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觸碰到,嵇書憫沒有躲,反而是陸梨阮自己手指彈開,擔心地看向嵇書憫。


    “疼嗎?”陸梨阮輕聲詢問。


    “不疼。”嵇書憫往前探身,拉住陸梨阮往回縮的手,指節勾纏。


    陸梨阮反握住他的手:“我是說斷骨的時候……”


    嵇書憫一愣,看見陸梨阮神色間劃過一抹傷感和擔憂。


    “不疼的,這雙腿本來也感覺不到什麽,還用了麻痹的藥材。”嵇書憫拉著陸梨阮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沒有含糊其辭,而是很細致地講述了步驟過程,以此來表達自己的確沒有怎麽遭罪。


    陸梨阮安靜地聽著,聽到他細聲慢語地講述,老大夫用兩炷香的時間,才將他的腿骨捏好,期間,他自己都能聽見“咯吱咯吱”,骨頭摩擦的聲音,陸梨阮擰著眉,牙根泛酸。


    嵇書憫看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揉揉她的後頸:“擔心梨阮害怕,這才在梨阮回侯府的日子治的。”


    他眨眨眼,顯得自己理由很充分的樣子。


    陸梨阮望進他坦蕩的眸色,心中明白他所說的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又組織不好語言繼續問下去。


    隻得歎了口氣,繼續胸口裏擰巴著不舒服,先問更關心的問題。


    “是等這次骨頭長好了, 你就可以恢複正常行走了嗎?”


    “得多長時間看得見效果?”


    嵇書憫麵色躊躇了一瞬,然後他恢複淡然的語氣:“不一定。”


    “是嗎……”


    “大概隻有三四成的可能,我可以重新站起來行走。”嵇書憫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情,完全看不出來焦慮來。


    “為什麽?不是已經將腿骨重新接好了嗎?”


    “我腿上的筋脈已經斷掉太久了,即便是骨頭接上了,其他的也未必可以恢複。”嵇書憫此時除了疼,完全沒有任何可以控製腿的感覺……


    “沒關係的……”他瞧著陸梨阮似馬上要落下淚來的眸子,柔聲玩笑道:“即便站不起來,接好的腿骨也是直的,下次梨阮瞧見時,就不難看了……”


    因為消瘦,即便長得不直的腿骨外還包裹著屁皮肉,但手觸上去時,依然可以摸到不正常的骨節。


    陸梨阮每每看見都覺得心疼,親吻那裏不知道多少次。


    似與陸梨阮想到了一起去。


    “也是有好處的……梨阮再吻我的時候,我可以不用隻拿眼睛瞧著,還得分神去想,梨阮親上去時該是什麽感覺。”


    他越說聲音越低,柔得仿佛最上好的絲絹,勾人得緊。


    手指輕撫過陸梨阮的眼角,捧起她的臉頰,讓她看著自己:“怎麽我越說,你還越難過起來了?我說的讓梨阮不高興了嗎?梨阮不喜歡同我親近了嗎?”


    他吐息曖昧,自從他解毒之後,兩人還未有過太親昵的時候


    倒不完全是因為嵇書憫還沒恢複好,更多是陸梨阮實在下不去手,每每嵇書憫蓄意撩撥時,即便他感受到了陸梨阮與他一同情動,可要繼續時,卻都被陸梨阮神色一言難盡地推開。


    剛剛一室旖旎的氣氛完全消散,陸梨阮一臉認真與真誠:“要不……你再好好養養?”


    見嵇書憫眼睛一眯,露出抹凜然危險的神色。


    “嘖”了一聲,自以為非常誠懇而有理有據地分辨:“我沒有說你不行的意思,是我!說我這人沒什麽自製力,我害怕沒輕沒重地再把你傷著,我可沒什麽分寸的!是不是……”


    嵇書憫唇角繃成一條線,麵色罕見地露出似惱意,若陸梨阮能仔細地品一品,還能從裏麵品出幾分氣急敗壞來。


    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完全是越描越黑,而說話的人還覺得自己非常周全,挺著肩膀頗為自豪的樣子,好像在說:瞧,我多體貼,我多不傷人自尊!


