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弟頔將今日發現的花椒、鹹鹹草製鹽以及驢皮熬製阿膠等都教給了在場的所有獸人和亞獸人。


    也算是借此緩和與狼王之間的關係。


    畢竟,他說的其他話可能不會怎麽樣,但那一句“人,沒有等級之分”,確確實實觸及了高等級獸人,尤其是狼王、王後和巫的利益。


    狼王沒有把自己當場打殺了,隻能說明,要麽他是還沒反應過來,要麽就是個開明且大度的領導者,再就是他確實還需要自己的能力。


    目前來看,弟頔會的東西還是占了很大份量的。


    弟頔知道狼這種動物,狼王都是打出來的。


    誰最強,誰就可以當狼王。


    顯然,這個法則在狼獸人部落裏也是適用的。


    問題是,現在他的伴侶狼還是個未成年,根本就不可能幹掉現如今的狼王,自己稱王。


    再等等吧。


    得了弟頔新教的知識,尤其是鹹鹹草煉鹽,一眾獸人都很高興。


    狼王當即吩咐山和蘭跟他一起回山洞,馱了十張上等獸皮和今日剛打到的一整頭鹿和驢送過來給弟頔。


    狼王連夜在部落裏開了大會,安排一半獸人明日不參與狩獵,全部去往草原邊界處煮鹽。


    當然,這些都不關弟頔的事了。


    狼王一眾人走後,狼目光灼灼地看著弟頔。


    這個明明沒有與他過多接觸,但是短時間內就吸引到自己,並讓自己逐漸深陷其中的,愛而不自知的小亞獸人,真的是獸神派來自己身邊的嗎?


    如果狼讀過書,大概率會感慨一句“擁有你,我何其有幸。”


    夜還很長,白天忙了一天,這會兒閑下來,狼開始找合適的樹木製作山洞、臥室和儲藏室的門。


    弟頔則坐在火堆旁,吃著桑葚和大花果,看狼幹活。


    一邊看,一邊給出自己的想法,狼就按照弟頔說的做,偶爾弟頔還會喂狼吃一顆果子。


    狼做了一會兒門後,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之前他不吭,是認定了伴侶,就跟著伴侶的意思走。


    現在他希望多了解自己的伴侶。


    雖然前麵弟頔說了一大堆,但事實上,狼沒怎麽聽得懂。


    畢竟隔著一個世界的思想,如何是一下子就能明白的。


    “蒂,你為什麽不願意當巫?”


    弟頔抗拒做部落裏的巫,不僅僅有他之前說的那些原因。


    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大,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將會在某個時間,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這就是所謂的“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弟頔之所以抗拒做巫,是因為他深切的知道,人性的弱點。


    雖然獸人還未開化,大多還都是淳樸,善良,單純,澄澈的。


    但,獸人也是人。


    是人,就必然有善與惡。


    例如救了他的野狗獸人,和屠殺野狗部落的斑鬣狗獸人。


    一個人,如果大家事先就將他吹捧的很高,傳說的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那麽,當他遇到了真的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時,他的形象就會立刻在人們心中,從雲端跌入深淵。


    而一個人,他原本就是個什麽也不會的蠢蛋、傻瓜,連小孩子都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那麽,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做了一件正常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時,大家都會誇他、讚他,甚至對他另眼相看。


    這就是人們的思想慣性。


    如果是在弟頔前世的世界規則裏,弟頔就算逞能了,做了巫,到最後,雖然沒有人們想象的中那麽無所不能,最多就是被罵一句,沽名釣譽,徒有虛名。


    可,這是哪?


    這是獸世。


    是一個強者說了算,說要你命就要你命的世界。


    思想愚昧,不可洗滌。


    弟頔可不認為憑借自己一人之力就能撼動整個獸世的法則。


    他也不是那種能天天絞盡腦汁將自己包裝成神棍的人。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裝神弄鬼什麽的他不在行,也不屑於為了暫時的驕奢生活去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


