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何聽楓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江如瀾那裏。


    孩子徹底保不住了,大人尚有一線生機,此刻禦醫們還在奮力救治。


    江如瀾麵無波瀾地沐浴更衣、上床睡覺,仿佛這些事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三皇子府裏連續幾日禦醫、郎中們進進出出,總算是保住了何聽楓的命。


    百裏澈也終於振作起來,開始著手調查起此事。


    一圈排查下來,江如瀾安插在琉璃閣的小侍女很快就被揪了出來。


    然而幾番拷打下來,她因著家人被江如瀾拿捏在手裏,始終不肯將她供出,最後竟將全部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


    雖然小侍女最後被杖殺了,但百裏澈卻十分清楚,她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


    要說誰最容不下何聽楓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放眼整個三皇子府,甚至整個九堯國,除了江如瀾,他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此前,他之所以還願意保留她三皇妃的位置,給她三皇妃的體麵,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一下穆國公的勢力。


    眼下他雖看起來毫無準備,但實則卻是在靜待時機,畢竟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他自是不甘心屈居人下。


    他原以為隻要在重要的節點上,他做出改變,一切便可按照他期待的方向發展,可是重活一世,一切卻好像又都不一樣了。


    尤其是這幾日,何聽楓經曆九死一生,這是上一世沒有發生過的。


    他看著病榻上不省人事的何聽楓,第一次有了隻要她活著,其他一切他都可以不要的想法。


    他原是想揪出江如瀾,順勢休了她,可沒想到那小侍女卻寧死都不供出她。


    一想到江如瀾還要繼續留在他和何聽楓的身邊,他就十分不安,但若派人直接將她暗殺,他又覺得此做法太便宜了江如瀾,畢竟她親手害死了他和何聽楓的孩子,還險些將何聽楓也害死。


    思來想去,百裏澈決定放棄爭奪嫡位,畢竟和百裏淵競爭,勝算本就渺茫,而且他身邊還有個摸不清路數的江如許,與其在這裏周旋,不如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不日後,他便親自向皇帝申請,舉家前往自己的封地。


    江如瀾以為他是以退為進,可到了封地才知,原來這一出竟是衝著她來的。


    在京城時,她是國公府嫡女,又是皇帝親自賜婚的三皇妃,若想動她,那自是不容易的,可是到了封地,天高皇帝遠,她也舉目無親,一切都隻能聽從丈夫的安排。


    百裏澈將她安置在一處偏僻的院落裏,還將院子上了鎖。


    院中殘破不堪,屋內又髒又亂,最後竟還將她身邊的下人全部遣散,隻留了香梨一人。


    居住條件破敗便也罷了,自打她被關起來,府裏仿佛就忘了她這個人,隔三差五的缺衣少食,冬日裏沒有炭火,夏日裏沒有冰塊……


    江如瀾自出生就沒受過這樣的苦,起初還成天拍門哭喊,但後來日子長了,她發現做什麽都沒用,便生出了自盡的想法。


    可誰知,百裏澈恨她入骨,並不遂她心意,發現她自盡後,將她救活又打斷她的雙腿和雙臂,讓她再不能做自盡之事。


    原本江如瀾還能在院中望著遠處的天際發發呆,但後來也隻能臥在床榻上盯著天花板度日。


    她常常想,若是當初她沒有換親,躺在這裏受苦的就應該是江如許,而她則應該是享著清福的太子妃,甚至可能已經是皇後了……


    隻是她常年被困在屋中,外麵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她們離開後沒幾年,皇帝便病逝了,百裏淵順利繼位後沒多久,便以身體不好為由,將皇位傳給了六皇子,此後便鮮少有人聽到他的消息了。


    ……


    江南,一處府邸內。


    兩個孩童的嬉戲聲吵醒了在躺椅上睡著的江如許,她猛地坐起來,朝不遠處正在作畫的百裏淵尷尬一笑:“我……我也不知怎的,竟給睡著了。”


    百裏淵寵溺笑笑,將手中的畫筆放下:“無妨,夫人睡著也是美的。”


    “你不會畫了我睡著的樣子吧?”江如許想到自己平日裏誇張的睡相,急著從躺椅上起身,“說好的要畫一張我安靜看書的畫,你怎麽能偷偷畫我睡著的樣子。”


    “什麽叫偷偷?”百裏淵反駁道,“夫人自己睡著了,怎麽反倒賴起我了?”


    “不行不行,撕了重畫!”江如許一邊喊著一邊快步走來。


    百裏淵急忙站在桌前擋住,“那可不行,我畫了一下午呢!”


    兩個孩童看到紛紛趕來,奶聲奶氣地問道:“爹爹,娘親,你們在幹什麽呀?”


    百裏淵像看到救醒一樣,立刻拉著兩個孩童到畫前,“你們看,爹爹給娘親畫的這幅畫怎麽樣?”


    “哇,娘親好像睡夢中的仙子。”大一點的孩子搶先感歎道。


    小一點的孩子也立刻跳著附和道:“好看,好看!”


    “就是……”大一點的孩子猶豫了一下,偷偷瞄了眼江如許,小聲說道:“娘親平日裏睡著並不是這副樣子。”


    聲音雖小,但卻也落到了江如許的耳中,她好奇地探著身子朝畫望去,眉眼間迅速流出笑意,轉而突然故意板起臉看向孩子:“我睡著不是這幅樣子,還能是什麽樣?”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紛紛給她模仿了她平日裏的睡姿,然後笑著跑開了。


    “好啊,你們兩個竟然敢笑話我,看我抓到你們以後,你們怎麽求饒!”


    孩童們邊跑邊笑:“新荷姑姑、流鶯姑姑救我們,娘親又要撓我們的癢癢肉了。”


    百裏淵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拉住了要去追孩子們的江如許:“夫人對我這幅畫可還滿意?現在還要撕掉重畫嗎?”


    江如許嘴角微微上揚,“看在你畫了一下午的份上,便留下吧。”


    ……


    晚膳過後,孩子們在庭院裏嬉戲累了,被新荷和流鶯帶去睡覺,江如許和百裏淵還在庭院裏納涼。


    沒了孩子們的嬉戲聲,庭院裏立馬安靜下來,隻剩下蟲鳴鳥叫。


    江如許輕聲問:“為了我舍棄皇位,你後悔過嗎?”


    百裏淵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聲音溫柔且堅定:“我已經過上了我最想要的生活,為何要後悔呢?隻要有你,我便永遠都不會後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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