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願吾妹,餘生喜樂,順遂安康,王萱絕筆!”


    秦懿承大拇指指腹摩挲著自己掌中玉佩背麵的一行小字。他著眼於這簡短的十二字之言,由當中的“吾妹”刺痛了眼睛,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秦懿承開始自認凡事皆可掌控。對於王灼兒,他也曾經派人將她的底細查了個清楚徹底。


    可是到頭來,秦懿承卻發現自己竟然連王灼兒的親哥哥王丹棘,表字為萱都不知道。


    此時,秦懿承垂眸看向床榻之上蜷縮作一團,依舊於夢中囈語泣淚的王灼兒不禁自省。


    他作為王灼兒的夫婿,一個勁說著喜歡她,承諾會保護她,自信可以成為她的依靠。


    事實上,他卻連王灼兒心中所念之人是情人還是手足親人都不曾弄明白。甚至於,他有心為此嫉妒吃醋,卻是從未想過去查探這背後的真相。


    秦懿承思慮至此也就漸漸的明白王灼兒為何一次又一次想要離開。若是換作他為女子,對上一個凡事隻會嘴上說說,還將自己的手足當情敵嫉妒的男人,想來也是不敢輕易托付終身的。


    他也就此愈發的懊惱自責,若是先前他能多派人打聽一些關於王丹棘的事,甚至於能在王灼兒之前打聽到王丹棘的下落,那麽最終的結果必定不會是如今日這般。


    入夜多時,經由高牆內院再傳入屋中的梆鼓聲已不似最初的那般的震耳欲聾,卻是讓秦懿承明確的知道已至三更。


    他借著跳躍的燭火,目光又一次定格在了睡得並不安穩的王灼兒身上,正欲起身挑一挑那已是顯著晦暗不明的燭台燈芯,卻是為一雙纏滿紗布的手扯住了衣袖。


    “別走…”


    秦懿承對上已是些微睜眼的王灼兒,為她含糊不明的話問出聲。


    “什麽?”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秦懿承終是聽清了這聲若蚊蠅的哭腔,他對上此刻儼然一隻受傷小獸的王灼兒,心中百感交集立時將人攬入了懷中。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丟下你!放心,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


    秦懿承說話間加重了自己懷抱的力度,他裹緊了王灼兒些微顫抖的身軀,同樣希望能夠借此安撫她原本所帶有的恐懼不安。


    寂靜的深夜,偌大的屋子在秦懿承這一句話後又恢複了一如之前的安靜。燃燒過半的蠟燭在此時霹靂爆出燈花的響動也都清晰可聞。


    王灼兒埋臉在秦懿承堅實的胸膛,身軀貼合於他寬闊的懷抱之中。盡管她依舊唰唰流著眼淚,卻是早在之前已經接受了兄長已逝這個事實。


    “我想再去拜拜我兄長!白日裏我攪擾了他的清靜,卻還不曾與他好好的道過別!”


    秦懿承聽著王灼兒悲戚哽咽的腔調,對於她這樣的請求自是沒理由拒絕。他卻是礙於王灼兒如今的身體狀況又是耐心溫柔的回應道。


    “好,我們在青州多待些時日。等你的傷好些了,我再陪你一道去可好?”


    “嗯!”


    王灼兒輕嗯一聲算作回應,再一想到自己的兄長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仇恨的情緒頃刻湧上心頭。


    她剛想將報仇二字宣之於口,卻是意識到不應在秦懿承麵前說這樣的話。在她覺得一旦自己將報仇二字說出口來,無論有心還是無意都不失為是一種對秦懿承的利用。


    從始至終王灼兒不屑於陰謀詭計,那麽今時今日她依舊不該為了報仇就想著去利用他人,不論這個人是秦懿承還是別的什麽人都不可以。


    秦懿承注意到再次沉默的王灼兒,又怎麽會不懂痛失骨肉至親是何等的滋味,他下巴抵著王灼兒的額頭原本還顯著柔情的臉龐多了嚴肅。


    “我已著魏臨溪派人去追查當年你們兄妹被人追殺一事以及你兄長的死因。若你兄長當真是為奸人所害,我定會將那幕後之人找出來,讓其血債血償以告慰你兄長的在天之靈!”


    王灼兒聽得秦懿承輕柔卻顯鄭重其事的口吻心裏為之觸動。若說往日她時時告誡著自己不應過份貪戀秦懿承的懷抱,今次她卻是依偎於他懷中再不想挪開。


    “殿下,謝謝你!”


    秦懿承頭次覺出了王灼兒對於自己不加掩飾的依賴,又是因她一句謝謝覺出了生疏。他將自己懷中的王灼兒又摟緊了幾分,隻道來日方長終會有能讓她完完全全交付真心的那一日。


    “我是你的夫君,所做這些事是為人夫婿者應有的擔當,同樣也是心甘情願的。你無需為這些事謝我,更加不要因此心有虧欠而覺得負擔。你隻需知道哪怕是天塌下來,為夫也都會為你撐著!答應我,無論傷心也好,難過也罷,都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再傷害自己。好嗎?”


    “好!”


    王灼兒簡短一個好字回應罷,又再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為著白日裏那般不管不顧的自傷心懷愧疚。盡管這個孩子來得意外,但終歸是她自己的疏忽。孩子是不能選擇自己父母的,單方麵擁有選擇權的她自該承擔起為人母親的責任。


    “是我的錯,都不曾顧慮過腹中孩子。以後,我再不會…”


    “比起孩子,我更在意的是你!”


    秦懿承徑直打斷了王灼兒的話,他伸手觸碰到王灼兒那因著遍體鱗傷為紗布纏繞的手,依舊不能忘懷先前為她清洗傷口時,眼見滿盆清水為血跡泥土汙濁得渾不見底。


    “以後不可以再這般傷害自己了,知道嗎?”


    “嗯,好!”


    王灼兒話音落罷,屋中晦暗不明多時的燭火於燈盞之中湮滅。原就昏暗的屋子頃刻陷入了深夜原應有的漆黑一片。


    “沒事,我再去把燭點上!”


    秦懿知道王灼兒有入夜點一隻燭天直到天明的習慣。他不知道王灼兒這個習慣是因何而來,卻是由此察覺到了王灼兒對於黑夜的恐懼不安。


    因而秦懿承這會話說完就想著起身去找房中其他的燭台,卻是於黑夜中覺出了一雙手已然環抱住了自己的腰。為此他打消了點燭的念頭,再次將環抱住自己腰身的王灼兒緊緊的擁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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