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了兩個小時左右,二人終於抵達了草原和叢林的交界處。


    天藍日明,草長鶯飛,一望無際。


    向南望,廣闊無邊的草原上,遠處天空有幾隻鷹隼在盤桓捕獵。


    草原上的草太高,低處的獸群弟頔看不見,但遠處高地山丘上奔跑逃命的獸群清晰可見。


    離得遠,弟頔看不清那些是什麽獸,隻看數量就知道不少。


    那些鷹隼很大,弟頔看見有一隻鷹隼俯衝入獸群後又飛起,等到達一定高度,就將那被它抓起來的小獸從空中扔下。


    鷹隼緊跟著被扔下的獵物,再次俯衝而下。


    弟頔看了好一會兒,鷹隼的身影才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山丘之後。


    向北望更遠處,起伏的山嶺,茂密的森林,交錯的溪流,入眼黃綠灰黑自然交錯,幹淨而美。


    沒有高樓,沒有水泥路,隻一眼,天地盡收。


    弟頔深吸一口氣,他說不清此刻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心胸一下子就開闊了。


    對未來,弟頔充滿了希望。


    這樣美的山河,這樣美的世界,或許如果不用擔心隨時沒命的話,生活在這裏也挺不錯。


    對這一切司空見慣的狼,圍繞著弟頔警戒探查,待確定周圍安全後,隨手在腳邊采了一株鹹鹹草遞給弟頔。


    弟頔這才注意到,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長滿了一種草。


    不知道是天冷的緣故,還是這草本來就長這樣,從根莖到葉稍,通體灰黃色。


    叢林邊緣向東邊草原延伸過去,看不清有多少,全是這種鹹鹹草,由西向東逐漸茂密。


    東邊一陣風過後,草浪中,隱隱有一些看不清獸形的野獸,在草浪裏冒出頭,四處張望。


    弟頔看見它們了,大約它們也看見弟頔了。


    等再一陣風來的時候,草浪中,就看不見任何其他生物了。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弟頔和狼。


    收回目光,弟頔先是扒拉了一下這種植物生長的土地。


    這土質看起來非常像鹽堿地。


    不知道是不是有地下河的緣故,這土非常濕潤。


    弟頔把土湊在自己鼻子前聞了聞,一股子鹹腥味。


    弟頔又朝著鹹鹹草長勢濃鬱的地方走了兩步,正準備扒開草蹲下來看土地情況時,狼一把將他從後邊抱住舉了起來。


    狼的舉動給弟頔嚇了一跳,直接嚇的失了聲。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狼腳下踩死了一條綠油油的小蛇。


    弟頔蒼白著臉呆愣了片刻,他怎麽就忘了這是獸世。


    野獸大共存的世界,哪裏像原來的世界,一整個城市裏都不見得能見到一條蛇。


    弟頔前世也沒有參加過野外生存培訓,對這裏的危險是一點意識都沒有。


    狼見弟頔真的有被嚇到,手足無措,輕輕靠近弟頔,小心翼翼安撫他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弟頔緩和了好一會兒,劇烈跳動的心髒才逐漸平緩。


    見自己把狼嚇到了,他有點不好意思,上手抱住狼的腰,腦袋在狼胸前蹭了蹭。


    “抱歉,嚇到你了。我沒事了,下次會注意。”


    狼被抱住的時候,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見弟頔被嚇到反而來安慰自己,狼心裏酸酸的。


    正當他要回抱住弟頔時,弟頔已經整理好思緒,從狼懷裏離開了。


    已經伸了一半的爪子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等弟頔退後兩步,他若無其事的用爪子蹭了蹭鼻子。