    嵇書憫被她搞得是什麽心情也沒有了,神色懨懨地重新躺了回去,本以為能消停了,結果又聽見陸梨阮擔心的聲音:“你看我說什麽來著,你的身體啊,還是得養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嵇書憫:……


    而此時此刻,嵇書憫的撩撥,依然沒得到陸梨阮的回應。


    這姑娘似半點沒被勾到,反而眉心微皺,剛隻透出難過的眸子中,此時眼尾都紅了。


    “你……能不能別這麽說話?”陸梨阮一開口,喉頭有點哽。


    嵇書憫本想著從她這兒蒙混過關,他剛跟陸梨阮說的原因的確是他心中所想,如果提前告訴陸梨阮,她一定會為自己擔心的。


    最近她因為自己的緣故,都有些草木皆兵了,嵇書憫能感覺到他她的神經無時無刻不在緊繃著,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反應很大。


    有時他隻是稍稍有點不舒服,陸梨阮能一晚上都休息不好,一遍一遍地詢問,一次一次地查看。


    嵇書憫從不會不耐煩,陸梨阮問一句,他便答一句,有時迷迷糊糊陷入淺眠時,依然能感覺到身邊人不安穩的衣料摩擦聲。


    即使是他真心實意地與陸梨阮說自己沒有事情,半句謊言也沒有,陸梨阮嘴上答應,可心依舊是放不下。


    好似是被嚇到的後遺症,一時半會兒沒辦法緩解,隻能等著時間慢慢撫平。


    嵇書憫都擔心擔心她憂思出病來。


    本想著,治療的時候不讓陸梨阮看見,等她回來後,隻瞧見塵埃落定,自己還好端端的,她能少操點心。


    可沒想到,陸梨阮好像更加擔心了。


    嵇書憫能言善辯,在朝堂上可舌戰群儒,可到了陸梨阮這裏,居然感覺到什麽叫不知道怎麽說話。


    “梨阮……”嵇書憫傾身過去,有些急切地吻在她眼角,似要撫慰陸梨阮的難過,不讓她流出淚來。


    “你別那麽說,好像……好像我嫌棄你一樣,因為討好我,取悅我,你才做這般危險的事情。”陸梨阮抓住嵇書憫胸口的衣襟,用力地攥著。


    陸梨阮知道嵇書憫沒有和自己撒謊。


    但她沒告訴嵇書憫的是,她剛才問的問題,在他解毒的時候,自己曾問過老大夫。


    大約是瞧出陸梨阮的無助來,那日來過後,老大夫隔日便會過來,看完嵇書憫的情況後呆一會兒,和陸梨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幾句話。


    有一日嵇書憫應該是腿疼得厲害,他無意識地把手探到腿上,用力抵著。據老大夫所說,解毒時他渾身的筋脈必定都疼痛難忍,夾雜著似螞蟻在骨髓筋脈上爬行的之感,昏迷過去反而對他來說不是壞事兒。


    老大夫往他不知道哪個筋脈處,用力揉捏按摩後,嵇書憫才不再掙紮。


    陸梨阮問他:“他的腿覺得疼,是不是以後還有站起來的可能啊?”


    老大夫當時的回答同嵇書憫說的一樣,隻有三四成的可能。


    而且,不僅要將腿骨重新敲斷接好,還要在接下來恢複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地矯正筋脈生長,每一次承受的痛苦,都不比斷骨來的輕巧。


    最開始斷骨的時候,因為沒什麽直覺,可能還沒有那麽遭罪。


    但越往後,隨著骨骼筋脈生長恢複,感覺會越來越強烈,但想要走路,就一定要經曆這種痛苦。


    而這也不一定成功,因為拖得時間太長了,最後是什麽效果,老大夫也不能保證。


    如果嵇書憫放棄重新行走的希望,老大夫可以用藥,讓他的腿不再疼,之後也不會再遭罪。


    可若是重新接了骨頭筋脈,就沒辦法了,無論成功與否,往後時不時的疼痛,會一生都伴隨著嵇書憫。


    即使可以行走了,這疼痛還是會出現,無法根治。


    嵇書憫確實是沒有和自己撒謊,但也沒有和自己說全。他隻撿著不那麽讓自己憂心的說,陸梨阮胸口那股擰巴勁兒越發漲得難受……


    聽到嵇書憫剛剛那種,似不把自己當回事兒的玩笑話,陸梨阮覺得心酸又無力,卻不知道怎麽表達。


    “好好好,我不說了。”嵇書憫察覺到不妥,語氣柔得不能再柔,一點也不猶豫地道歉:“是我思量不周,不該拿這事兒和梨阮玩笑的。”


