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陸梨阮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已經起了一層。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那扇門,覺得無論是那扇門,還是門外昏暗的客廳,都給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那把鎖到底是幹什麽的?


    陸梨阮甚至腦子裏麵想不出,任何一個合理又正常的解釋。沒有人家裏的門上,會有這種鎖,至少陸梨阮從來沒有見過。


    門鎖的主要目的是起到,在門裏麵的人,想要將外麵想要進來的人拒之於門外的作用。


    而不是門外的人,想將門裏的人徹底鎖死,讓他們無法出來而準備的。


    陸梨阮沒有封閉空間恐懼症,但是她以前在火鍋店的一個同事小姑娘有。


    記得有一次,陸梨阮和她一起出去時,進到樓裏,需要坐封閉式上下的電梯。


    那個姑娘自從進去之後,便臉色煞白,一直靠在牆上。


    陸梨阮問她有什麽感覺,她說就短短的這麽一會兒功夫,她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陸梨阮當時不理解,上電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怎麽就會突然呼吸困難呢?


    現在陸梨阮突然覺得自己懂了。


    她看著外麵的那把鎖,覺得自己胸口,像突然被重石壓住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有些費力……


    “你說……這把鎖是誰裝上的?女主人嗎?”陸梨阮推了推身前的廖亭源。


    廖亭源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往前走去,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那把鎖。


    看起來還很新。


    “感覺裝上去的時間不長。”他用手撥弄了一下,陸梨阮也走到他身邊,深呼吸一口氣,彎腰去查看。


    那是一把很簡單,很老式的插銷鎖。


    陸梨阮轉了一下插銷,把鎖鎖上,然後拽著門把手前後晃了晃,非常嚴實。


    “應該是女主人吧。”廖亭源又把鎖打開來。


    “你怎麽這麽肯定?”陸梨阮重新把門推得大開。


    “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男主人在家裏,應該是沒有話語權的。”廖亭源簡單地分析。


    “在這個家裏,現在是由女主人做主。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很怪異的。如果是男主人在孩子的房門外裝上這把鎖,女主人覺得不對勁,不應該,那這把鎖,應該很快就會被拆掉。”


    “可如果是女主人裝上的,男主人沒有辦法對此發表意見,而孩子……她現在的注意力,不在孩子的身上。”廖亭源搖搖頭。


    “她,她為什麽要把孩子關起來?”陸梨阮費解。


    以她見到女主人時,女主人對孩子的關心程度,以及在這個家中,發現的有關女主人和孩子線索中,都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女主人對孩子,是這樣一種有著嚴苛控製欲的態度……


    尤其是現在,她甚至注意力基本不在孩子的身上,那就與她的行為,產生了非常嚴重的矛盾,簡直到了悖論的程度。


    如果說她的注意力如此著重地在孩子身上,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非常奇怪,這裏麵的疑點太多了!


    本來以為到這兒之後,這個空間裏發生的事情,會被梳理成一條線,找出其中的關鍵。


    但沒想到,到了這兒之後,一切反而更加撲朔迷離,還增加這麽多,新的,令人無法理解,甚至是毛骨悚然的疑點。


    如果說之前,在門口直觀可以用肉眼看到的,血腥與暴力的場景,是直觀上的恐懼。


    現在這種,陸梨阮覺得同樣令人恐懼。


    它恐懼的點,在於你好像無法找到其中的邏輯。


    而在你試圖找到其中邏輯的時候,你會發現更多的不合理逐漸顯現。


    尤其是集中在母親,孩子與父親,這個本應該無比親密,無比團結在一起的家庭關係當中,更讓人覺得不舒服。


    陸梨阮從小到大,家庭關係非常簡單,雖然說她的家庭充滿了悲劇與磨難。


    可陸梨阮知道,直到爸爸媽媽離開人世的那一天,他們都是深深地愛著自己的。


    而自己也是深深地愛著,深深地懷念著他們。


    這是一種很普通,幾乎模板式,扁平化的家庭關係。


    陸梨阮此時覺得,在一個家庭中,如果關係出現了奇怪的變化。


    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因為家庭之中的關係,是沒有辦法擺脫,尤其是在孩子非常年幼的時候。