    仿佛真的是鼻子癢,要撓撓。


    兩人又仔細勘探了周圍,確定安全後,狼警戒,弟頔則繼續研究鹹鹹草生長的土地。


    土層表麵和裏麵似乎是混雜了一點點白色物質,肉眼可見少的可憐,不清楚是什麽成分,弟頔也不敢貿然嚐試。


    不過,他方才被舉起來的時候,隱約瞟見很遠處有幾隻原本正啃食鹹鹹草的野羊被驚嚇跑了。


    狼也曾經說過,動物們會吃這種草,獸人們也吃過這種草補充鹽分,既如此,這個草肯定是無毒的。


    這種草,葉片呈鬆針狀,最高的能長兩米多,最矮的也有一米高。


    根莖有獸人手臂粗,長得像是縮小版的,畸形的鬆樹。


    隻是鬆樹的針葉是綠色且硬,這種鹹鹹草的針葉是灰黃且軟的。


    弟頔揪了幾根鹹鹹草,用舌頭尖舔了一下從被掰斷的根莖裏流出來的汁液,果真又苦又澀。


    苦的他差點把早上吃的飯吐出來。


    兩人是沿著河邊一路過來的,越是靠近河邊的地方,這種草就越稀疏。


    弟頔讓狼現做了個小石鍋,然後采了一把鹹鹹草,就著河水洗幹淨,放入石鍋種磨碎,加入一點水開始熬煮。


    沒一會兒這鹹鹹草便被煮的更黃了,從葉子到根莖開始慢慢融化在水裏,最後水快煮沒的時候,弟頔隻撈上來一小綹植物纖維。


    整個小鍋裏煮出來的水越來越粘稠,且顏色居然是綠油油的,像一碗毒湯。


    弟頔一邊將已經煮成纖維的渣滓用樹枝撈出來,一邊往小鍋裏繼續加入新鮮的鹹鹹草和水,就這麽一直煮一直煮。


    大概煮了有兩個小時左右,小鍋鍋底開始析出綠色的結晶,看起來非常像綠色的鹽。


    沒有再繼續往裏加水,等鍋中水煮幹後,弟頔將綠色的結晶撚出一小指,舔了舔,頓時喜上眉梢。


    這可不就是鹽嗎?


    看來這片地真的有可能就是獸世鹽堿地,這種植物應該是在獸世進化出來的,專門漲在鹽堿地上的植物,吸收大量的鹽分和水,所以最後煮出了鹽。


    狼也嚐了口,眼睛頓時一亮。


    這煮成結晶狀的鹹鹹草分明就是鹽,且還是沒有苦澀味道的,純正的鹽。


    比從其他獸人那裏換來的鹽還要純正,因為它隻有鹹味,沒有苦味和澀味。


    雖然十幾顆鹹鹹草熬煮了兩個多小時才得這麽一小捧鹽,但這也是因為條件所限。


    為了做實驗,弟頔用來熬煮的小鍋其實隻有臉盆大小。


    如果用一口大鍋來熬煮,兩個小時必然能得更多的鹽。


    況且,這裏的鹹鹹草除了冬天,幾乎每個季節都在長。


    現在又臨近秋天,從這裏往草原上延伸,幾十公裏地的鹹鹹草全部煮成鹽的話,那數量將非常可觀。


    以往秋三月,也就是再過十幾、二十天左右,飛鳥族的獸人就該路過狼部落了。


    這個時節,部落裏正是大量用鹽的時候,獸人們會用鹽來醃製鹹肉,然後存儲起來,以備過冬。


    今年就算不能從飛鳥族換取足夠多的鹽,隻憑這些鹹鹹草,部落也不會再缺鹽吃。


    狼望向弟頔的眼神充滿了尊敬和愛意。


    這一刻,他開始相信,早上這個小亞獸人說過的那個詞“繁榮”。


    狼隱約覺得,隻要有弟頔在一天,他一定會看到他所描述出來的“繁榮”。


    日頭當空,狼找了一顆五六米高的樹,將弟頔放在樹上,並且囑咐他在樹蔭裏藏好。


    之後,狼又在這棵樹周圍自己查看一番,沒有見到其他野獸蟲蛇後,狼快速跑向東邊草原,開始捕獵。


    弟頔乖巧的躲在樹蔭裏,透過樹葉縫隙看著狼奔跑的背影。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狼扛了一頭野驢回來,看大小還是個未成年驢。


    弟頔被狼接下樹後,圍著狼仔細檢查了一下,見他沒有受傷,心裏鬆了口氣。


    狼跑的遠,草原上的草還非常高,弟頔即便在樹上也看不真切。


    狼沒有受外傷,但在撲咬這頭小驢的時候,還是被驢媽媽踢了兩腳的。


    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弟頔。


    受傷是獸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受傷反倒不正常。


    狼麻溜的把驢拖到河邊,開始宰殺剝皮。


    看到驢皮,弟頔突然想到,驢皮是可以熬製阿膠的。


    阿膠是個好東西,《本草綱目》也紀錄有阿膠的功效:補血養肝氣,安胎,堅筋骨,止痢;還能治骨節疼痛、水氣浮腫、虛勞咳嗽喘急、和血滋陰、除風潤燥、化痰清肺、利小便、調大腸。


    狼忙碌殺驢的時候,弟頔努力回想著阿膠的製作方法。


    他記得以前自己外出逛街,路過一家藥店,那藥店為了買保健品,就在門口現場熬製阿膠。


    或許是真的需要,也或許是人們喜歡湊熱鬧,排隊買的人還真不少。


    弟頔就隻是好奇看了兩眼,因為他們寫的簡單,他也就記住了。


    熬製阿膠用生皮,在水中浸泡四五天,洗刮幹淨後再熬煮,期間還要不斷的攪動,時時添水。


    當皮被煮的非常爛的時候,過濾濾汁再熬成膠,最後倒入盆中等它冷凝。


    熬膠水以鹹苦為好。


    最後熬製出來的成品呈黃色透明如琥珀,或者黑而光亮如漆。


    不僅僅是驢皮,牛皮,馬皮好像都可以,隻是驢皮熬出來的效果最好。


    想了想,弟頔覺得這個太麻煩,如今正是大家囤積糧食和柴火的時候,沒必要浪費時間做這個東西。


    況且,現在沒有糖,熬製出來的原味阿膠苦鹹苦鹹的,肯定不好吃。


    想是這麽想,弟頔還是將阿膠的製法和功效都告訴了狼,讓狼找個時間告訴部落。


    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一味藥品,狼王優待他,他總要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回饋部落。