    他正色道:“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是好是壞,都同梨阮沒有幹係。”


    “和我沒有幹係?”陸梨阮抓著他衣襟的手一緊。


    “我不是那個意思……”嵇書憫無奈,在陸梨阮麵前,他竟是開始覺得自己笨嘴拙舌起來。


    “我知道。”陸梨阮沒非得讓他解釋,嵇書憫的意思她明白,他不想讓自己因為他的治療成功或失敗有任何的困擾或愧疚。


    但即便如此……


    自己怎麽可能會因為不擔責不愧疚就心存慶幸啊?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梨阮看不得他再受一點的苦了,或許也是因為自私,嵇書憫依然能受得了,受不了的是自己。


    察覺到她無聲的糾結,嵇書憫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攬進自己懷裏。


    陸梨阮的肩背微微顫抖,環住嵇書憫,好像為自己找個主心骨一般。


    “為什麽一定要試?”陸梨阮開口問。


    陸梨阮想說,無論他是什麽樣子,自己都不在乎,這是她的真心話,但話出口前,陸梨阮便咽了回去。


    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嵇書憫的心中還有很多,許是為了皇位,許是為了尊嚴,他可能有無數的,令他去選擇嚐試的理由。


    嵇書憫沉默下來,他貼著陸梨阮耳畔蹭了蹭,語氣鄭重:“我可以是殘缺的,我可以忍受殘缺,但隻是忍受。”


    “我不甘心,梨阮……我讓人瞧見的接受灑脫都是假的,都是裝出來的。”嵇書憫用牙尖在陸梨阮的耳垂上頗為用力地咬了一口。


    陸梨阮感覺到刺痛的一瞬間,聽到他執拗的咬牙切齒地道:“我想站起來,而不是永遠困在這木頭輪子上。”


    他對陸梨阮剖析出最真實的自己:“我就是這般虛偽的人,梨阮可是今日才知道?”


    這算什麽虛偽?


    陸梨阮剛想反駁他,卻聽嵇書憫繼續道:“剛說不想讓梨阮有任何的負擔愧疚……是假的,說出來是在騙梨阮的。”


    “既然梨阮不讓我騙你,那梨阮就隻能聽聽,我真正是如何想的了。”


    他語氣有幾分陰鬱,抱著陸梨阮的手用力,仿佛為了不讓她掙脫般。


    “前幾日梨阮說的,要走自己想要的路,我很在意。”他忽然話題一轉,猝不及防。


    陸梨阮腦筋跟著他的話轉了下,有點哭笑不得:“你在說什麽啊……”


    “若是站得起來,梨阮不管走到哪兒,我便可以跟到哪兒,若是站不起來……”他語氣認真的:“那梨阮就哪兒也走不了了,我不會讓梨阮走的,我會用梨阮的心軟愧疚,那副溫柔的好心腸,讓你隻能留在我身邊。”


    “到時候我可能會騙梨阮,我是因為擔心失去你,怕你嫌棄不喜,才去嚐試的,然後心安理得地讓梨阮同我在一塊兒。”


    他說話時,扣著梨阮的後腦勺,讓她的下巴墊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給她掙脫,不給她看自己的神色。


    陸梨阮猝不及防聽了他一通對自己內心卑劣想法的坦白,隻覺得他所說的,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但他卻坦誠地說了出來,證明他不準備這麽做了。


    “為什麽要告訴我啊?隻要你想,肯定能騙得過我。”陸梨阮這話不是在撒謊,要是嵇書憫真的撒開手想騙自己,不妄自菲薄地說,自己得轉著圈的被他騙!


    “沒有意思……”嵇書憫喃喃道。


    “若因為我的一己私欲,讓梨阮不開心,那和我想讓梨阮得到的不同。”


    嵇書憫終於抱得鬆了些。


    陸梨阮側過頭,看他垂下的纖長眼睫,遮擋住還未散去陰鷙的瞳仁。


    “想要梨阮得到天下最好的,最寶貴的,最真心的。”


    陸梨阮心中的那股鬱結漸漸散去,在嵇書憫的話中,她也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怕嵇書憫此舉是因為自己,又擔心嵇書憫此舉不是因為自己。


    如今聽他清清楚楚地講明白,陸梨阮知曉他的不甘與隱忍,隻覺得,他做出這個選擇,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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