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亭源一愣。


    明明是自己在安慰她,怎麽眼淚兒還沒擦幹呢,就反過來安慰上自己了?


    陸梨阮是覺得,她心裏麵難受,現在有廖亭源安慰自己。


    那廖亭源心裏難受的話,誰來安慰他,對他好呢?


    這些天,陸梨阮也發現了,廖亭源好像沒有什麽其他的朋友。


    或者說,他也不怎麽跟別人交流,更不用說交朋友了。


    如果不是這個契機,估計他們兩個之間,也就是兩條平行線。


    陸梨阮自己的朋友也不多,她年紀太小,就開始出來工作。


    同事的年紀,大部分都比她大。


    而且在她最開始上班兒的時候,做的也都是,一些服務類,或者是體力勞動。


    因為年紀太小了,還得防著別人,問自己究竟有多大。


    別說交朋友,每天光是幹活兒,就心力交瘁了……


    後來也就逐漸習慣,這種每天一個人獨來獨往,不和別人社交,也不向別人傾訴,什麽都獨自一個人消化的日子。


    但習慣是一回事兒,喜歡這樣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兒。


    陸梨阮從小,就是一個很開朗很活潑的孩子。


    雖然說,這樣的生活也可以,但有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孤獨。


    陸梨阮不知道廖亭源是怎麽想的,可能他這種性格的人,這種生活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負擔。


    但陸梨阮以己度人,他對自己這麽好,自己想對他好一點……


    至於應該,怎麽對他好?


    陸梨阮覺得,自己還在摸索當中。


    但至少要開始嚐試,不是嗎?


    放在桌子上的烤串兒,因為半天沒有人動它,已經要涼了。


    廖亭源請人幫忙,重新放回烤架上加熱一下。


    來拿的,還是剛才那個年輕的男服務生。


    此時他看向廖亭源的目光,更加不對勁兒了……


    你說你剛才摳摳搜搜的就算了,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還給人惹哭了!


    惹哭之後吧,看樣子還挺會哄人。


    小姑娘又被他哄好了!


    怎麽這樣的人,都能有女朋友啊?看人家小姑娘年紀小,覺得好騙嘛!


    斯文敗類!


    這次他打量的目光,連陸梨阮都感覺到了。


    等人走後,陸梨阮小心的碰了碰廖亭源,低聲問道:“他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高興啊?”


    廖亭源手撐著自己的額角,欲言又止。


    “沒什麽,可能他,工作的就不太高興吧。”


    陸梨阮點了點頭,深以為意。


    這個點兒了,誰在外麵工作都不會太高興了。


    “那個……”


    陸梨阮清了清嗓子。


    “我說,希望你能從我這兒得到安慰,希望……希望你能依靠我,這種話,你不會不高興吧?”陸梨阮思忖片刻,還是決定問出來。


    廖亭源這人,看起來大部分時間,喜怒不形於色。


    他喜歡什麽,或者他不喜歡什麽,陸梨阮說句實話,看不太出來。


    雖然陸梨阮決定,要跟他做朋友,想要去關心他,但要是方向不對,沒有讓人家覺得開心,反而惹了人家厭煩,就不好了……


    比起自己去無端揣測,然後冒著被人討厭的風險。


    還不如直接開口問。


    畢竟從目前看來,隻要是自己開口問的,廖亭源也不會同自己撒謊。


    他給人一種不會撒謊,也不會刻意去欺騙人,說違心話的感覺。


    “為什麽會這麽想?”廖亭源把她的杯子拿到一旁。


    又重新拿了一個新的一次性紙杯,幫她倒了點冰涼的果汁,推了過去。


    “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哎……”陸梨阮抿了一口果汁,如實說道。


    “我覺得很開心。”廖亭源也訝異於,小姑娘表麵上看起來活潑開朗,適應力很強,甚至有時候有些大大咧咧的。


    可細觀察,卻發現她很細膩,甚至有的時候,對自己挺沒有信心的,可卻對別人,願意報以善意於寬容。


    “大部分時候,人們不是喜歡什麽 就能擁有什麽,而會處於一種憧憬,希望,但是得不到,生活也可以繼續下去的情況,所以說,你要是願意把你的快樂,把你的關心分給我……”


    廖亭源勾起嘴角,對她眨了眨眼睛:“我很願意接受。”


    “說的這麽好聽……”陸梨阮不知道,是自己剛才喝下去的那點兒啤酒上了頭,還是說怎麽樣。


    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燒,熱意似乎要從皮膚下麵,蒸騰著透出來……


    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角,陸梨阮喃喃,不好意思地開口:“明明是我從你那兒,得到的更多。現在聽你這麽說,像是……你在哄小孩兒一樣!”


