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也滿臉焦急之色,不知道丈夫和倆孩子一大早跑哪裏去了。


    丈夫還好說,一個大男人家的去地裏看莊稼的長勢也是有可能的。


    可若是連著二小子和女兒一同消失,事情就變得不正常了。


    想到昨天丈夫跟娘說過要進大青山套兔子,方雅就覺得心慌意亂,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知子莫若母,沈老太鐵青著臉坐下也不吃飯,沈老頭沒管她,自顧自地拿起熱乎的玉米餅子就咬了一口。


    一般情況下,隻要不是大房出事,對別的事他幾乎都不怎麽上心,哪怕兒子和孫子孫女失蹤,在他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都成年人,還能出什麽事。


    沈老大和王大花夫妻倆看少了三個人吃飯,桌上的麵餅子就多了三個人的分量。


    兩口子生怕二弟幾個會突然回來給他們搶飯吃,加快速度,一口喝粥一口就著鹹菜吃餅子。


    兩人幹活不多胃口不小,本就不多的麵餅子很快就見了底。


    沈老太看著原本給老二和孫子孫女留的麵餅子也被繼子夫妻倆給搶食了,怒火直往腦門上湧。


    “吃吃吃!一天天地就知道吃,人還沒到齊就動碗筷,誰教給你們的規矩!”


    沈老太把手上的筷子朝著桌子上一扔,朝著沈老大夫妻倆就罵了起來。


    她現在對繼子一家滿心厭惡,看哪裏都不順眼,本來就擔心老二和孫子孫女,死老頭子跟繼子一家像沒事人似的,起來坐下就開吃。


    家裏少三個人,連問都沒問一句。


    沈老太感到無比的心寒。


    自己這麽多年為這個家付出這麽多,就像是一個笑話。


    “大早上的你又鬧騰啥,吃飯還礙著你了。”


    無緣無故被老太婆罵了一頓,沈老頭覺得非常沒麵子。


    “就是,娘你大早上起來就甩臉子,我們也沒礙著你什麽事啊。”


    王大花看公爹先開口訓斥婆婆,她也不忘添一把火。


    每次公婆吵架,最後得利的都是他們大房一家,她每天就盼著老兩口吵架,希望公爹能把掌家權從死老太婆手裏搶過來。


    這樣沈家的公賬都把握在自己手裏,以後自家兒子想吃什麽還能偷偷買來給幾個孩子改善夥食。


    王大花惦記掌家權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以為沈家的錢都是沈老頭帶著幾個兒子賺的,絲毫不把沈老太拿自己娘家的錢財貼補家用放在心上。


    這種事在她眼裏就是理所當然。


    自從嫁到沈家以後,日子比她在娘家的時候舒坦多了,吃得也好。


    慢慢的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惦記起沈家的財產來。


    “建國和二小子染丫頭都還沒到,你們就把飯都給吃光了,讓他們回來吃什麽!


    這才剛開春,等秋天分糧還早得很,糧缸裏都沒剩多少糧食了,吃完你們想辦法去弄,老娘不會再往裏麵搭一個子!”


    沈老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抹著淚出了院子。


    老二是個主意正的,昨個提出想進山套野兔時被她一口拒絕,沒想到隔天就帶著倆孩子去了後山。


    後山那是什麽地方?


    連當兵的進去都能在裏麵迷路,裏麵的野獸更是凶險異常,老二帶著倆孩子進山這不是找死嗎。


    沈老太擔心的不行,在這個家受點委屈倒是沒什麽,就怕孩子們出事。


    不行,她得趕緊去找村長幫忙在村裏找幾個壯勞力,去大青山走一趟。


    方雅看婆婆抹著眼淚出了院子,也放下手上一口沒吃的麵餅子跟了上去。


    丈夫孩子都沒回家,她的擔心一點不比婆婆少。


    “你回來幹什麽,快回屋吃飯,我去找村長。”


    沈老太輕易不在人麵前示弱,她生性要強,堅強了一輩子,不好意思地在兒媳麵前擦了擦眼淚。


    “娘,我陪您去吧,建國和倆孩子可能去地裏也說不定。”


    “哼,建國是個主意正的,昨個提起進山套兔子的事我就覺得不對勁。”


    沈老太的心提溜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帶著方雅朝著村長家走去。


    村長正抽著焊煙為縣裏開會的事發愁,沈家村背靠大山,能耕種的良田有限,上麵的意思是讓村裏接受一批城裏下放的走資派。


    聽說每個村都有名額,根據村子的大小,每村接收人數在十到二十個之間。


    現在剛開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家戶戶所剩的餘糧就不多,再安排這十幾個人的吃穿住,壓力可是不小。


    這才沒幾天,老村長就感覺自己頭上的白發變多了。


    “我說你這老頭子真是瞎操心,上麵既然下放那些人,肯定也會安排他們的口糧問題,咱們有能力就給點,沒能力就弄點野菜曬幹給他們,反正現在野菜正是能吃的時候。”


    王大娘看著老伴又愁的抽起焊煙來,給他把眼袋奪走,免得老是咳嗽。


    “你說的輕巧,十來號人呢,又不是住個一天兩天的,這麽多人的口糧沒著落,讓我去哪裏找去。”


    “那就到時候再說,大不了就那村裏的應急糧先借他們點,再發動村裏的老人孩子去摘野菜回來曬幹,總歸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就不要想這些煩人的了。”


    “也隻能這樣了。”


    老村長想到前幾天去縣城開會看到大街上到處都是標語和被批鬥的人,心裏就不舒服。


    對淳樸善良的他來說很難理解縣城發生的事,那些被批鬥抄家的人並沒有犯什麽錯。


    比如上次撞牆自殺的語文老師,以前隻是心善,帶窮得吃不起飯的學生回家吃了幾頓飯,就被那窮學生舉報家裏有古董字畫。


    這世界變成了他不理解的樣子。


    “村長,在家嗎?”


    院子外傳來沈老太的聲音,村長夫妻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沈家剛發生的事。


    可別是又出了什麽事,他這裏可沒有私藏的老酒清洗傷口了。


    “老嬸子,你怎麽過來了,當家的在呢,有啥事快進屋說,外麵冷。”


    王大娘起身開門迎了出去,在農村就這樣,不管誰來家裏,都會熱情地迎客。


    “在家就好,是有點事得麻煩他。”


    沈老太聽到村長在家,心裏狠狠地鬆了口氣,總算沒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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