    一旦家庭關係出現了問題,那首當其衝受到傷害的,一定是在家庭關係中處於最幼小,最弱勢的一方,最有可能的便是孩子。


    最重要的是,孩子根本沒有能力掌控一個家庭的走向。一旦出現了問題,孩子就隻能跟隨著,被迫的卷入這場爭端。


    如果家長或者是親近的人無法保護他們,他們也無法保護自己。


    “也許,女主人這麽做,也是出於被迫?”廖亭源猜測。


    陸梨阮不否認他的想法。


    從女主人在枕頭下麵放刀的這一個行為,至少說明,女主人的情緒 已經處於要崩潰的狀態。


    她這個時候,可能做一些事情是沒有邏輯的,或者說有她自己的邏輯。


    所以她把這些,強加在孩子的身上……


    隻不過陸梨阮和廖亭源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出於什麽考慮,女主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鎖……”廖亭源摸著那把鎖:“女主人也有可能,是想從什麽東西,或者一些事情中,保護孩子……”


    他轉頭看向陸梨阮,非常細致地詢問:“你今天和那孩子說話的時候,他有沒有表現出:不想回家,不喜歡女主人,或是害怕他的媽媽,類似這些的情緒?”


    陸梨阮搖搖頭:“沒有,那孩子不像是害怕女主人的樣子。最後他媽媽喊他的時候,他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往二單元走的時候,我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孩子好像還和女主人爭論了幾句什麽。那不是孩子害怕的時候會有的樣子。”


    陸梨阮頗為肯定。


    廖亭源點點頭。


    “如果之後,還能看見的孩子和女主人的話,你想辦法幫我吸引一下女主人的注意力,我想和那孩子說幾句話。”廖亭源認真道。


    “哦,好!”陸梨阮無條件地信任他。


    “你怎麽這麽害怕啊?”廖亭源發現陸梨阮一直往自己身側蹭,突然抓住她,問道。


    陸梨阮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發現廖亭源嘴角,隱隱約約掛著一絲笑意。


    想必,他剛才那個動作,一定是故意的!


    “大哥!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在這種情況下,你就別嚇我了!不要破壞我們兩個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好不好啊?”陸梨阮對著他的後背,非常響亮地“啪”地拍了一巴掌。


    廖亭源沒料到,她勁兒用這麽大,往前踉蹌了一步!


    “行,我下次一定注意,保護好我們之間的信任。”他歎了口氣,非常平淡又隨便地保證道。


    “真的?”


    “真的。”


    廖亭源回答完,像隨口詢問一樣,開口:“咱們倆之間什麽時候有的信任?”


    “從你保護我,我保護你的時候開始的啊。”陸梨阮信口回答,眼睛都還沒離開日記本。


    “嗯,那下回我還保護你,你也保護我,怎麽樣?”廖亭源看著她頭頂紮的,隨著她腦袋移動,而晃動的小丸子,抿了下唇,開玩笑似的問道。


    “那是自然啊!咱們倆現在的關係,還用說嘛!”陸梨阮點點頭,因為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於是非常哥倆好地,用屁股朝著廖亭源拱了一下。


    廖亭源正琢磨她的話呢,又沒準備好,朝後一個踉蹌。


    廖亭源:……


    他垂著頭,微微抿了抿上揚的唇角。


    “日記後麵還有!”陸梨阮翻著翻著,翻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我想和媽媽一起睡,但是媽媽不讓,媽媽說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能再那麽nian著媽媽了,但是我覺得媽媽很不開心,我想陪著媽媽,我也很不開心。”


    再翻幾頁。


    “半夜我聽見爸爸媽媽吵jia的聲音,我想開門出去看,但是門打不開,我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媽媽真的在吵jia,因為我又睡著了,我第二天問媽媽的時候,媽媽說我昨天晚上做夢,因為爸爸昨天晚上沒有回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但媽媽同意我今天晚上和她一起睡了,我很開心。”


    陸梨阮念著,但這都已經是好些天之前的日記了。


    看著日期,已經是這個空間存在之前的了。


    也不知道是這個孩子從那天起,就沒再寫過日記。


    還是說,她和廖亭源現在,隻能看到這些?


