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偌大的屋子被跳躍的燭火驅散了黑暗。


    秦懿承從昏迷中醒來已有十來日,所中的箭毒也多虧王灼兒屯的兩箱子草藥(藥效不佳,卻是份量十足)清除了幹淨,如今就隻需慢慢調理,養好皮外傷即可。


    此刻,正手執書卷的秦懿承聽著房門吱呀的響動,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投向了已經進到屋內的魏臨溪。


    “都查清楚了嗎?”


    “啟稟殿下,懿王府前身乃是葉城將軍府。因為西境戰亂頻繁,幾十年前,某位駐城守將派了能工巧匠在府底下修建了可以出府以及直通葉城之外的密道。因著年代久遠,守城將領更換頻繁以致府邸時常空置,這密道也就被人給遺忘了。末將這些日子已派人下去將府中的密道探全,為防萬一雇了可靠的工匠將密道的布局、出口以及機關都做了改動,繪製了新的地圖。至於王妃娘娘房中的那一截密道也已經派人填平了!”


    秦懿承聽著魏臨溪的匯報,接過了對方手裏所呈的一張全新的密道地圖。


    他著見圖上所匯的錯綜複雜的密道路線,不自覺的想到曾經王灼兒那句毫不猶豫的“我告訴你王府的密道”,頓時膈應起來。


    “那王灼兒呢?”


    “先前王妃娘娘替您侍疾時,末將親自帶人將王妃的棲梧院搜查了遍。搜出來的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譬如胭脂水粉、衣物首飾。旁的就是些林目繁多的書籍、字畫、酒食、藥材之類。其中有一幅葉城地圖,不過上麵被標注的全是茶樓、酒肆、點心鋪,小吃攤子一類的。想來王妃時常是借由密道出府去這些地方……”


    魏臨溪說到這裏忍不住的哽咽,他可是頭一次見一個姑娘家竟然在地圖上標注哪家青樓的某樣點心好吃,又或哪家男風館的菜品好。


    “隻是這樣嗎?”


    秦懿承聽著魏臨溪不自主的停頓了語氣,便明了他話隻說了一半,又繼續問了下去。


    “末將…末將覺得…王妃就算去到青樓、男風館這類煙花之地也隻是關心菜好不好吃,哪樣點心最精致怕是沒那做細作的心思!”


    “她竟還流連煙花之地…”


    秦懿承沒由得黑了臉,可一聯想到王灼兒先前的所作所為也就不驚訝了。不過他還是被氣到了,以致說起話來都咬牙切齒。


    “她的所做所為當真是驚世駭俗、不拘一格啊!”


    “額,城南的藥鋪和棺材鋪,末將也已派人查明。據藥鋪掌櫃所講是受了王妃侍女威脅方才每每到府中替王妃診病。至於那棺材鋪是王妃半年前花重金買下的,原來棺材鋪的老板是仵作出身亦被王妃花錢雇來繼續營生。另外還受了王妃吩咐做一具帶隔層的棺材,並要尋兩具無人認領的年輕女屍。想來王妃此舉就是為自己假死逃逸行的李代桃僵之計,隻是這仵作一直未尋到合適的女屍就隻好在外燒了兩頭豬替代!除此之外,末將帶人搜查王妃的院子時發現了廚房失蹤的王嬸。依末將推測這王嬸見過王妃同她的侍女葉子,王妃唯恐假扮侍女被拆穿方將王嬸綁了關在柴房!”


    “為了逃跑挖密道、假死、扮侍女、綁人、還火燒靈堂,她當真是思慮周全。若非本王疑心試探,這計劃還真是天衣無縫!”


    秦懿承話說著揉起了額頭,不禁覺得腦仁疼。王灼兒的所做所為雖然表明自己並非細作,但這番深思謀略卻同樣讓他憂心忡忡。


    “秦城那邊有消息了嗎?”