    狼族部落也不是那種超級大部落,相對來說,隻能生活在北方山裏的,基本都算小部落。


    真正的大部落都聚集在南方,且人口動輒幾千人。


    狼部落,黑狼白狼加起來,人口都沒超過千人的。


    他強出頭,一旦有什麽出彩的地方被大部落的獸人察覺,弟頔可不認為狼部落能保得住他。


    當然,狼如果是王,他還能為了自己的伴侶努力一把,做一個智者,慢慢將自己知道的知識傳授給部落裏的獸人們,讓部落裏的獸人們逐漸接受文化傳承,接受科學教育。


    可惜,狼不是。那麽,他就不能強出頭。


    弟頔心中歎息,哎,難啊。


    月上中天,山洞終於有了門,拱形的。


    門的兩邊各有兩個方形凸起,可以卡在山洞壁孔裏。


    門上部分與山洞頂部之間留有幾寸空隙,方便空氣流通。


    門內中間有橫隔,可以放一塊頂門柱將門頂住。


    晚上把門按上,白天再將門取下。


    臥室和儲藏室的門則是可以推拉的那種。


    沒有獨立製作門框,而是直接將合頁的一部分鑲嵌在山洞壁內,合頁是一個空心圓柱體,分上下兩個。


    門板對應的地方則是凸起的實心圓柱體,剛好可以嵌套進去,可以向內開,也可以向外推。


    因為臥室的門至多也就起到一個擋風的作用,沒有設計太過複雜的鎖,而是在門框的另一側山壁上打了個孔,一根推拉小木棍可以將門卡住,防止夜裏風大,將門吹的叮當響。


    雖然部落裏相對安全,但畢竟沒有院牆什麽的,萬一有膽大的野獸夜裏經過此處,這門也可以擋住對方,避免野獸打擾自己休息,或者破壞存放在山洞裏的食物。


    看著簡簡單單的山洞,弟頔想,先把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保障吃喝不愁,衣食無憂,之後就開始規劃蓋房。


    弟頔暢想,到時候找族人幫忙,蓋一個冬暖夏涼,豪華大氣的雙層大別墅。


    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弟頔看見泡在水缸裏的大葉片開始掉皮。


    他以為是葉子泡爛了,正準備撈起來扔掉免得發臭,哪知撈上來的葉子葉脈柔軟通透,就跟紗布一樣。


    弟頔試著用手扯了扯,很有韌性,選了一小塊邊緣,試了試,如果不用爪子抓的話,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扯斷。


    這一發現頓時讓弟頔喜出望外。


    他輕輕的將三片葉子上已經泡爛掉的葉肉剝離,然後將葉脈攤開,放在石桌上。


    妥了,濾布、裙子和紗衣有著落了。


    一層可能會很透明,但是多層疊加,輕薄不透、涼爽還耐穿。


    雖然馬上深秋,夜裏也一天比一天冷,但白天還是很熱的。


    看著弟頔開心的擺弄手裏的葉子,狼溫柔的說道:“明天我去再摘些回來。剛好果子也吃完了,我多摘些,養在石缸裏,給你當零嘴。”


    弟頔眉眼彎彎,湊到狼身邊,看向狼眼睛裏,調戲道:“對我這麽好啊?”


    狼第一次見弟頔這種皮皮的樣子,臉紅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幾分。


    不過這次狼忍著沒有移開視線,寶藍色的眼睛望向倒影了自己身影的,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你,你是我的伴侶。我自然是要對你好的。”


    狼這麽一直視,倒看的弟頔不好意思了。


    察覺氣氛突然有點旖旎,弟頔連忙退開一步,強裝鎮定道:“嗯,夜深了,休息。記得關門。”說完,轉身回了臥室。


    這晚,大概是因為山洞裝了門的緣故,洞內格外暖和。


    狼原本是獸形睡覺的,半夜也變成了人形。


    他躡手躡腳的去床尾扯了塊獸皮毯過來給自己蓋上,沒有驚醒弟頔。


    清晨弟頔醒來,迷迷瞪瞪的在黑暗中滾了一圈,原本是想伸手抱狼擼兩把毛茸茸的,結果,毛茸茸沒摸到,摸到了奇奇怪怪的一坨肉?


    弟頔一下子嚇醒了。


    就著門縫透過來的一絲光亮,弟頔看見一個人躺在自己旁邊。


    狼在弟頔翻身靠近他時就已經醒過來了。


    他知道小亞獸人很喜歡自己的獸形,每次馱著弟頔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到弟頔會偷偷擼他背上的毛發。


    而被弟頔襲胸,這還是第一次。


    原本因為弟頔的觸碰不敢動的狼,看見弟頔被嚇到,立刻輕聲解釋道:“是我。我感覺晚上不那麽冷了,就,就變成了人形了。”


    漸漸從驚嚇中緩過神,弟頔才感覺有點哭笑不得。


    是了,有狼在,怎麽可能讓別的獸人靠近自己,更何況還是有重重門禁的前提下,悄無聲息來到自己床上而不驚動自己。


    看著黑暗中散發著寶藍色光芒的眼睛,回想著剛才半夢半醒間手觸碰到的溫軟的皮膚,弟頔連忙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而後起床。


    狼見弟頔起了,自然也跟著起床。


    他動作迅速,自覺地將臥室門和山洞門打開,然後開始燒水、洗漱、做早飯。


    弟頔來到之前,狼也很愛幹淨的,隻是沒有那麽講究。


    除了冬天,天寒地凍的時候獸人們怕生病,基本不碰水,不洗漱,其他季節都是直接去河邊隨便撩兩捧水洗洗臉,漱漱口。


    弟頔來了以後,習慣每天用熱水洗臉、刷牙、泡腳、洗澡,於是狼也跟著養成了習慣。


    兩人剛吃完早飯,石、木和川一起來了。


    石高興的拉著弟頔的手,道:“蒂,王今天對我們說,讓我們不必跟著大家一起出去采集了。他讓我們跟著你一起,聽你的吩咐,幫你幹活呢。”