    “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男主任還活著吧……”廖亭源輕飄飄地道。


    然後陸梨阮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能不能不用這麽平靜的語氣,說這麽陰森的話呀?”陸梨阮搓了搓手。


    廖亭源:?


    “我沒……沒有。”廖亭源有口難辯。


    顯然,陸梨阮也沒給他辯的機會。


    廖亭源抬手看了看時間,他們兩個從進到這間房子,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了。


    “這間房子麵積不大,也不知道,我們找的是不是關鍵線索。”陸梨阮抓了抓頭發,真的就是毫無目的。


    因為根本也沒有辦法,把得到的線索理成線,所以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重要信息,什麽是不重要信息。


    他們的猜測究竟是不是對的?


    方向有沒有走偏?


    反正就……憑感覺吧。


    先湊合著找吧,還能咋辦。


    “還有一個房間。”廖亭源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扇外麵有鎖的門虛掩上。


    陸梨阮亦步亦趨,臉上努力裝出不害怕的樣子,可手卻非常誠實,死死地抓著廖亭源襯衣的衣角。


    因為他們兩個步調不同步,廖亭源比她早邁了一步腳,結果領子一緊……


    “嘖,你慢點!”被發現了,陸梨阮也不挺著了,非常無禮地又扯了一下,把廖亭源扯笑了。


    “你拿著大勺打人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害怕啊。”他沒忍住,輕聲調侃了一句。


    陸梨阮白了他一眼:“我拿大勺打人的時候,至少我知道該去打誰!現在我就算拎著大勺,我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打!這就相當於是物理傷害,和魔法傷害,打過遊戲嗎?聽得懂嗎?”


    “打過,聽得懂。”廖亭源點點頭。


    “啊?你還打過遊戲?”陸梨阮眨眨眼。


    廖亭源有點莫名:“為什麽 你覺得我沒打過遊戲?”


    “呀……你,算了。”陸梨阮擺擺手。


    其實想說,你看起來不光像是不打遊戲。


    你也像是不看電影兒,不看小說,不參加任何娛樂活動,甚至休息的時候,都不會睡懶覺的那種正經人社畜。


    “你打啥?”陸梨阮平時的娛樂活動,就包括躺在床上打遊戲這一項。


    然後就聽廖亭源報出……一連串的遊戲名。


    陸梨阮:?


    “我上大學的時候,做遊戲代練,之後也斷斷續續做過這個兼職,各種遊戲,都會玩一玩。”


    “玩一玩,你就能幹代練?”陸梨阮拍了下手:“大哥你真是……幹一行行一行。”


    陸梨阮至今,也不知道廖亭源究竟做過多少份工作。


    這些工作之間的跨度究竟有多大。


    他又從這些工作裏,一共賺了多少錢?


    簡單來說,陸梨阮不敢想象,廖亭源到底有多少存款。


    他實在是太愛工作了!


    陸梨阮報出自己最近在玩兒的兩個遊戲,拿胳膊肘碰了碰廖亭源,充滿諂媚地問道:“哥,這倆你玩兒嗎?”


    廖亭源歎了口氣:“你等我出去看一看。”


    “好嘞!”陸梨阮水靈靈地應了一聲。


    兩個人走進了最後一間屋子,書房。


    “煙味兒。”陸梨阮吸吸鼻子,這屋子裏不知道抽過多少煙,感覺都被醃入味兒了。


    廖亭源先是把所有的櫃子抽屜都摸了摸看了看。


    “你找什麽呢?”陸梨阮幫著他一起看。


    “看看有沒有需要鑰匙打開的。”廖亭源晃了晃一直在尾指掛著的那串鑰匙。


    陸梨阮才想起來,還有個最小的鑰匙,不知道是幹什麽的。


    但這屋子裏邊兒,沒有需要鑰匙打開的。


    陸梨阮剛才就在這屋子裏晃過一遍,比較印象深刻的,就是書櫃裏麵,除了少部分各種種類都有的書之外,最多一類的便是醫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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