    兩人在河邊吃了頓烤驢肉,配上新得的沒有苦澀味道的鹽,頓時覺得,烤肉都香了幾個度。


    吃飽喝足後,弟頔將剩下沒吃完的驢肉和驢皮放在藤筐中。


    狼則開始收割鹹鹹草。


    為了使兩個藤筐的重量一致,方便狼托運,弟頔又將驢肉分割成兩份,放在兩個藤筐底部。


    藤筐上層則用來裝鹹鹹草。


    回程的時間有點久,當狼載著弟頔回到狼部落邊界時,天剛剛擦黑。


    巡視部落的獸人看見有獸人背了一大堆鹹鹹草往部落來,還嚇了一跳。


    當看清是狼和弟頔後,才鬆了口氣。


    雙方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巡邏的繼續巡邏,狼背著弟頔徑直回了山洞。


    剛到山洞把東西放下沒多久,山、石和蘭就過來了。


    同行的還有狼王、狼後、巫,以及原本從斑鬣狗部落一起被救過來的亞獸人木和川,還有他們的配偶風和冰也跟著來了。


    狼王一來就看見散落在洞口處的大量鹹鹹草,就問道:“狼,你們的鹽吃完了可以去巫那裏領,部落現在還有足夠的鹽。等過一段時間羽族過來,我們還可以換取新鹽,不用吃這又苦又澀的鹹鹹草。”


    畢竟,早上他才剛給弟頔承諾過,晚上過來兩人就淪落到沒有鹽吃,他狼王的威信何在。


    狼王看向弟頔,說道:“蒂,你不必委屈自己。如今你不僅僅是一等亞獸人,還是我族的巫,巫已經同意將自己的所學盡數教給你。所以,以後你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便是。部落一切資源將會對你傾斜。”


    原本弟頔今日很是高興,且聽到狼王對狼說的話,知道他是誤會了,正想解釋清楚,哪知道狼王居然對自己說了這番話。


    他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做部落裏的巫了?買賣還要講究雙方自願呢,這都沒跟自己商量,就擅自替自己做決定了?


    弟頔將手中原本要拿給大家看的木筒又蓋上蓋子,表情難得嚴肅地看向狼王,道:“王,我沒有說過我想做巫。”


    他這句話落,其他人原本欣喜的臉上瞬間僵住。


    狼王也尷尬到不知所措,他沒有想到弟頔居然就這麽拒絕了他。


    狼後和巫的表情原本很平靜,這會眉頭都皺起來了。


    巫以為眼前的小亞獸人不知道,作為部落的巫可以享受到多麽優厚的條件和待遇。


    他拄著拐杖上前兩步,語重心長的對弟頔說道:“蒂,巫可以擁有與王同等的地位和話語權。”


    狼後也在旁邊幫腔道:“是的,巫會享受到整個部落的供養。你也不必再為食物奔波,即使冬日食物短缺,也絕不會餓著巫。沒有人會不想成為巫。甚至如果你願意,你將不僅僅隻有狼一個伴侶。”


    狼後這話說罷,弟頔連忙看了眼狼。


    狼眉心微凝,不難看出他現在心情非常糟糕。


    不過,狼還是忍著沒吭聲。


    弟頔深吸一口氣,緩和心中的不愉,顏色微肅,輕輕牽起狼的手,而後才對狼王道:“狼王,我希望您能明白。我是一個喜歡自由的人。我不喜歡被安排和被強迫。出於感激,我會盡我所能為部落做貢獻。但絕不是被逼迫著做。”


    “還有,我不覺得勞動低賤,相反,我能從勞動中獲得任何我想要的東西。獸人大陸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這是一個遍地是寶的世界,是一個隻要肯幹,就一定能獲得回報的世界。”


    “人分獸人和亞獸人,天生有強者和弱者之分。但,人沒有等級之分。”


    “一個部落想要強大,不僅要有強壯的獸人守護,還要有柔弱的亞獸人穩定後方,照顧幼崽,延續傳承。”


    “任何族群,想要長久的繁榮昌盛,都必須要整個部落所有人共同為之努力。獸人和亞獸人相輔相成,強大的和弱小的各司其位,各盡其責,方能長遠。”


    “我不知道您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您執意要我當巫,那我將離開部落,另尋他處謀生。”


    說完這話,弟頔心裏還是有點點忐忑的,畢竟事發突然,他還沒有征詢狼的意思。


    不過,很快狼就給了他答案,狼回握住弟頔,態度堅決的說道:“蒂在哪,我在哪。”


    狼後還要再說什麽,狼王先開口了:“蒂,息怒。我早上對你承諾的自由仍舊算數。從今以後,我不再勉強你當部落的巫。你也確實對部落做了貢獻,部落不會白拿,會給你最好的獵物作為補償。還希望你不要對部落有芥蒂才好。”


    弟頔悄悄送了口氣,方才痛快了,這會才後怕,有點衝動了。


    好在狼王不愧是王,給了台階,弟頔自然趕緊就著台階下來:“王客氣了。我自然不會對部落有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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