備找誰給我做伴?”


    “嗯,就毓王側妃如何?”


    “清姐?”


    王灼兒不曾關注過毓王謀逆一事的後續,昔日在知曉王清兒安然回了安國公府後,就當整件事情已經結束了。


    如今,她再聽得秦懿承給王清兒冠以了“毓王側妃”的名頭,禁不住覺得毓王謀逆一事的後續當是有著她所不知道的內情。


    “毓王謀逆,清姐怎麽還能保有毓王側妃的名份?”


    “你的清姐確實如你昔日所言的那樣!她並未參與秦毓承謀逆一事,甚至還勸服了秦毓承認罪伏誅並指證周峪,方使得為夫在處置周峪的時候省了不少的麻煩。在處置了周峪之後,秦毓承甘願已死謝罪隻求能保住王清兒和她腹中孩兒的性命。為夫就做了一回順水人情,保留了王清兒的毓王側妃之位,允她回毓王府居住,一應禮遇皆循秦毓承為親王時所有!”


    王灼兒從來都知道王清兒的聰明以及心機的,也就能理解其在毓王謀逆一事上所做出的選擇。同樣由秦懿承話語裏所謂的“順水人情”窺見了帝王所欲“招攬人心”的算計,隻道王清兒母子一生當會是富貴無憂的。


    “如此,也挺好的!”


    “為夫,隻願你高興就好!”


    秦懿承臉上不時帶起了一抹淺笑,言外之意莫過於自己對於王清兒的寬仁隻為王灼兒能夠開懷。


    他話說罷將原依偎在自己懷裏的王灼兒了摟緊了幾分,微閉著眼睛似若有所思,半天之後又再緩緩開口。


    “為夫明日就著人安排你去大佛寺上香祈福的一應事宜。這些時日以來,你一直都拘在宮裏定是覺得憋悶,正好趁此機會出去散散心,順道同毓王側妃敘敘舊!如此,不要再整日愁眉苦的了,好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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