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的人手段極其殘忍,精通撬鎖技能。


    當年的普通人家,很少有用防盜級別更高的b級鎖,大部分是可用工具從外麵不破壞鎖芯便打開的c級鎖。


    更別提在城鄉結合處的自建房中的人家了。


    靳樹禾當時的家,甚至都是木質的大門,即便不撬鎖,以男人的力量硬踹幾腳都會踹開的單薄程度。


    這裏人口密集,幾乎無論是什麽時間,都能聽到人的聲音,白天被留在家裏麵的孩子,脖子上掛著鑰匙,拿著兩 塊錢,成群結隊地出去玩兒。


    晚上什麽時間下班的人都有,半夜時分時不時還有喝多的男人,在外麵吵吵叫罵,酒瓶子“嘩啦啦”摔碎一地……


    幾乎沒有人考慮什麽遭賊的情況,這裏的人大多一窮二白,小偷進門都得空著手走。


    報紙上連環入室殺人犯的報道,令生活在市裏麵的人心惶惶,天一擦黑連下班回家都得一步三回頭。


    可在這裏,卻一個水花也沒有,這裏幾乎沒人看報紙,也沒人關心最近發生了什麽,眾人隻想著今天能賺多少,明兒能吃點什麽……


    靳樹禾和母親也不知道。


    七月末的一天下午,早上天空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熱的喘不過氣兒來。


    中午下了點雨,可非但沒有半點涼爽之感,反而讓人感覺身上衣服潮得貼在皮膚上,黏答答的。


    靳樹禾寫了幾頁算數作業後,就坐不住了,搬著凳子爬到窗台上,手扒在紗窗上麵,看著下麵小道上,鄰居家的阿姨牽著孩子離開。


    哦,昨天豆豆還在和他們炫耀,今天他媽媽要帶他去動物園,獎勵他期末考試語文和數學都及格了。


    念小學的城裏孩子,多的是能考到雙百分的,但他們這兒的孩子,隻要能考到六十分,就會讓家長心花怒放。


    靳樹禾這次數學和語文都考到了九十分,媽媽答應他等開學前,帶他去買新的書包。


    所以他一點也不羨慕豆豆能去動物園,看著豆豆和媽媽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才沒意思地收回視線。


    “小禾,中午想吃什麽?”


    媽媽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關水龍頭的聲音,她拿著兩件洗完擰幹的衣服走了進來。


    從靳樹禾旁邊經過,把濕衣服上的褶皺展平,掛在已經變形的細衣掛上。


    “嗯?吃什麽?家裏好像沒什麽菜了。”


    “隨便。”


    靳樹禾聞到清香的檸檬洗衣粉味道,在陰沉沉的天氣中格外清新,讓他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順便隨口回答道。


    媽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摸了下小孩子的腦袋,被涼水泡得冰冷的手擦過耳朵,讓靳樹禾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媽媽,冷!”


    梳著低盤發,鬢角有幾分亂發的女人笑眯眯地收回手:“讓你不認真回答媽媽的問題。”


    她普通話不是很好,帶著點溫柔的方言腔調。


    “我不知道吃什麽。”靳樹禾扁扁嘴,這麽熱的天,什麽也吃不下不說,家裏也就吃那麽幾樣。


    女人顯然看出他情緒不高:“那不如中午吃涼麵吧,小禾等會兒下去買回來。”


    自建房後麵兩條小路那兒,有一間小超市,門口有個賣涼麵的小攤子,三塊錢一份,酸甜爽口還放黃瓜絲和洋蔥絲,夏天賣的很好,經常到了下午就買不到了。


    小孩子們都十分喜歡,但因為三塊錢一份的麵對這兒的人來說並不算很便宜,所以孩子們經常求著家長買。


    靳樹禾也很喜歡,他抬頭看著媽媽,又有點猶豫:“媽媽,我吃什麽都可以……”


    女人嘴裏哼著軟綿綿的小調,已經走到門口衣服口袋裏摸錢了,聽到孩子的話,眉宇間劃過一絲愧意。


    “今兒天這麽熱,媽媽不想做飯了,你等下去買吧,再買一瓶梨子汽水兒回來!”