    “末將傳回了王妃的畫像令秦城的探子重新核查了王妃的身世背景。王妃的確是安國公府的嫡女王灼兒,與秦城當中的任何一位皇子,權貴世家都無牽扯。秦城中關於王妃的流言大都以訛傳訛,倒是王妃與其父王柏實不和的傳言卻是真的。這安國公王柏實其人平庸且貪花好色,原配夫人多年前因病亡故,後又續弦娶了一寡婦進門。隻是這一前一後的事隻相差了不到三個月。想來王妃對於父親在亡母屍骨未寒之際再娶一直是心存怨懟。加之六年半前,老安國公離世,王柏實承襲爵位之後罔顧元妻嫡子誓要改立年幼的繼子為世子。王妃聯合家族長輩保全了兄長的世子之位,也就同安國公徹底撕破了臉!”


    “那時的王灼兒不過十三、四歲,且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如何同她已為安國公的父親分庭抗禮替其兄謀求世子之位?”


    “殿下有所不知,王妃自幼便得老安國公的疼愛,親自教養,尤勝長孫。王柏實的繼子本非親生,行事荒唐已不得人心。參照王妃先前的所做所為,要說動家族長輩為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保全世子位也並非難事!”


    “這倒也是,一個敢自毀名聲達到退婚目的的女子。單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魄力,爭一個世子之位的確不算難事!”


    “確是如此,隻是這安國公世子王丹棘早在六年前便不知所蹤,至今都還沒尋到下落!”


    “失蹤了?”


    “是!據說這王世子六年前護送老安國公的靈柩回鄉安葬,在回程的途中遭遇了劫匪至此下落不明。當時是王妃親自去府衙報案,還聲稱並非遭遇劫匪而是被人追殺。可沒過多久卻被安國公改了供詞撤銷了案子,說是王妃與世子一道遭遇劫匪,雖僥幸逃生卻是驚嚇過度以致瘋癲。事後安國公更以此為由將王妃送到了秦城之外的大佛寺清修,直至陛下賜婚方才又將王妃接回了府裏。”


    “被人追殺,還真有意思!”


    秦懿承說著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沒料到一個潦倒落魄的安國公府內宅之事竟也是如此的精彩。


    “殿下,如今事情已經查探清楚,您打算如何處置王妃?”


    “她雖為逃逸出府折騰出這諸多事來,但本王所中之毒確也因她屯的藥材方得以解除。如此就當是功過相抵了,她依舊是懿王妃!”


    “殿下,您的意思是?”


    “她很聰明、懂是非,有心機又不乏良善,更重要的是背後沒有任何勢力牽扯。若是能將她收服為我所用,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此次聖旨下來定會詔我等回秦城,是要論功行賞還是試探奪權都未可知。我若是同當今聖上賜婚的女子夫妻恩愛也許能消他一番顧忌。甚至可以借王灼兒讓秦城那些欲將我等趕盡殺絕的人引出來!再有,經此中毒一事,本王方覺已然二十有四。以往年少氣盛,不畏陰謀算計更自恃有大把的時光籌謀大事,從不曾想過給自己留有餘地。那日從昏迷中醒來,我方驚覺自己這次若是沒能挺過來,不僅自己在西境十數年如一日搏命拚殺的功業後繼無人,我母親姚氏一族當年所遭受的冤屈更是再不能沉冤得雪!如此,我既已成了親,也該考慮子嗣一事了!”


    秦懿承話是這樣說的,心裏卻是不自覺的想起王灼兒那日對著昏睡的自己朗朗上口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嘴角亦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弧。


    “她這些時日都幹了些什麽,可有不妥!”


    “王妃自回了棲吾院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也就讀書烹茶、抄經禮佛、梳妝打扮未曾有異樣!”


    “本王諒她如今也玩不出花樣來,將設在院中的暗哨撤了,多派些人看緊她就是!”


    “是!”


    “秦城傳旨的欽使何時到葉城?”


    “不出意外,最多五日便到!”


    “如此,便傳令三軍嚴陣以待,不可懈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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