    “我保證。”廖亭源歪了歪頭。


    “你保證什麽?”


    “我保證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在這一刻,我沒有把你當小孩子。”


    “你平時也不該把我當小孩子!”


    陸梨阮猛地反應過來:“你承認了是不是!你現在承認了!你平時,就是把我當小孩兒哄的!我早就看出來啦!我就覺得你的態度,有的時候非常不對勁兒……”


    她去扯廖亭源的袖子,廖亭源招架不住,一隻手按住她兩隻,另一隻手抵在陸梨阮的額頭上:“覺得你可愛嘛。”


    他笑眯眯的,第一次見麵時沉默寡言,又顯得十分寡淡的樣子 已經消失了。


    好像此刻,他在陸梨阮麵前,才真正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自己情緒,並且能表達出來的活人。


    現在怎麽看,都不像紙紮人了嘛!


    陸梨阮看著他在燒烤攤兒昏暗的燈光下,依然蒼白的皮膚,暗暗評價道。


    重新加熱的烤串重新端了上來,其實陸梨阮已經不怎麽餓了。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淩晨了。


    估計還有一段時間,天邊的泛亮了。


    應該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之內,氣溫最低的時候。


    微微吹拂的風,帶著絲絲冷意,非常舒服。


    陸梨阮靠在椅子背兒上。


    以前她自己,有時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從前的一些事兒。


    每每安慰完自己後,心中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空落感……


    可今天卻沒有。


    陸梨阮覺得非常踏實,有一種從心底湧出來的安定感。


    不算雀躍,但卻能感覺到是開心的。


    這種開心是隱隱的,平平淡淡的……


    卻讓人覺得很充實。


    好像一切都讓她覺得很舒服,而讓她心境改變的源頭,就是因為廖亭源這個人。


    “吃不下了?”


    慢慢的,燒烤攤上的人也漸漸少了。


    最近這些日子,不是陰天就是下雨,即便偶爾出出太陽,也隻是一小會兒的功夫。


    這才沒一會兒,雖然天空還是處於黑夜,但依然能看出來,低沉沉的烏雲再次聚集了起來。


    陸梨阮打開手機看了看今天的天氣預報,果然,從上午開始,就又要繼續下雨了。


    桌子上還剩下相當多,陸梨阮有些不好意思,點餐的時候,明明廖亭源勸過自己了。


    可當時那個時候,她心裏就有一些不痛快了……


    所以由著自己性子,胡點一氣兒。


    結果現在就是這麽個場麵。


    廖亭源沒有怪她,反而思考了一下,給出了解決辦法:“咱們打包回去,明天做炒飯吧。”


    陸梨阮說要自己來結賬,廖亭源也不是看不出來,她那點兒小心思。


    沒攔著她。


    陸梨阮結賬,廖亭源拿了打包盒後,很細致地,把剩的烤串兒都打包好。


    然後拎著塑料袋兒,在一旁等著她。


    兩個人離開時,那個年輕的男服務生,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


    那個漂亮又可愛的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又用肩膀去碰男人……又跑到他前麵,回過頭來嘰嘰喳喳,好像在說著什麽。


    心裏一陣泛酸:這到底是為什麽?憑什麽呀?


    連一頓夜宵錢都不掏的男人,他憑什麽啊!


