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傍晚,血色丹陽的最後一點輪廓沉入了與天際接壤的山坳中,最終於黑夜降臨前餘留下漫天如火如荼的雲霞。


    王灼兒平靜如水的目光瞅緊了西邊天際漸漸染上夜色的晚霞,沉默了不知多久的她重重的歎氣念出聲。


    “葉子,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麽美晚霞日落了。隻可惜,以後我再也不會如今日這般去欣賞這麽美的日落晚霞了!”


    王灼兒說罷回轉過頭,抬眸對上自己麵前這塊矗立的墓碑。她忍不住的伸手幾欲碰到那碑上鑿刻的“顏萱”二字 ,到最後卻因著自己的滿手血汙而膽怯的縮回了手。


    葉子見得想要站起身的王灼兒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將這個不知在墓前跪了多久的人給扶了起來。她不忍去看那處墳塋近乎被翻新了一遍的泥土,因為那當中全都摻雜著王灼兒雙手的鮮血。


    “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王灼兒在葉子有力的攙扶下站定了腳,一雙已經於這墓前跪得麻木的膝蓋在這一刻慢慢的產生了痛感,更一點一點由她的膝蓋處彌漫至雙腿。


    她木木訥訥的轉過身推開了葉子攙扶著自己的手,儼然一具行屍走肉拖著僵硬的腳步,一步一步的摒棄了已是矗立於自己身後的這座孤墳。


    葉子看著王灼兒似被人拖拽著一步一步由這處後院走至屋前,又艱難的想要走出院子。


    她不由從王灼兒那抹死寂單薄的背影讀出了“心如死灰”四個字,也就更加不敢相信王灼兒在此時此刻應對此情此景竟說出了回去二字。


    “小姐,你當真要回去?”


    “先前在來的路上,你同我說那麽多,無非就是想斷掉我一走了之的念頭!再者,我們若是不回去,紀舒必定也會因此受到牽連的!”


    王灼兒淡漠著口吻,盡管神情模樣透著狼狽,卻是恢複了一如往昔的平靜。她再回首看了看這處林木蔥鬱,彰顯著生機的院子再不覺得期待甚至是驚喜。


    因為這個她曾經所希望擁有的院子,如今卻是葬著已作白骨的顏萱。更確切的說,自今日之後那個她記憶裏曾經的自己也隨著兄長的死被一並埋在了這片土地裏。


    葉子為王灼兒的話無比錯愕,畢竟在不久之前,她還親眼目睹了王灼兒不肯接受兄長已死,從而徒手刨開了這處院子屋後的墳墓。


    所以葉子哪怕是親耳聽得了王灼兒所說的一字一句,卻是不敢相信王灼兒已然恢複了一如往昔的冷靜理智。


    尤其,當葉子再一想到王灼兒由那腐朽的棺木中瞥見自己已作白骨的兄長,又是不得不接受事實同樣顯著心灰意冷的將那一抔抔沾了自己鮮血的黃土給埋回去的情形,她已經沒了來時想勸王灼兒回去的那份堅定,更甚至動了惻隱之心。


    因而,如今的王灼兒隻要是想離開,哪怕一個字也不說。葉子可以放任不管甚至陪著她一道一走了之。


    “小姐,你要是不想回去,奴婢可以…”


    “我要回去!”


    王灼兒語氣無比堅定的打斷了葉子的未盡之言。她顯著波瀾不驚的眼中悲傷溢流同樣充斥著仇恨,不時頹唐的仰頭看向了遠處黑得越發深沉的蒼穹。


    “我兄長是多好的一個人啊,他是那麽的正直、善良、勇敢,會路見不平,見到過路螞蟻都會選擇繞道而行。可貌似好人並沒有好報,他最終還是遭那些人陷害至死,甚至於死了都險些沒人知道。我要給我兄長報仇,我要讓那些陷害他的人血債血償!何況,如你所言,不是我想走就能輕易走掉的。既然走不掉,我與其白費力氣,還不如想著怎麽為我兄長報仇!”


    王灼兒說著並未收回已經看遠的目光,她於那將臨的夜幕下看清了一隊向著她們二人的方向奔馳而來人馬下意識的站定了腳步。


    晚霞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天色漸漸暗沉拉起夜色的帷幕。


    王灼兒站定在原地許久,她見不遠處的那隊人馬奔馳而來,同樣意識那領隊之人勒緊了馬匹韁繩縱身下馬是朝向自己而來的。


    這一次,王灼兒選擇了不再逃離。她見得來人俊朗的麵容眉頭緊鎖,明顯壓抑著怒火,顯著奮不顧身的撲進了對方的懷中道出了自己的滿腹悲戚。


    “我兄長死了,我沒有兄長了,我再也沒有兄長了……”


    王灼兒帶著哽咽的哭腔念叨出聲,待到最後已經埋臉在來人的懷中泣不成聲。


    如果說前一刻秦懿承還因著在這莫名的山間鄉野與王灼兒不期而遇,氣惱她給自己下藥從驛館偷走。


    那麽當他見到一臉彷徨無助的王灼兒顯著滿腹委屈的撲進自己懷中時,心知的火氣已經消減了大半。


    此刻,秦懿承對於已經在他懷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王灼兒,由她先前那句“我兄長死了”猜到了她從驛館偷跑出來的原因,也再沒了生氣的念頭。因為他能覺出這一句由王灼兒親口說出來的話,於她而言是多麽沉重的打擊。


    現下,秦懿承覺出自己懷中因哭泣而止不住的顫抖王灼兒,不難想像此刻的她是有多麽的傷心無助。他下意識的摟緊了王灼兒這副嬌弱的身軀,於她耳畔輕聲呢喃。


    “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兒!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葉子聽著王灼兒悲戚的哭聲或是觸景生情,或是感同身受禁不住的紅了眼眶。她卻也是驚訝於原還冷峻著神情的秦懿承頃刻變得柔情似水。


    可葉子一想先前自己都為王灼兒“扒墳”的舉動為之動容,那麽作為男人的秦懿承又怎麽抵消得住王灼兒那副柔弱易碎,彷徨無助的模樣呢。與此同時,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王灼兒先前說的一句話,頓時覺得脊背發涼。


    “試問天下間還有哪個地方能比青樓更適合學如何討一個男子的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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