    木和川的臉上也盡是欣喜,木一臉興奮又崇拜地看著弟頔,說道:“蒂,你昨天好威武。我感覺你跟王說話的時候,就仿佛你才是王。”


    “噓,說什麽呢。”川連忙左右看了看,發現隻有他們幾個,才按耐不住,壓低聲音道:“我昨天都嚇死了。那個狼王看著就好凶啊,他的個頭比我們原來的族長大了兩倍不止。我好害怕他一生氣,對你發怒呢。沒想到你個子小小的,膽子比天都大。”


    弟頔看著這三個一起從野狗部落經曆了廝殺滅族,又一起被救的小夥伴,一時間感慨萬千。


    他這時才有點點後怕的說道:“嗐,我也是硬著頭皮說的嘛。我還以為所有的部落都會跟之前的野狗部落一樣,大家和睦、和平、和諧共處。誰知道這裏的還分等級。分就分了,還這麽霸道,我不是巫,卻偏要我做巫,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石、木、川三人都一臉讚同。


    他們是野狗部落的老人了,當初弟頔被救回部落的時候,他們還照顧過弟頔。


    在野狗部落生活的四十多年,他們也都習慣了各自平等,共同為部落出力。


    也可能是因為野狗部落人本來就少,且亞獸人都占了部落人數的一半,所以族中基本上有什麽事,也都是幾個年長的亞獸人商量著做決定,獸人們補充。


    哪裏像這裏,光白狼一族就有接近四百獸人了,亞獸人卻隻有寥寥六七十人,這其中還有幾個已經年邁的。


    按理說,亞獸人少應該更珍貴才對,但狼族就是很奇怪,他們珍惜亞獸人,但也隻是珍惜他們的生育能力。


    一旦亞獸人生不了幼崽,那他或她的地位將會很低很低。


    這些都是石他們幾個這幾天在部落裏生活後才發現的。


    石感歎道:“唉,我在野狗部落待了四十多年,走出來了才發現不是所有部落都跟我們部落一樣呢。小時候我聽我父獸說過,有些大部落,亞獸人少,那些很會生崽的亞獸人身邊會同時有好幾個獸人呢。原來還以為是父獸騙我玩,現在來了這裏才知道是真的。”


    石的話音剛落,木就連忙接過話頭,壓低聲音道:“是的呢。蒂,我跟你說,還好你來之前就跟狼結為伴侶了。也幸好狼為了你跟末打架打贏了,不然,我感覺狼後會給你分好幾個狼族獸人當伴侶呢。”


    說到這裏,木眼神還望四周瞟了瞟,那表情仿佛真的有其他獸人偷聽他牆角一樣:“昨天晚上,一個叫玖的狼獸人,他說他是一等獸人,直接當著風的麵跟我說,想做我的伴侶。給我嚇死了。”


    “還好,風也是一等獸人,兩人打了一架,結果打了個平手。然後,那個玖就被狼王叫走了,並且狼王告訴他以後不許他再來騷擾我和風,除非我和風分開。”


    川也在旁邊點頭,“是的,是的。還好你們住在部落邊緣,平常也沒有獸人會往這裏來,不然就你這麽可愛,還又懂得這麽多的亞獸人早就被其他狼獸人追著求歡了。到時候,狼每天也不用捕獵了,隻剩應付那些來求歡的狼獸人了。”


    他們越說越起勁,才剛到部落短短兩三天,發生的故事那叫一個精彩。


    弟頔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弟頔才發現狼將鍋碗灶台都清理幹淨,在一旁遠遠的看著他們。


    見弟頔看過來,狼才慢慢靠近,而後對木幾個堅定道:“我不會讓蒂麵對令他為難的場麵。”


    隻是平常的一句話,卻令那三個嘰嘰喳喳的亞獸人頓時鴉雀無聲。


    弟頔彎了彎嘴角,再一次為自己當初的果斷選擇而慶幸。


    因為今天多了三個亞獸人,狼沒有載弟頔,自行往山林裏跑去。


    不過他也沒有跑太遠,畢竟還要守著這幾個人,確保他們不會遇到危險。


    弟頔領著他們三個一起往小樹林裏走去。


    既然狼王同意了他不用去參加集體采集,還讓這幾個認識的亞獸人陪自己一起,他也不必要非得去那些人麵前湊。


    之後,每天早上天不亮,狼和弟頔就一起起床吃飯。


    吃完飯,石他們三個也差不多過來了。


    而狼在陪他們幾天後,就回去跟著部落一起狩獵了。


    還有一個多月入冬,狼族部落的食物存儲的還不太夠,狼的戰力是毋庸置疑的,多一個狼,可以讓部落這個冬天更富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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