    走在路上的廖亭源,揉了揉鼻子,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著涼了。


    兩個人回到家時,已經快要淩晨五點了。


    陸梨阮吃飽喝足,現在已經困得眼皮打架了。


    “在這兒睡吧,我把床給你鋪好了。”


    已經鋪好的柔軟床鋪,和衛生間裏,甚至連牙膏都幫她擠好了。


    陸梨阮根本無法抗拒,迷迷糊糊去洗了漱,和廖亭源道了一聲“早安”之後,便毫不客氣的撲到了床上。


    “啊……早,早安。”


    廖亭源把空調的除濕功能打開。


    正想問問要幾點叫她起床,走到門口,發現陸梨阮連臥室的門都沒有關,已經香香甜甜地躺在床上睡著了。


    沒有半點兒戒心的模樣。


    廖亭源看了一眼,本來想直接把門關上的。


    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拉過一半兒被陸梨阮壓在身下的被子,幫她把腰腹處蓋好。


    陸梨阮今天的這條睡裙上,有粉色大草莓的圖案。


    廖亭源也不懂她的審美,草莓……為什麽會有一張大大的笑臉?


    但反正看起來,跟她氣質還很相配。


    此時廖亭源被她睡衣上的大草莓盯著,覺得有些好笑。


    虛空點了點陸梨阮紅撲撲,看起來軟綿綿的臉頰。


    幾乎是用氣聲,輕輕地說了一句:“做個好夢,阮阮小朋友。”


    也不知道陸梨阮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帶著鼻音,哼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熟了。


    陸梨阮醒過來後,迷迷糊糊地,吃到了味道非常好的炒飯。


    廖亭源神色有些凝重,在屋子裏麵踱步。


    陸梨阮不解地問他:“怎麽了?你怎麽看起來有點兒發愁?”


    誰知道,廖亭源居然點點頭,表示同意。


    “咋了?出啥事兒了?”陸梨阮放下筷子,一下子有些緊張。


    能讓廖亭源覺得發愁的,那一定不是小事!


    就見廖亭源指了指,靠在客廳牆上,那扇已經被補了好多次,顯得非常狼狽,又千瘡百孔的臥室門。


    “感覺……不能用了啊。”他蹲下身子,手指摸著裂縫,低聲道。


    陸梨阮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見廖亭源已經走到了廚房那邊。


    瞅著廚房那一扇,看起來要比臥室門貴上很多的木質拉門,神色間浮起了一絲猶豫。


    陸梨阮:?


    “你不是,要把這扇門,也拆下來吧?”


    廖亭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為了安全起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陸梨阮心說:看我來還不如卸床板,感覺床板便宜一點兒。


    陸梨阮這話還真說出口了,沒想到,廖亭源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她。


    “床和下麵的櫃子,是一體的,我搬不動,我倆估計也搬不動。”


    陸梨阮:……不是,你還真考慮過啊?


    然後廖亭源說了,和陸梨阮心裏想的同樣的話:“廚房這扇門,比床板應該要貴一些。”


    “算了,為了安全起見。”廖亭源不準備冒險,去屋子裏拎出了工具箱,就準備開始卸。


    “等一下!”


    陸梨阮放下筷子,阻止道。


    然後在廖亭源疑惑的視線中,猶豫著說道:“要不……你看看我家那個床板呢?”


    廖亭源歎了口氣:“你不是租的房子嗎?隨便動人家房東的東西,之後是要賠償的吧?”


    “床……是我自己買的。”


    陸梨阮租的是人家的老房子,進去的時候就發現,那張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舊床,下麵有一塊板子都是折的。


    陸梨阮和房東商量之後,決定她自己出錢買一張床。


    畢竟休息是最重要的。


    你就算再怎麽節儉,也不能讓自己睡不好吧?


    那樣人還有什麽精神!


    於是陸梨阮買了一張拚接式的,可以送貨上門的,床板很厚的木質床。


    “但我……”陸梨阮忐忑了一下。


    兩個人等陸梨阮吃完飯,拿著工具箱,便下到樓下,去陸梨阮家裏觀摩,那塊兒據說很厚實的……床板。


    因為是拚接款式的,所以並不是一片兒。


    廖亭源上手摸了摸,發現非常……合適。


    兩人麵麵相覷。


    “你這個床板,是兩片拚在一起的,咱們兩個如果用的話,用一個,還能有一個……備用。”


    看著陸梨阮一言難盡的表情,廖亭源猶豫了一下,把這句話說完了。


    “那我住哪兒啊?”陸梨阮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我這床板,雖然對你來說,對你廚房那扇門來說,應該挺便宜,但是我當時買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它便宜!”


    陸梨阮神色緊張:“等之後,你們單位能不能給我報銷啊?這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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