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伴著雜菜粥的仍然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自從見識了黃、許兩位大夫治完發燒治腹瀉的高超醫術,又知死去的王婆婆並不是因為疫症,而是意外後,福田院裏的低落情緒消散不少,人人見到黃、許兩位大夫都忍不住眉開眼笑的道一聲:神醫。


    為此黃、許兩位大夫很是得意,不過得意之餘也有些憂心,編織了這麽大一個謊言要如何收場,才不會引人懷疑?


    無人的房間裏,黃、許兩位大夫以研究病情的名義聚在一起。


    許大夫膽怯道:“姐夫,上次屯的藥也用去了三分之一,不如停手吧。”


    黃大夫不以為意,甚至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弟,怒其不爭道:“不趁此機會都用掉,那些發黴的藥材還能賣給誰?”


    他們兩家合夥做藥材生意,兩個月前許大夫貪便宜進了一批藥材,驗貨、收貨時都是極上等的藥材,他們以為占了大便宜,結果沒過多久突然聞到庫房有黴味,一查才發現是新采購的藥材多數腐爛變質,連帶著還將他們庫中好的藥材也沾上黴味,足足損失上千兩銀子,這於他們來說是筆不小的損失。


    正當他們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衙門找上門,要他們診斷福田院裏是不是爆發了疫症。


    黃、許兩位大夫原本並不想來,但也不敢太得罪官府,隻得硬著頭皮前來。然而到了福田院才發現,雖然福田院諸人大規模的發燒,卻與書中所記載的疫症不太一樣,兩人多年連襟,對望一眼彼此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將心一橫一口咬定這就是疫症。


    本來他們還擔心不好說服顧縣令,但疫症這種事地方父母官都是寧信其有謹慎對待,隨即立刻封死了福田院。


    在他們的計劃裏,隻要封死了福田院到時候就由得他們說黑是黑,說白是白,說用什麽藥材就用什麽藥材,說用多少錢的藥材就用多少錢的藥材。


    計劃天衣無縫,先是黃大夫偷偷將浸了砒霜的米灑進雞圈毒死了一群雞,果然引發了預想中的惶恐,雖有王老太太出來攪局,可是沒一會兒她死了,死狀如她自己所說的疫症病發一般。


    感覺老天都在幫他們,隻是唯二的意外是福田院裏還有個大夫,以及鮑奇羽不怕死的闖入。不過幸好福田院裏的大夫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被他們三言兩語就予以壓製。而這位年輕的鮑師爺,還是走後門才當上的,果然十足的草包,看到雞死了就方寸全無,任他們提出任何要求都應允。


    一切都按著他們計劃在進行,在防疫的草藥裏要加料,讓他們發燒、腹瀉,再一一治好,既增加了疫症的可信度,又顯示出他們高超的醫術,簡直兩全齊美。


    不過美中不足卻是自己的妻弟太過膽小,不知富貴險中求。疫症這種東西,普通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他們能有機會借這次假疫症揚名,這是旁人想都想不來的機遇,若是錯過一定會後悔終生。


    黃大夫心中的計較,許大夫也知,隻是他僅剩的良心讓他忍不住開口,“姐夫,那些藥黴得厲害,會把人吃出問題的。”


    “我豈會不知?”黃大夫低斥道,“我一早就吩咐藥童,讓他們拿發黴的藥材燒火做熏蒸,撿那些不太黴的熬藥。”


    “可是……”許大夫偷偷看著黃大夫不善的麵色,“可是我聽你讓藥童又往藥裏放了……”


    黃大夫已經耐性全消,他拍著桌子道:“我做這些又是為了誰?還不都是因為你貪便宜進了那些發黴的藥材,若不是因為你,我哪用違背恩師教誨,做出如今這等禽獸不如的事。”


    說起這事就足以讓許大夫乖乖噤聲,縮頭縮腦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可黃大夫還不肯放過他,“若你心有不安,自己將損失填上,我再給他們開兩天養氣補血的藥,咱們就回去。”


    “姐夫,我哪裏能拿得出來上千兩銀子。”許大夫簡直要哭了,他扯著黃大夫的袖子,“姐夫,我全聽你的,你說什麽我都照做。”


    黃大夫恨恨扯過自己的袖子,“記住,我都是為了你。”


    他們這邊房中密會,誰也沒發現窗根兒的陰影裏蹲著個人。直到黃、許兩位大夫結束了爭執,開始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陰影中腿都要蹲麻了的張虎,拖著麻癢難忍的腿跑向了膳房。


    一進膳房就被黃大夫家的仆婦攔住,遞過去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含笑道:“小哥,來喝藥。”


    張虎聽清了前因後果,再看這位微笑的仆婦,隻覺得她笑得像個蜘蛛精,不由心中發寒,他幹笑兩聲接過藥碗,“嗬嗬,我吃過晚膳再喝,免得傷腸胃。”


    “趁熱喝藥效才更好,千萬別涼了。”仆婦盡心的提醒道。


    “好好好。”張虎端著藥碗慌慌張張跑到鮑奇羽跟前,他腳步又慌又急,一碗藥潑潑灑灑,等到桌前他把隻剩半碗的藥碗放下,甩了甩濕淋淋的手,悄聲道:“少爺,我都聽到了。”


    “唔,一會兒說。”鮑奇羽的麵前也放著一碗藥,他低頭啃著雜麵饅頭,餘光瞟見鍾離塵狐疑的目光。


    已經淪為邊緣人物的鍾離塵,悠哉悠哉的喝著雜豆粥,啃著雜麵饅頭,對於分發給她的那碗藥看也不看一眼。


    刑昭昭將張虎的晚膳送了過來,張虎道了一聲謝,然後對著鍾離塵璨然一笑,悄聲道:“鍾離大夫,今晚的藥裏有什麽?”


    聽到詢問的鍾離塵,慢悠悠將目光轉到張虎身上,皮笑肉不笑道:“這藥裏可加了蒼術、金銀花、陳皮,都是防疫治疫的對症之藥。”


    張虎咬著饅頭懷疑的望她,“那你怎麽不喝?”


    鍾離塵微笑,“我一會兒喝。”


    張虎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卻看到鍾離塵吞下最後一口雜豆粥後,端起麵前的湯藥一飲而盡,喝完還調皮的衝他倒轉藥碗,然後才起身走了出去。


    張虎被嚇了一跳,然後轉身問自家少爺,“咱們喝不喝?”


    鮑奇羽一直注意著鍾離塵的舉動,見她都喝了,他猶豫了一下端起張虎故意灑掉一半的藥碗,“當然要喝。”說罷他兩口灌下,笑著對欲言又止的張虎道:“多謝。”


    看到自家少爺如此不要臉的做法,張虎不好意思道:“少爺,小的剛去完茅房忘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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