    說著,遞過來兩張皺巴巴的五元紙幣。


    “哦。”聽到梨子汽水機幾個字,靳樹禾腦子裏麵仿佛已經感受到那紮嗓子的氣泡和清爽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接過了錢。


    洗衣服的時候,外麵還淋淋漓漓地下著雨點。


    等了一會兒,終於停了下來,靳樹禾看著樓下的小水窪再沒有雨滴落進去泛起的小小漣漪,從窗台上蹦下來,準備出門。


    天色並沒有隨著雨停而晴朗,反而更加陰沉了,灰撲撲的雲彩邊兒那點兒光亮,也暗了下去。


    “小禾,趕緊去吧!不然等會兒又下起來了!”


    媽媽的聲音又從外屋傳來,和著水聲,她又忙碌起來,小小的屋子卻總有幹不完的活兒……


    家裏隻有一把傘,被爸爸帶走了,爸爸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自建房裏麵布局亂七八糟的,為了能分割出更多的房間,細細曲折的走廊僅能容納一人通過,肩膀都幾乎擦在牆上。,


    小孩子能鬆快些,穿梭在其中,時不時還要跨過些散著臭味的垃圾袋。


    在靳樹禾的回憶中,那天走廊的臭味格外重,他憋著氣兒想趕快走出去,走到樓梯那兒,終於大口吸氣兒,憋的時間長讓他眼前花一片,仿佛老電視上的雪花點般。


    外麵沒有比屋子裏涼快半分,靳樹禾踩著不知道誰放在積水裏的磚塊,靈巧的從兩棟自建房的縫隙中穿過去。


    過第一條小路時,靳樹禾看見一個蓋子被偷走的下水井,大喇喇地敞開著。


    第二條小路的泥濘更深,踩下去有陷進去的感覺。


    靳樹禾和他媽媽一樣,很討厭髒兮兮的地方,皺著眉加快了腳步。


    “要兩份涼麵!要糖醋口的!”


    “好嘞!”


    穿著白色圍裙的賣涼麵的阿姨爽快地應道,接過靳樹禾遞過來的兩張五塊,從收錢的搪瓷盆兒裏拿出四個油乎乎的硬幣找零。


    靳樹禾把三個收進口袋裏麵,捏著剩下的一個,進到轉身都費勁的小超市裏,從冰櫃裏拿了瓶冰鎮梨子汽水兒。


    玻璃瓶子涼絲絲的,靳樹禾把它貼在汗津津的額頭上,吐出口氣來。


    “放黃瓜絲和洋蔥絲嗎?要辣嗎?”阿姨大嗓門地問道。


    “兩種都要,一碗放辣,一碗不放!”


    他媽媽不是蒲城本地人,吃不得辣椒。


    “好啦!”


    靳樹禾正蹲在地上,看放在貨架最下麵的,上麵印著動畫片人物的卡片,最近學校裏不少的同學都在攢這個,誰攢得多,其他人都會很羨慕……


    靳樹禾也看了動畫片,但他沒有買卡片。


    “兩毛錢一張!”櫃台後麵看盜版書的老板瞄了一眼,隨口招呼。


    靳樹禾搖搖頭,不太好意思再看,趕緊站起身,從阿姨手裏接過兩份涼麵,往回家走。


    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麵天陰得更厲害了,還起了風,悶呼呼地刮著,老舊的電線在半空中晃著,靳樹禾貼著牆邊兒走。


    媽媽不知道多少次說過,下雨天離電線遠一點,也別往水裏踩,以前電線刮折了掉水裏,可電著過人!


    回去比來的時候慢了些。


    等到了門口,靳樹禾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兩蹬樓梯;兩蹬樓梯地往上走,穿過狹小昏暗的走廊。


    門開著一條縫兒……


    靳樹禾納悶地看著門縫,心想自己剛才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太著急了沒有關門。


    爸爸在家時有時候就會忘記,媽媽嘟囔他不知道多少次。


    “家裏窮的底兒掉了,大門四敞大開著,耗子都不愛進來!”爸爸總是不耐煩地頂嘴。


    靳樹禾伸手打開門。


    “媽,我回來了——”


    屋子裏沒有聲音,窗戶被風刮得撞在牆上“劈啪”作響。


    空氣總算是流通起來,裏麵開著的窗子和門對堂,一股子水腥味不太好聞。


    “媽……”


    靳樹禾喊出的聲音戛然而止,像被什麽東西塞回了喉嚨裏麵,猛然間,宛如一隻手攫住他的心髒。


    年少時候的他無法形容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隻覺得,熟悉的屋子仿佛在這個陰暗的下午,變成要吃人的洞穴那樣,令他連腳都不敢邁進去……


    那大概是人在靠近危險時,直覺的本能。


    靳樹禾不知道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然後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發疼,往裏麵一步一步走去。


    “媽媽……”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細微聲音喊著。


    然後他看見了一雙腿。


    圍著圍裙的身體……


    最後是媽媽的臉。


    靳樹禾那一瞬間根本沒有任何的想法,隻是呆愣愣地站在那裏,腳如同生了扭曲的根,紮在地上。


    鮮紅色幾乎將媽媽的衣衫浸透,暗紅色刺得眼睛連眨一下都做不到……


    靳樹禾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長時間,定定地看著媽媽已經灰敗得,一看便與活人分別開來的麵龐。


    直到逼仄的走廊中,傳來緩緩得,如拖行般的腳步聲。


    似頻率與心跳共振的重音鼓,令那脆弱的器官馬上要從腔膛中彈跳吐出……


    十年後的靳樹禾依然想不起來,當時的自己是怎麽樣從媽媽的屍體旁,衝進窗台有月季花的臥室。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掀起咯吱作響的老床板,讓自己蜷縮進下麵裝著冬日被褥,有著樟腦球味道的儲藏格裏。


    走廊中有腳步聲是常事,但這腳步聲讓靳樹禾無比的畏懼顫抖,他就是清楚地知道:那個人又回來了!


    這張他每天睡在上麵,用木條訂成的床板,此時將他遮擋在下麵,無力地將他庇護。


    因為在床下,那腳步聲聽得並不真切,或許已經停止了?


    不!


    那腳步聲又響起來了……


    進到屋子裏麵了!


    冬天的被子厚重,長時間沒見過光,有一股淡淡的潮味兒,密不透風的熱,汗水灼得眼睛生疼,但靳樹禾卻依然眼眶瞪得生疼,藏在黑暗之中。


    “咚,咚,咚,沙沙——”


    周旋在屋內的腳步聲後,是摩擦聲。


    “沙沙——”


    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靳樹禾渾身的汗毛炸了起來,眼睛無法看見,但腦海中,他已經分辯出那細碎的撞擊聲音是什麽了:


    是媽媽被拖動時,手腳撞到狹小屋子牆壁的聲音。


    “咚——”


    撞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靳樹禾指甲扣著虎口,頭暈目眩,悶熱和恐懼令他迅速脫水,手抓到什麽黏糊糊冷冰冰的東西,是他一直緊緊握著的涼麵。


    “啪,啪,啪——”腳步聲繞著床。


    腳印!


    猛然的慌亂差點讓靳樹禾的四肢痙攣抽搐,他踩了泥的腳印,是不是留在了門口!


    他進門的時候,將鞋脫在了鞋架邊上……自己的腳上有沒有沾上泥,有沒有沾上……血?


    有著那樣令人毛骨悚然腳步聲的人,是不是順著自己的腳印來到了臥室?


    他是不是……現在就隔著會“咯吱”響的床板,隔著媽媽的身體,死死地看著自己?


    時間像被夏日融化得黏軟的麥芽糖,抻得不知何幾。


    靳樹禾無法呼吸,幾近暈厥過去。


    床板傳來“咯吱”的聲音,那人坐了下來,靳樹禾能感覺到那一顫。


    脖頸揚成一個等尖銳的折角,靳樹禾恍惚中覺察到了什麽,但是什麽呢?


    棉被將他緊緊地裹住,靳樹禾想這樣也好,讓那人無法聞到自己的汗味兒……


    熱意與小腿繃緊抽筋兒的疼痛,如火刑般灼燒著他,在他再也忍不住想哀嚎掙紮的前一刻,窗戶外麵傳來了聲音。


    “他娘的鬼天氣,身上粘的搓泥了都!”


    “艸!崩老子一腿泥點子!”


    ……


    幾個吵鬧的男人。


    “咚,咚,咚。”


    腳步聲重新響起來,依舊是不緊不慢,那人從床邊站起來時,靳樹禾覺得自己要撅折的脖子能動了。


    腳步聲如來時一般,慢慢地遠去,但靳樹禾卻依舊一動不敢動,剛才樓下的幾個男人,聽聲音進了前麵的自建樓。


    靳樹禾腦海中浮現出逼仄的走廊,那人是否在哪個拐角處死盯著這邊,等待自己自投羅網!


    身體逐漸失去了感受,再感覺不到熱了,反而牙關直打顫,終於,走廊上傳來了聲音:“媽媽,下次我考得好,你答應帶我去遊樂園吧!”


    ……


    靳樹禾手腳並用想掀開宛若棺材板般,壓在頭頂的床板,但他掀不起來。


    因為媽媽的屍體躺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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